陸雲袖不語,實際上這個問題如何回答,着實有些難到她了。
一來是因爲她與墨璋畢竟並未熟到同氣連枝的地步,她不知她底細,不知道會不會節外生枝,二來則是有些事的確難以開口。
陸雲袖垂目思索,而墨璋也不急,她知道陸雲袖此時大約在思索措辭,便在一旁耐心喝着茶,也不打擾。
待墨璋一杯溫茶下肚,陸雲袖終於開口:“當初,大家都以爲小公子已死,纔有了我以冥婚新娘的身份入了王府。”
墨璋心中一凜,冥婚是何概念,她並非不知,卻不曉得這陸雲袖竟是以這樣的身份成爲沈風景的妻子,這着實讓她對陸雲袖多了幾分同情。
試問有多少女子,願意就此嫁給一個死人,守一輩子的寡。
這陸雲袖怕是受了不少的委屈。
“至於世子……”陸雲袖臉上似在回憶些什麼,嘴邊帶上了一抹淡笑,隨後微微搖首,看向墨璋“不過是自打小公子去世之後,他看我可憐,所以才待我親睦。我和他之間,清清白白,並無其他。”
不管沈風棲對她有多好,其中真假,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是自林碧園一事之後,陸雲袖早已了悟,就算是真,在那個男人心中,自己不會是首選。
陸雲袖收起臉上的一抹惆悵,深深地看了一眼沉思中的墨璋,說道:“我能告訴你的只有這些。至於其他的,璋兒可以去問世子,假若世子願意告訴你,那麼你會比從我這知道的更多。”
墨璋有些遲疑,陸雲袖對她仍是有所隱瞞,雖是極力推開她和沈風棲之間的關係,但墨璋始終是覺得陸雲袖心中沈風棲還是存在一定地位的,否則那日裡又怎麼會露出那樣的神情。
“可是你明明……”
墨璋剛要開口,卻被陸雲袖給打斷。
“情這一字,本就是極其糊塗,難以說清”
陸雲袖臉帶苦笑,話出口卻是意味深長。她本有心把問題推脫給沈風棲,僅是因爲有些關於封塵的事,那是她心頭上珍藏的秘密,連自己都不想過多的觸碰,和墨璋所想的、與沈風棲全然沒有關係。
“如今,小公子已經回來,他便是我的夫君。”她發出一聲喟嘆“這樣的雲袖,又能用何身份和資格來談愛這一字呢?”
話雖這麼說,陸雲袖的手卻不自覺地撫上了胸前那枚碧綠通透的玉墜,神情溫柔中帶着點點哀愁,她細細地撫摸,好像這樣就可以讓自己的心安定下來一般。
“咦?”陸雲袖擡手的那刻,墨璋瞬間看到了她手上刺目的傷疤,發出一聲驚呼“雲袖,你受傷了?”
陸雲袖一愣,這纔想起手上的傷,下意識地用袖子掩了掩手背,笑道:“是我不小心給弄傷的,已經沒有大礙了。”
身上的傷最嚴重的其實卻是這手,當時沈風景力道很猛,斷了的那截毛筆扎入手內,傷了筋骨。雖然事後用了上官的傷藥已經收口結疤,但是偶爾用力卻仍是有讓人不舒服的隱痛一陣一陣的傳來。
墨璋狐疑地打量了陸雲袖一眼,她並不相信陸雲袖的措辭,在手背的位置,那樣的傷口,莫不是她自己拿東西戳的?怎麼想也不可能。
“雲袖,你莫要唬我,我並不是三歲孩童,沒那麼好糊弄的。”墨璋正色道,一張俏臉板的緊緊的,很是嚴肅。
方纔看到陸雲袖的傷,又想到席上雲蘿夫人的所作所爲,她一下子就有了不好的聯想:“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沒有……真的是我自己弄傷的。”陸雲袖並不想多事,仍是堅持着先前的說法。
“小姐,人家都看出來了,你還替他隱瞞。”
小碧突然插嘴,語氣中很是忿忿不平,墨璋和陸雲袖齊齊將頭轉了過去,陸雲袖斥道:“閉嘴。”
“我不!”小碧一下子像炸了毛的小貓跳了起來,雙目圓睜,滿面火氣,這短時間陸雲袖上藥時總是疼的渾身發抖,她看在眼裡心疼萬分,一是生氣自己的無能爲力,二是早就後悔當初睿王爺不將此事說出去,讓陸雲袖自己受這委屈,而兇手卻仍是逍遙自在。
這一股子氣憋了許久,墨璋這一提,就像是點了火一樣,她一下子就炸了出來。
“明明是小公子將您打成這樣的,您還要瞞到什麼時候。”說着爲了證明,她氣急地上前,一把撩起陸雲袖的袖子,手臂上還存在一些青紫的淡痕,墨璋眼力極好,一看就知道這傷已有些時日了。
陸雲袖暗急,這小碧今天怎麼那麼多話,她知道小碧這幾日憋的難受,一直想爲她打抱不平,但是沒有機會。可這墨璋還不知是敵是友,就這樣把心中的不滿說了出來,她不過一個小丫鬟而已,萬一得罪了人,上頭就有一百種方法可以弄死她,到時候連她都保不住她。
陸雲袖心中急的就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忙想着可以應對的對策。
“欺人太甚!”墨璋眼中陰雲密佈,她這輩子最看不起的就是欺負女人的男人,不禁火從心來,狠狠地拍了一下茶几“雲袖你怎麼能任他欺負。”
她這一下,反而使陸雲袖有些錯愕,嘴巴張了張,卻不知如何回答。而小碧也震在一旁默不作聲,兩人眼神古怪地看着墨璋。
墨璋倒是也很快冷靜了下來,她心念一轉,大約想到了什麼:“雲袖,是不是王爺王妃不讓你透露的,所以還對外說你是因爲舊疾復發,纔在這青荷小築閉門靜養的?”
陸雲袖不想,這墨璋的心竟玲瓏剔透至此,她輕嘆一聲,點下了頭:“事有關王府聲譽,父親母親這麼做也是有他們的道理。”
墨璋本就生於大戶人家,這種家中的是非恩怨並未少見,她知道,若是此事放在自家爹爹的身上,恐怕也是和睿王爺做出一樣的選擇。
只是可憐了陸雲袖……
她沉默了片刻,輕輕拉起陸雲袖的手,說道:“我知道,雲袖你先還不能夠完全信我。但是我將你當做朋友。”
墨璋在江湖上打滾久了,多少帶了些男兒思想,再加上本就是女子,知道女子的難處,對於女人總是抱有一種憐香惜玉之心。特別是對於陸雲袖這種很容易讓人心生憐愛的柔弱類型更甚。
說着她將頭上的碧玉簪取下塞到了陸雲袖的手中“你拿着這個,若是以後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只要我能做到,又不違背良心的,我在所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