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交變，歸元還真，轉念之間，便是新生。
李末觀察着唐三百的變化，心中波瀾漸起，幾乎難以自持。
就在剛剛，唐三百在生死邊緣，吸收了龜蛇妖鬼的精華……他就如同迴歸到了母體一般，諸元合一，精血交匯，無聲無息間如同創造出了新的生命，比起之前更加不同。
此刻，他似乎不在是人類，也並非妖鬼。
“借假修真，返本歸元……這就是無妖一脈的奧秘嗎？”李末喃喃輕語，若有所思。
唐三百身上的變化，蘊藏着超越靈息之上境界的奧秘。
要知道，如今的李末早已鑄就【靈池】，修成靈息第四重境界【成苗境】，只差最後一步，踏入【脈苗境】，練出【靈域】，他便可以參悟超越靈息之上的境界。
因此，這些日子，他不僅僅將先前覺醒的諸多玄功秘法逐一參悟，甚至還在玄天館的三味書屋，找到了不少前人修煉的經驗和感悟。
對於超越靈息之上的境界已然有了不小的心得。
突破靈息之上，乃是將【靈域】修煉到極致，收容於第二丹田，也就是所謂【靈池】，兩者融合，開闢【內虛空】。
屆時，靈苗蛻變，化爲靈樹，紮根於【內虛空】之中。
內在生命真正誕生，這株靈樹纔是真正的本我，所謂借假修真，便是如此。
傳聞，一旦化生【靈樹】，生命層次將會發生不可思議的蛻變……
彼時，肉身也將產生種種微妙的變化，擁有諸多驚天動地的神通，如破碎虛空，血肉重生，神遊天外，洞悉未來，吞滅星空等等。
甚至有些人，肉身也會產生種種微妙的變化，譬如開啓天目，生出玄翅，心長七竅等等。
這些存在於傳說中的異人，實際上便是超越靈息之上，化生【靈樹】的恐怖存在。
踏入這個層次，生命如同迴歸到了起點，掌握最初本源，擁有無限的潛能，它可以化爲人類，亦能成爲妖鬼，甚至如流風，似真火，若天雷……一切形態皆有可能。
因爲萬物變化只是表象，掌握本真纔是修行之道的奧秘。
所以，超越靈息之上的境界，便是真息。
超越靈息，即爲真息。
那是一種凌駕生命之上，擁有無限可能的境界。
唐三百的狀態極爲特別，他在生死交變之際，吸取了龜蛇妖鬼的本源，如同迴歸母胎，輪轉了一圈，以新的生命姿態復甦過來。
如此奇異的變化，倒是頗有【真息】之妙。
“江無妖……不愧是千年以來天下第一捉妖師啊……”
李末喃喃輕語，他融通諸法，見識眼力自然非常人可及，僅僅從唐三百身上的變化，便窺伺出了些許無妖一脈的奧秘。
那個女人，似乎是想要創造出一種法門，打破種族界限，甚至跳出現有的修行體系，自生變化，不斷蛻變，直至成爲能夠破碎天地法則的生靈。
“真是瘋狂的想法。”李末凝聲輕語。
按照他的理解，江無妖並非是想留下一脈傳承，而是想要於茫茫後世之中創造出一個生命，這個生命無需依靠現在的修行體系，卻能夠不斷超脫進化。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是一種另類的創造【玄天道種】的法門。
神通妙法終是空，世上無人亦無妖。
“夏商周的成員果然沒有一個是正常人。”李末輕聲嘆道。
無論是靈門初代門主韓奇，又或者是這位天下第一捉妖師，他們都想要創造出能夠打破天地法則的生靈。
韓奇的研究是建立在神宗的遠見之上，玄天道種，存於人世。
江無妖的想法更加超前大膽，汲取其他生靈的精華，自給自足，不斷進化。
可是這種進化是不可控的。
“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後輩又如何能夠做到？”李末嘆息。
九千道人說過，江無妖可以通過斬殺妖鬼，提升自己的修爲。
如此逆天的能力，都未能踏出這一步，她留下的法脈，後世之中，再也沒有人可以達到她的高度。
唐三百雖然有些特別，卻還遠遠不能於當年江無妖的能力相提並論。
充其量，他也只是藉助龜蛇妖鬼的屍骸逃過一劫而已。
不過如今唐三百身上的種種變化，對於李末參悟境界，突破【脈苗境】卻有極大的助力，他只要對着唐三百的身體捉摸幾天，應該就可以凝練出靈域，踏入靈息最後一重境界了。
嗡……
就在此時，唐三百悠悠轉醒過來，濃烈的妖氣竟都化爲靈息，龜蛇異象收斂入血脈。
“李大哥……”
唐三百猛地坐了起來，看着遠處那一灘血跡，低垂的眸子裡閃過一抹黯然。
“回去再說吧。”
李末拍了拍唐三百的肩頭，這個木訥的小子似乎還未察覺到自身的變化。
比起之前，他的體內如今已經發生了翻天劇變。
“走，先回去再說。”
此刻，天已經快亮了，李末拉着唐三百，不由分說，化爲一道流光，飛向碧遊居的方向。
回來的時候，院門還敞着。
顯然，九千道人嘴上強硬，可是對於自己這個寶貝徒弟依舊不放心。
兩人還在遠處，他便已經伸長了脖子，探身出來。
“嗯！？”
九千道人掃了一眼，便察覺出唐三百的異樣。
“怎麼回事？你……你身上怎麼有股子……”
九千道人面色變了又變，拉着唐三百便要細問。
“前輩，他累了，我跟你聊聊。”
李末繞開唐三百，將九千道人拉倒了一旁。
“三百，你也累了，去給我打盆洗腳水。”
“好的，李大哥。”
唐三百點了點，轉身進了後院。
“怎麼回事？”九千道人沉聲問道。
“事情是這樣的……”
李末搓了搓手，組織了一下措辭，將荒山中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什麼？你說他化妖了？”
九千道人就如同公雞被人踩到了脖子，發出了一聲尖厲的嘶叫。
“前輩，你小聲點。”
“你……你……他……他……”
九千道人吹着鬍子，瞪着眼，胸膛劇烈起伏，一時間竟也說不出話來。
當初，第三天師的弟子中出了妖鬼，便受到連累，遠離京城十年。
如今，他的弟子中，出了妖鬼，那該算個什麼樣的罪名？
要知道，他們可是無妖一脈，傳承於天下第一捉妖師。
這不就等於捉耗子的老貓，自己變成了耗子嘛。
“前輩，你先別急，我琢磨着這事情還要回轉的餘地……”
李末極力安撫着九千道人，將他扶到石桌前，取下了他腰間的酒葫蘆，倒了一杯酒，讓其壓壓驚，平復一下。“人生苦短，倒滿倒滿。”
“我倒個屁……愧對先祖啊。”九千道人一臉的頹喪。
“前輩，人可以化妖，妖也可以變人啊。”李末低聲道。
這並非沒有先例。
他記得曾經在玄天館的一份秘檔中見過記載。
據說，十三年前，京城出了一件蹊蹺事。
西郊破廟，不知何時出了一個女人，身形肥碩，皮肉幾乎被肥油填滿，毫不誇張的說，沒有脖子沒有腰，天靈以下全是膘。
這個女人晝伏夜出，只有在雷雨天才會出現。
最爲特別的是，她的眼淚乃是一種極爲細膩的白色油脂，有濃烈的異香，服用之後，短期內沒有任何食慾，身體會日益消瘦，最誇張的一個月能瘦五十多斤。
因此，京城中不少豪門貴婦想要求取一滴而不得。
後來，這個女人被天師府的捉妖師所擒，方纔探出了她的真身。
這是一坨油脂化爲的妖鬼，藏在山中秘洞之中，日漸結晶，吸收了日精月華，方纔化妖。
有人說，那是山神老爺身上掉下來的一塊油。
後來，天師府用傳承了近千年的一鍋子老油，以真火煮沸，將那女人丟了進去。
結果炸了三天三夜，那女人身上的非標居然統統化掉，連身上的妖氣和修爲也盡都祛除，變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
從此，那個女人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可是因爲曾經爲妖，她在京城並無生計，就連賣銀的老闆都不願意請她。
結果，在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她挎着籃子，裡面堆滿了賣不出去的火石，凍死在了路口，死得時候皮包骨頭，瘦得幾乎不成人形。
玄天館的秘檔之中，像這樣的案例還有很多。
“前輩，不如你讓我研究幾天？”
“屁話……論及對妖鬼的認識，你還能強過我這一脈？”九千道人傲然道。
“集思廣益嘛，玄天館的能量你是知道的……僅僅靈門對於妖鬼的研究就足以讓天師府都黯然失色……”
李末湊到九千道人身邊，小聲道：“更何況……你跟第三天師的賭約還沒結束呢……”
“那秦龍虎我可是看到了……有兩把刷子……”
“說到這裡我就來氣，你怎麼不一把給那小子捏死？”九千道人狠狠瞪了李末一眼。
“我捏死了他，第三天師也不會善罷甘休……前輩，你好好想想。”李末撇了撇嘴道。
“好吧。”
九千道人略一猶豫，旋即無奈地點了點頭，如今當務之急先得掩蓋住唐三百體內那不尋常的氣息。
“李大哥，洗腳水來了。”
就在此時，唐三百端着盆走了出來，裡面的熱水冒着白氣。
“謝了。”
李末咧嘴輕笑，突然他腦子裡靈光閃過，冒出來一個古怪的念頭。
“不知道現在的他是不是也能放生。”
李末一邊泛着嘀咕，一邊掃視着唐三百的天靈蓋。
當這個古怪的念頭竄起來的那一刻起，便再也難以彈壓下去了。
……
京城，星辰樓。
幽靜的院落內，一口碧玉雕鑄的池內，氤氳霧氣升騰，泛着斑駁的星輝霞光。
秦龍虎泡在池液中，濃烈的血腥氣不斷盪漾出來，旋即在那汩汩沸騰的奇異液體之中化盡，磅礴的生命元氣流入到他這具肉身之中，一道道沉重的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着。
“十七殿下，多謝了你這口【玄清大還液】……我聽說這可是靈門初代門主留下來的秘方，只有皇家纔有……”
秦龍虎看向不遠處的亭臺，青衫幔帳後，一道身影盤坐不動，繚繞的香火將他映襯得越發神秘。
“玄清大還液藥效確實驚人……這也是當年韓奇爲了研究【玄天道種】創造出來的附屬品而已……“
十七皇子的聲音從青紗幔帳後悠悠傳來。
“我聽聞，最高級別的【玄清大還液】擁有血肉重生之力，堪比真息強者，哪怕你只剩下一片指甲，都有再生的可能。”
“可惜啊……以我今時今日的地位，卻也無法觸及那種寶物。”
清冷的話語之中透着一絲惋惜之情。
“以十七殿下的才智和天賦，將來莫說這等寶物，就算更大……”
“秦兄說笑了……”
十七皇子未曾等他說完，便出言將其打斷。
秦龍虎見狀，也只是笑了笑，並不再多說什麼。
“我知道第三天師向來不喜門下弟子與皇子親近……今天秦兄一反常態，主動前來……想必還有其他事情？”十七皇子話鋒一轉，突然問道。
“我聽說殿下神通非凡，私下裡藏形匿跡，隱於玄天館內，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秦龍虎開門見山，他知道，十七皇子修煉了一門極爲詭異的功法，能夠託生紅塵之中，寄生於他人命運之內，無形無跡，不可捕捉。
有人說，這位十七皇子在玄天館內還有一重身份，只是無人知曉。
“玄天館乃是國之重器，我身爲皇子，豈可自居其中？”
十七皇子輕輕一笑，不置可否道：“你言語其他，也不過是爲了李末而已。”
秦龍虎聞言，眸光猛地一沉：“我自幼玄修，精通天師諸法……不說同輩無敵，卻也未曾遭受今日之敗……”
“這個李末大有問題。”
秦龍虎的目光越發冷靜，在他看來，就算是妖孽，想要擊敗他也並非易事，更不用說遭受今日之慘白。
李末能夠如此重創於他，說明此人不正常。
“李末……確實異數……當初他能夠擊敗五大山門的弟子，成爲今榜魁首，我便覺得此人不簡單……”
十七皇子的聲音悠悠傳來，透着一絲神秘與蠱惑。
“秦兄想要一雪前恥，手刃此人，也並非沒有可能……我有一位朋友，可以幫你。”
“朋友！？”秦龍虎愣了一下。
“十七殿下的朋友，我倒是想要見一見。”
話音落下，青衫幔帳內，十七皇子卻是搖了搖頭：“我這位朋友極爲特別，不見凡俗，不染紅塵。”
“不見凡俗？不染紅塵？”
秦龍虎聞言，目光猛地一沉，露出不喜之色：“好大的口氣。”
“他口氣雖大，神通更大，絕對能夠幫助你。”
“敢問十七殿下的這位朋友到底是什麼人？”秦龍虎略一沉吟，忍不住問道。
“他也姓李……”
“道號純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