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琦越過商秀珣,循着記憶,在人羣中找到了一個三角眼體型壯碩的漢子。
“你就是陶叔盛?”王琦的語氣有些不太友好。
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王琦身上,見他盯住了陶叔盛後,全都轉過頭,看了過去。
陶叔盛一下子成爲了焦點人物,被所有人的目光注視,換在平時,說不定還會沾沾自喜,大出風頭,但此刻,他只覺得渾身不自在,冷汗不禁冒出,小心翼翼回道:“是我,小的就是。不知前輩有何指教?”
他左思右想,不知道哪裡得罪了王琦,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
商秀珣作爲場主,卻不能不管,於是站了出來,帶着緊張說道:“此人是我飛馬牧場的三執事,若是他有何地方得罪了前輩?秀珣代他陪個不是,可否饒過他一次。”
“得罪我?”王琦搖搖頭,說道:“他並沒有得罪我。”
陶叔盛聞言後略微鬆了口氣,不過仍未放下心來,顯得無比緊張。
商秀珣黛眉微微蹙聚,不解地看着王琦,問道:“既然他未得罪前輩,那前輩找他何事?”
王琦冷笑兩聲,看了陶叔盛一眼。
陶叔盛忽然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似乎大難臨頭一般。
王琦收回目光,盯着商秀珣認真說道:“姑娘還不知道吧,此人勾結四大寇,意圖裡應外合,圖謀飛馬牧場。”
“什麼!?”
“怎麼可能?!”
在場之人頓時大驚失色,隨後一個個視線在王琦和陶叔盛之間徘徊,面面相覷,不知王琦所說是真是假。
商秀珣卻是臉色沉了下來,怒聲說道:“前輩,你這麼說可有證據?”
飛馬牧場建成至隋統一天下,已有一百六十年的時間,經歷七位場主,均由商姓一族承繼,具有至高無上的威權。
但光靠商家是無法統治這片區域的,另外分別還有樑、柳、陶、吳、許、駱等各族組成了飛馬牧場的管理核心階層。
經過百多年的繁衍,各族中人不斷往周圍遷出,附近的鄉鎮,至乎沮水的兩座大城遠安和當陽,其住民過半都源自飛馬牧場。
作爲牧場三執事,陶叔盛也是陶姓一族的代表,他叛變之事,影響非同小可,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就聽信了王琦一面之詞,恐怕會引起無數人的不滿,甚至引發內亂。
陶叔盛此時嚇得面色蒼白,一下子跪倒在地,大喊道:“場主,冤枉啊,我陶家百多年來,對牧場忠心耿耿,任勞任怨,我又怎會做出勾結外人之事?此人一派胡言,我看分明是他有所企圖,想要……”
“哼!”王琦眼睛一瞪過去,陶叔盛噗地一口鮮血噴出,後面的話被噎在了嘴裡說不出來。
“你幹什麼!”飛馬牧場百多年來的凝聚力體現出來,哪怕明知不是對手,衆人也都一臉同仇敵愾,帶着怒意看向王琦,甚至質問出來。
陶叔盛儘管被王琦所傷,卻顧不得傷勢,盡力裝出一副含冤受辱的樣子,但眼中一閃而逝的喜色卻瞞不過王琦的眼睛。
在商秀珣看來,王琦阻止陶叔盛說下去,反而更像是心裡有鬼的樣子,看向他的目光帶着不善。
王琦的確是有鬼,他原本打着用武力直接拿下掌控飛馬牧場的想法,但在見到魯妙子的本事後,就改變了計劃,準備收服此人。
等見了商秀珣,尤其是看到她的美貌後,王琦當然不會放過,何況只要拿下了商秀珣,飛馬牧場跟自己的有什麼區別呢,到時候魯妙子也自然會盡心盡力替自己做事,如此一舉多得的好事,王琦怎會錯過。
沈落雁跟了他後,就把有關李密的機密全都說了出來,其中就有圖謀飛馬牧場的計劃。
如今李密自身難保,不出意外的話,再過些天,就是李密的死期,而他的兒子李天凡,自然也逃不過一死。
這原本將由李天凡主持,圖謀飛馬牧場的計劃,就要擱置了。
王琦既然來了,以他的實力,也不屑與四大寇合作,就算是利用都沒必要,他已經把飛馬牧場看做了自己的東西,損失一點都覺得不划算。
原來的計劃不用了,陶叔盛就沒必要留了,還能拿來刷刷商秀珣的好感,何樂而不爲。
面對衆人懷疑敵視的目光,王琦冷然道:“以我的實力,若想強佔飛馬牧場,就憑你們,能阻止的了?”
“這……”衆人沉默了,這纔想起王琦的強大實力,不禁冷汗淋漓,氣勢都弱了下去。
仔細想想王琦的話,確實如此,要是他想圖謀飛馬牧場,何必來冤枉陶叔盛,看來,陶叔盛或許真的有問題。
陶叔盛眼見形式反轉,不由心急如焚,急聲道:“你沒有證據,憑什麼污衊我,而且四大寇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更是無法信任,我又怎會被他們收買?”
陶叔盛所言據實,四大寇不可信任,如果跟他們合作,就算攻破了飛馬牧場,陶叔盛不僅得不到好處,反而可能遭到毒手。
衆人再次看向王琦,現在他們也搞不清楚到底該相信誰了。
“誰說我沒有證據?”王琦突然哈哈大笑,指着他的胸口說道:“四大寇收買不了你,但如果是李密呢?你懷裡藏的是什麼,敢不敢拿出來看看。”
“什麼?”
“李密?”
衆人看向陶叔盛,正好見到他下意識地捂向胸口的動作,不禁懷疑,紛紛說道:“陶叔盛,把你懷裡的東西都掏出來。”
陶叔盛神色劇變,猶如土色,他懷中確實藏着與李密的往來書信,這也是爲了防止李密出爾反爾的證據,所以一直沒有銷燬,不過眼下卻成了他的催命符。
王琦笑吟吟地看着,他剛纔一直盯着陶叔盛,發現他有過幾次捂住胸口的動作。
其他人只會認爲他受了傷,但王琦卻發現他每次捂住胸口時,都會下意識地緊緊手,明顯在緊張懷裡的東西,這才詐一詐他。
就算是說錯了,也不打緊,事關前途的書信,陶叔盛不放身上,也會放在住所等地,大不了搜一搜罷了。
陶叔盛臉色陰晴不定,忽然像是下了某個決定,手掌猛地伸入懷中,隨後做出撕扯的動作。
他陶家也是飛馬牧場重要的一支,只要沒有證據,就算明知道他密謀不軌,商秀珣爲了照顧陶姓族人的情緒,多半也不會取他性命,至多丟掉執事位子而已。
王琦依然沒出手,但商秀珣反應很快,嬌叱出聲,秀腿一擡,一道腿影如光如電,踹在了陶叔盛胳膊上。
咔嚓!
陶叔盛的手臂垂落下去,隨後被一擁而上的其他人眨眼制住。
書信很快就被搜了出來,商秀珣看過後臉色鐵青,傳給了其他人觀看。
“陶叔盛,你這個無恥小人。”
“果然是李密!”
衆人議論紛紛,沒想到陶叔盛真的是叛徒,與李密定下了計策,時機合適時,勾結四大寇攻破飛馬牧場,殺死商秀珣等人。
然後由李密的人出來救場,並擁舉他成爲新的場主,到時候再由他帶領飛馬牧場投靠李密。
雖然計謀簡單,卻實用之極。
等衆人都看過後,商秀珣一揮手,示意護衛把陶叔盛帶下去關押,等候處置。
所有人都用感激的眼神看着王琦,隨後一齊向他拜謝。
就連商秀珣,對王琦的態度也變得更加友善起來。
王琦趁熱打鐵,銳利的目光又看向了商秀珣身邊一個身材魁梧的禿頂男子。
這人叫商震,是飛馬牧場的大管家,也是商秀珣最重要的左膀右臂之一。
他被王琦一看之後,頓時嚇得手足無措,心驚肉跳。
可他一想不對啊,自己從未有過圖謀牧場的想法,怎麼就有種做賊心虛地感覺呢。
有了陶叔盛在前,衆人這次看向商震的目光直接帶着懷疑之色,這更讓商震有種如坐鍼氈的感覺。
“這個……前輩,難道小的哪裡得罪您了?”
王琦搖搖頭,說道:“沒有,商震是吧?”
“對,是我。”商震心裡一突,貌似剛纔前輩也是這樣問陶叔盛的,他腦袋都發懵了。
王琦上下打量着他,也不說話,把他嚇得豆大的汗珠子從禿頂頭上直落。
商震把自己做過的虧心事一件件回想,越想越是害怕,渾身顫慄起來,有些事情雖然沒背叛牧場,卻也可以算是吃裡扒外了。
看他反應這麼大,衆人的目光頓時變得冷厲無比,懷疑商震也背叛了牧場。
商震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對王琦求道:“前輩……”
“哎,你緊張什麼。”王琦覺得好笑,看來這人壞事也沒少幹,心裡有鬼,不過他卻不想管了,開口說道:“放心吧,你沒問題,對場主還算忠心。”
呼~!
商震面露感激之色,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以爲王琦放過了自己。
還沒等他氣喘完,王琦就突然說道:“不過……”
“啊!”商震被王琦這一驚一乍嚇得失控大叫出聲。
王琦不再逗他,直接說道:“不過你新納的那個叫苑兒的小妾,是李天凡的女人,派過來做內應的。”
商震終於放下了心,原來如此,他仔細回想苑兒的一舉一動,很多地方都存在着疑點,之前自己色迷心竅竟然都沒注意,此時想想才覺得害怕。
商秀珣也是鬆了口氣,雖然商震看起來也沒那麼幹淨,但好歹沒背叛牧場,不然真不知該如何收場了。
一個陶叔盛,就讓她頭疼萬分了,要是連大管家都出問題,那這飛馬牧場還有誰能夠信任?
商震連忙對商秀珣表示忠心,說道:“場主放心,我回去一定親手處置那個賤人,絕不會讓她活着。今後我一定嚴於律己,不敢再犯任何錯誤。”
“好了。”商秀珣揮揮手,沉聲說道:“你們所有人,都要引以爲戒,下去吧。”
“是!”衆人俱都鬆了口氣,慌忙消失在王琦跟前,可不止商震,這些管事哪個沒幹過點虧心事。
王琦的手段,讓他們格外敬畏,一個個胡思亂想,不敢面對他。
商秀珣看着驚慌的衆人消失後,無奈地對王琦說道:“前輩這下滿意了吧,我接任場主這三年,樹下的威信,都沒有前輩這三言兩語帶來的作用大。”
王琦擡頭看向天空,輕嘆一聲說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古往今來,又有幾人,能夠真的一丁點虧心事沒做過呢?”
他不經意間露出的一絲滄桑憂鬱,像是個極有故事的人。
商秀珣被王琦此時的氣質魅力吸引,美目異彩漣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似若完全忘記了一切。
“我臉上有花嗎?”王琦被人注視時就會有所感應,何況商秀珣此時的狀態。
商秀珣立時霞生玉頰,連忙搖頭說道:“沒有,前輩何必煩惱,就算是聖人,也有七情六慾,也會犯錯,何況我們,只要自己快樂,無愧於心就好。”
王琦嗯了一聲,然後岔開話題說道:“不用再叫我前輩了,我的名字應該也算人盡皆知了,而且我的年齡並不比你大多少。”
商秀珣倏地眼睛一亮,說道:“真的?”
王琦點點頭,心中卻補充了一句,也就大二十多歲。
商秀珣看了看王琦露出的瑩白如玉的皮膚,甚至閃閃光亮透出,彷彿稀世珍寶般,有種賞心悅目之感。
儘管猜到王琦可能沒說真話,但她不知爲何卻不想深究,於是試探着說道:“那我叫你王琦,不……還是叫公子吧。”
“隨你。”王琦細看了商秀珣好一會後,微笑說道:“秀珣長得真是美極,若我是皇帝,必然要強納了你做妃子的。”
商秀珣被他說得臉紅心跳,半喜半嗔地白了他一眼,說道:“沒想到你這人,也原來是個不正經的。”
“哈哈哈。”王琦大笑,說道:“所以說,在秀珣面前,我這前輩裝不下去咯。”
商秀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忙轉過身去,走在前方,回頭時淺淺一笑,說道:“跟我來吧,我帶你去見那個老傢伙。”
王琦嘴角掛起笑容,跟了上去,走在她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