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星辰
流星錘沒能生效，機械臂再次陷入沉寂。聽到呼喚的小紅帽忐忑不安地邁出腳步，跨過別墅門檻，“蚍蜉先生你在哪？”
“我在這。”
霧氣中傳來二人交談，金慧瑛一咬牙關，也衝出屋子奔向濃霧。
大霧盡頭是一扇兩米高的黑黢黢金屬大門，上面有轉盤和鉸鏈，類似於潛水艇水密門。
“最早被淘汰的伊爾凡，乃至哈莉，並沒有死。而是被運走了。”
李晟用指關節敲了敲金屬門，聲音沉悶而空洞。他握拳縮小了霧隱術範圍，轉身走到濃霧邊緣，望向別墅，對留守在那裡的機械臂說道：“並且如果不是安妮、萊昂納多他們瞎搞，甚至到真人秀結束，也不用真的死人。我說的對麼？”
“.”廣播旁白陷入沉默，一言不發。
“擱這裝高冷吶？”李晟撇了撇嘴，拿出一部引爆器，“這個裝置能同時引爆埋設在別墅裡的IED炸彈，將剩餘房子全部炸上天。即便以當前廢土文明的科技水平，想再還原一座21世紀審美的別墅，也要耗費不少功夫。”
廣播微微震動，從中傳出平靜旁白聲，“.你想要什麼。”
“八十平米的小窩，還有個溫柔的好老婆，孩子能順利上大學，畢業就有好工作.”
聽到旁白提問，李晟下意識唱了起來，唱着唱着才意識到場合不對，在小紅帽和金慧英滿臉懵逼的表情中尷尬咳嗽了幾聲，正色道：“我只有兩個要求，一，告訴我這扇密閉門外有什麼。
二，讓我看看你們所謂新人類的樣子。”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氣氛壓抑彷彿冰窖，終於，機械臂動了起來，舉着電視屏幕伸出別墅，從中傳出旁白聲，“門外只有不幸與悲慘，一旦開啓那扇門，意味着你們再也無法回頭。
相反如果繼續待在別墅裡，你們仍能平安喜樂地度過普通人的一生。”
李晟咧嘴一笑，“哈？把我們圈養起來，這就是節目組所說的‘神秘大禮’？”
金慧瑛心中微動，這次的任務目標僅僅是遵守遊戲規則，存活至遊戲結束，眼下按照旁白說的做，就能順利通關。
她有意在攝像頭拍攝不到的角落拉拽李晟衣角，後者卻後退兩步，重新走回水密門前，倚靠大門淡淡道：“我並不認爲，門外會是千米深、水壓巨大的海底，也不認爲外面會是輻射量超標、遍佈變異生物的荒蕪廢土。
就像我並不覺得，你們是人一樣。”
李晟的語氣平靜，不是在指責節目組的非人行徑，更像是敘述一件事實。
“.”旁白聲再次沉默。
“不想說是麼？”
李晟笑了笑，轉頭望向小紅帽，“還記得這場真人秀的背景麼？”
“記得。”
小紅帽歪着頭努力回憶，“【2077年，石油資源的日益枯竭導致大戰終於爆發，成千上萬顆核彈在大氣層中交織穿梭，種下一顆顆人造太陽，輻射烏雲遮天蔽日，人類走向末路】
【一位天才科學家橫空出世，解決了除變種人之外的所有問題，將衰亡中的地球文明重新拉回正軌，被廢土上的所有部落、城邦視爲彌賽亞與救世主。秩序重新建立，城市煥發生機，航天基地裡甚至建造起了星艦，推行向外太空殖民探索的計劃】
【唯一的難題，在於，該如何延續人類文明】
【那就是，廢土戀愛相親綜藝直播真人秀】”
“很完整，可惜不正確。”李晟微笑糾正道：“最後一句話，是廣播系統。”
“？！”小紅帽想了起來，滿臉錯愕，錯愕道：“廣播背景音承接了簡報？”
“沒錯，如此設置，就是要讓我們會錯意。”
劇本任務中，只有簡報是絕對真實的。李晟說道：“認清楚這點，就能得出相當微妙的答案。”
小紅帽尚在思索當中，金慧瑛倒是反應過來，瞪大了眼睛。
“按照常規理解，爲了延續人類文明，所以要舉辦廢土戀綜真人秀，爲廢土上的青年男女豎立戀愛榜樣，以提升結婚率、生育率。
但上述證據已經證明，新舊人類完全是兩個差別巨大的物種，召集舊人類拍攝戀綜給新人類看，就像試圖通過提升離婚門檻來維持結婚率一樣荒謬。
除非這句話的含義，真的就只是字面意思。需要我們，真人秀的參賽選手來延續【人類文明】”
他刻意在最後四個字上加重聲音，遲鈍如小紅帽也意識到了什麼，“我們就是人類文明？！”
“準確地說，我們是前人類文明。”李晟吹了個口哨，笑吟吟地看着遠處的電視屏幕。
終於，
滋啦——
屏幕亮了起來，上面呈現的不再是廣告，而是一張.貓孃的臉。
其有着類人形的顱骨輪廓，相比人類更大而圓的眼眶，豎形的綠色瞳孔，一雙正常的人類耳朵，以及一雙從頭髮裡伸出來的獸耳。
臉頰表面長着一層淺淺的灰白絨毛，嘴巴呈三瓣狀，兩側分佈着鬍子。
相比起現實地球文藝作品中的獸耳娘（如《狼與香辛料》、《巧克力與香子蘭》之類），獸化程度略有上升，但還不至於引起恐怖谷效應。
貓娘穿着西裝打着領結，在其旁邊還有一些帶有貓貓狗狗特徵的亞人，像是在一間演播室裡忙碌着。
其中還有幾位體表發着微弱熒光，顯然是最近剛喝過量子可樂。
“呵呵，原來新人類是這個意思。”
李晟笑眯眯地點了點頭，“那我們這些舊人類.”
西裝貓娘平靜道：“各位都是核戰爭發生前，由冷凍人體機構保存起來的上時代純種人類。”
在現實地球的20世紀60年代，美國曾出版過一本名爲《永生不死的前景》的書籍，就此引發了人體冷凍保存的熱潮。
一些預定了冷凍套餐的死者，會在剛死亡後，立刻被送往冷凍機構。先以低溫保護劑代替人體內血液與水分，再將保護劑轉變爲固態玻璃狀物質，防止冰晶對細胞損害，最後將人體移入低溫恆溫箱，定期增加液氮。長久保存。
預定套餐的人，無非是想等到五十年、一百年、兩百年後，科技高度發達，再有人將他們復活。
不止是命不久矣的死者，還有罹患疾病的富豪，以及一些無災無病、單純覺得現實世界已經玩樂夠了，想“穿越”到未來世界繼續享受的權貴。
不過嘛.至少在現實地球的當代時間，這項技術還遠未達到成熟水平，連把速凍的活人立刻解凍都做不到，更別說凍了五十年的老冰棍了。
何況還有衍生而來的社會問題——現在普通人拿一張八十年前的存摺去銀行取天價利息，銀行都懶得搭理，
哪還能指望那些冷凍機構真的有堅如鋼鐵的商業道德，將這項事業維持個一兩百年，期間精心照顧所有冰棍、凍肉。
劇本世界一切皆有可能，李晟也沒再糾結合理性，雙手交叉於身前，“外界已經沒有純種人了？”
“野生的純種人類的話，已經沒有了。”
西裝貓娘說道：“核戰發生前，人類社會流行給自家寵物進行腦部改造手術，提升寵物智商。
核戰發生後，僥倖倖存下來的絕大多數純種人類也在輻射塵埃的影響下，變異成屍鬼，或者喜歡吃人肉的嗜血變種人。
反倒是體型更小的貓狗，對輻射有着更好的耐受性，活了下來，並在一位人類天才科學家的幫助下，與人類基因融合成爲亞人，接過了文明的接力棒。” 貓狗版的《猩球崛起》？
李晟一挑眉梢，說道：“那位天才科學家叫什麼名字？現在在哪？能否爲我們引薦引薦？”
“她叫Lynn，按照舊人類文明的地圖，現在正在喜馬拉雅山脈的宮殿中。至於引薦，抱歉暫時做不到。”
Lynn，林恩？
李晟記下了這個名字，點頭說道：“作爲人類寵物的貓貓狗狗，在成爲亞人後，順理成章擁有文明的優先繼承權。
出於某種原因，你們決定從核戰前的冷凍機構中，把凍了能有幾十上百年的前人類解凍並復活。
這種復活，並不是建立動物園、把人類圈養起來的賞玩，而是真的要讓前人類重新繁衍、建立人類文明。
所謂《廢土戀綜真人秀》，也是審覈過程的一部分——你們要找出最漂亮、最聰穎，某種程度上還最理性冷酷的一對男女。”
戀綜的規則，就註定節目裡充滿了爾虞我詐、背叛、陷害。想要倖存，可以善良，不能蠢笨。
“伱說的沒錯。”
西裝貓娘語氣有些古怪，“在節目剛開始時，節目組對你能通關的預測概率不到10%，沒想到會是你倖存到最後。”
“呵呵，沒辦法，畢竟我就是這樣一個富有內涵的寶藏男孩。胎教期間熟練掌握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三歲學文，五歲學理，七歲博士畢業，十三歲創辦跨國公司併成功上市，十六歲承接國家級工程項目。至於我每天的生活.多圖預警！多圖預警！多圖預警！重要的話說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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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評論區朋友的提醒，已對原答案進行修改。現在的人戾氣實在太重，見不得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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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區好多網友在酸在質疑，覺得我在吹牛。只能說世間所有不公平，都是因爲當事人的能力不足。圈內熟人太多，利益相關，匿了。”
一長串貫口說完，西裝貓娘張着嘴巴欲言又止，小紅帽和金慧瑛也呆若木雞——不知道還以爲這是在什麼內容平臺呢，
恁就是網絡大V百萬粉博主kol？
“咳咳。”
西裝貓娘咳嗽兩聲掩蓋尷尬，緩緩說道：“作爲新人類的我們，已經結束了掙扎求生的時代，初步恢復了廢土生態環境。但我們並不打算長期留守地球，而是要搭乘宇宙飛船，向着星辰大海去挺進，去探索，去征服。
同時，我們將給予人類，這個曾經相伴萬年的伴侶與文明前身種族，第二次機會。
如果選擇留在這座別墅裡，各位將享受自動化機械臂無微不至的照顧，此生不用再爲吃喝玩樂發愁。
而如果打開那扇大門，各位將被流放到真正的荒野上，在沒有任何幫助的情況下從頭開始，建立人類文明。”
“.”
李晟稍稍沉默，微笑道：“曾經的人類，在覈戰爭中摧毀了地球母星的生態環境，也摧毀了引以爲傲的文明結晶，能得到再來一次的機會，已屬不易，還能再要求什麼呢。
至於我的選擇”
他擡起手掌，扣在水密門的轉盤上，轉頭微笑着望向西裝貓娘，“下次新舊人類的再相見，也許是在千年以後的星空之中。”
貓娘深吸了一口氣，“.祝你們好運。”
“也祝你們好運。”
隨着通訊中斷、電視屏幕陷入漆黑，李晟、小紅帽、金慧瑛三人旋開了轉盤，合力推開了那扇厚重大門。
呼——
大風吹刮，空曠荒野上沙塵漫漫，極遙遠的碧藍天空中駛過一架架宇宙飛船與空間站，站在烈日陽光下的三人彷彿被世界拋棄的棄兒。
李晟俯下身，手掌輕輕拂過一株野草的綠葉。
好在，希望尚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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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恩博士，”
地球另一側，喜馬拉雅山脈的山巔堡壘中，西裝貓娘正在通過遠程視頻，向一名坐在輪椅中的女性人類科學家進行彙報，“③號避難所中的三名前人類率先通過了測驗，選擇離開避難所，前往荒野求生。”
“這麼快？”
名爲林恩的女科學家微挑眉梢，“其他避難所呢？”
貓娘回答道：“還在進行真人秀選拔。”
“我知道了，別打擾他們，繼續推進計劃。”
林恩不置可否地關閉了通訊視頻，通過頭上戴着的、佈滿電極貼片的頭盔，發出電信號，控制反重力輪椅懸浮起來，飄到窗邊。
在喜馬拉雅山上，能更清楚看見千萬艘艦船噴發幽藍推進火焰、駛離地球的壯觀景象。
“主人，”
地堡中，與別墅造型同款但明顯更加先進的機械臂，發出了猶豫疑問，“計劃真的能成功麼？”
林恩瞥了眼機械臂，裡面的AI程序是她親自編寫的，絕對不會有背叛風險，可以對它講述最隱秘的秘密。
來到此方世界後，林恩花了幾十年時間，引導、控制整整四十億新人類，讓他們集體乘坐宇宙飛船，離開地球，向着星辰大海進發。
這不完全是出於浪漫主義，更多的是爲了印證林恩的一個猜想——由殺場創造的劇本世界，並非完整宇宙，而是某種存在物理邊際的虛擬世界。
四十億新人類的集體出逃，也許能激發殺場的應急機制。屆時，是毀滅，是回溯，還是聽之任之、隨着新人類的前進，進一步擴展宇宙空間？
“計劃會成功，計劃也必須成功。”
林恩面無表情，眼鏡鏡片上反射着詭異光芒，輕聲嘆道：“只有掌握殺場背後的秘密，才能達成那個目的。”
機械臂小心翼翼道：“一步一步成爲至高？”
“屁！”林恩翻了個白眼，“是特麼治癒癱瘓！老孃一刻也不想坐在輪椅上了！狗日的殺場，狗日的玩具工廠，這設定就跟動漫裡的人設一樣，強迫我癱在輪椅裡。
造個柺杖，柺杖莫名折斷。
植入機械義肢，義肢系統崩潰。
哪怕造個高達出來，老孃一坐進去，高達的雙腿也會立馬報廢，原地癱瘓。
殺場、阿基利，別讓我揪出你的實體，找到你我必須給你頭套拽掉，必須打你臉，*******”
地堡中，迴盪着林恩的口吐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