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雙嬰乃是介於妖鬼與寶物之間的存在,那種若有似無的敵意源於生前的本能,恍若烙印不滅。
黑白嬰靈從李末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極爲熟悉且極度厭惡的氣息。
“嗯!?”
李末似有所覺,擡頭望去。
“師弟……”
就在此時,燕紫霞走了過來,她心念剛動,黑白嬰靈便化爲兩道流光交織,纏繞於她的食指之上。
李末定睛觀瞧,卻見燕紫霞的右手食指多了一枚黑白纏繞的骨戒。
“這便是那件妖物的本體。”李末心中暗道。
這件妖物極爲詭異,能力看似強大卻又難以控制,落在燕紫霞的手中不知是福是禍。
“師姐,好久不見……”
李末按耐住心中的擔憂,迎了上去。
自從陰山一別,已經過了近乎兩年的時間,燕紫霞雲遊天下,偶爾有一兩封書信寄回。
兩年的時間,李末早已從羅浮山脫穎而出,拜入京城,進入玄天館,以新榜魁首之姿成爲了洪門督軍使。
“當年玄天館考覈開始之前,我還在爲你前程擔憂……沒想到你如今在玄天館已經身居高位了。”燕紫霞不禁感嘆。
“師姐,算不上高位。”李末老臉一紅。
說起來,他進入玄天館日子還短,根基並不算穩固,也就是洪門特殊,讓他掌握了些許權柄而已。
李末很清楚,玄天八門,真正論起來,這裡面的水可是深得很。
別的不說,號稱玄天館最強戰力的【玄天七絕】,以他如今的地位都無緣得見其一。
“總歸來說,我們家末末長大了……”燕紫霞欣慰地笑着。
“師姐,能不這麼肉麻嘛?我早就不是……”李末撇了撇嘴,最終還是將到了嘴邊的話給嚥了下去。
“救了師姐一命,就不能膩乎了嗎?”
燕紫霞探出手來,狠狠揉了揉李末的腦袋,似乎在她眼中,無論李末修行到了何等境界,依舊是那個在羅浮山被她帶大的小不點。
“等等……等等……”
紀師走了過來,一臉錯愕地看向李末,又瞥向燕紫霞。
“你是她師弟?”
“她是你師姐?”
“有什麼問題嗎?等等……等等……你怎麼跟我師姐在一起?認識?”
“哈哈哈……原來都是自家人!”
紀師突然大笑起來,摟着李末的肩膀,那種熱乎勁就如同姐夫見到了小舅子一般。
“你幹嘛?”李末深情古怪,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驚了一下。
“來來來……先離開這是非之地再說……”
紀師咧着嘴,只覺得今日的李末比起平時都順眼了三分。
李末聞言點了點頭,這裡畢竟是天師宗祠的地宮,剛剛鬧出如此大的動靜,唐寄舟也死在了他的手中,只怕要不了多久天師府的高手便會趕來。
念及於此,李末方纔想起魚照月。
這位天師府的弟子早已愣在角落,被剛剛那場大戰驚得說不出話來。
“魚姑娘……”
李末走了過去,聲音都變得冷淡了三分。
魚照月悄美的臉蛋猛地一顫,只從李末的稱呼中聽到了幾許寒意,她下意識地擡頭,剛好與李末四目相對,從那冰冷的眼神中她讀到了很多……
此刻,魚照月知道,自己在這位洪門督軍使的眼中似乎顯得有些多餘,存在得也有些不合時宜。
“別……別……”
魚照月面對步步逼近的李末,慌亂地向後退了兩步,如同受驚的小鹿。
她的聲音顫顫巍巍,硬是將那個“殺”字給嚥了下去。
有些話不能挑明,一旦挑明瞭便沒有了退路,等於是在幫對方做出選擇。
“魚姑娘,你怎麼了?”李末語氣疏冷,上下打量着魚照月。
這個女人雖然是與他一同前來,奈何她看到了很多不該看到的東西,燕紫霞得了那件妖物,唐寄舟則是死在了李末的手中……
這些事可都是不能漏出去的。
念及於此,李末看着魚照月,突然懷念起殘忍的老天爺來。
“我……我……李大人,剛剛唐祭司被歸墟妖人所殺……你……你可得嚴明執法……不……不能放過那些妖人……”
魚照月強裝鎮定,支支吾吾道。
“是嗎?魚姑娘可是看清了……確實是歸墟妖人所爲嗎?”李末不置可否,淡然問道。
“這是自然……出去之後,我便立書公文,將此地發生的事情一一陳明,上報天師……到時候還望李大人能夠爲我證明,給一份佐證書辭。”
魚照月彷彿瞬間理清了死路,說得大義凜然,慷慨激昂,在她眉宇之間似乎還藏着一份對於妖邪逞兇的憤怒與譴責。
這一刻,她彷彿自己都信了。
“如此說來……那些歸墟妖人還真是猖狂啊。”李末輕笑道。
一旦魚照月自己陳書上報,便等於上了李末的賊船,她翻供,就等於是賣了自己,李末大可以反咬一口。
最重要的是,李末的身後還站着鎮南王世子,誰真誰假,一目瞭然,只要不是蠢貨,便不會將自己給賣了。
當然,李末收斂殺機還有一個主要的原因,他覺得京城這種地方,實在危險的很,有必要在天師府安插一個屬於自己的棋子。
“嘿嘿……知道我是誰嗎?”
就在此時,紀師走了過來,冷冷地看向魚照月,冷笑道:“老子的老子是鎮南王。”
“你是鎮南王世子?”魚照月美眸微顫,不由驚呼道。
“在京城,若是想要讓一個秘密消失或許不太容易,可是想要讓一個人消失,對我而言,那就太容易不過了。”紀師淡淡道。
話音剛落,魚照月嬌軀猛地一顫,已然被李末和紀師的連番恫嚇嚇得魂不附體。
此時此刻,就算借給她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胡言亂語。
神宗陛下曾經說過,話少的人,才能獲得久。
“你們不要嚇着人家小姑娘。”
就在此時,燕紫霞看不過去了,走了過來,一把摟住了魚照月的肩頭,輕輕安撫。
魚照月就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稻草,又好似在黑暗中見到了光明,不由地向燕紫霞投去感激的目光。
“我有了這寶貝,隔着多遠都能將其咒死……幹嘛嚇人家?”燕紫霞凝聲輕語。
李末,紀師聞言,相識一眼,會心一笑。
魚照月驚恐地看向燕紫霞,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一切。
“妹妹,別害怕,他們不會把你怎麼着的。”燕紫霞柔聲安撫,有意無意間擦拭着自己的燕雙嬰。
魚照月被三人圍在中央,好似一隻蜷縮的鵪鶉,只得機械般地點着投,以至於最後她甚至都記不得自己是如何走出地宮的。
“魚姑娘……我就說不會有歸墟的高手出現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李末立在遠處山頭,眺望着天師宗祠。
“老李,你糊塗了?剛剛不是說親眼見到歸墟妖人搶奪寶物,殺害祭司嗎?”紀師出言提醒。
“哦哦哦……對對對……一不小心把實……把這事給忘了。”
李末一拍腦門,轉身看向魚照月。
“我們走吧,公務要緊。”
“對……公務要緊。”魚照月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此時此刻,李末說什麼,她都只能應着。
這一趟,李末收穫頗豐,不禁吞噬了千年怨氣,煉化了衆怨鬼王,還吸收了赤袍血海,融合了一位上苗境的修爲……讓他的肉身和實力壯大了不少。
最關鍵的是,幫助燕紫霞獲得了天下第一捉妖師留下的寶物。
李末總覺得這寶貝非同尋常,或許還藏着未曾昭示的隱秘。
總有一天,這件妖物或將成爲燕紫霞最大的機緣,改變她的一生。
李末等人走後沒過多久,天師府的高手便紛紛趕到,天師宗祠被徹底封禁,任何人等不能輕易接近。
“嘖嘖……那位留下的寶貝啊……竟然落在了一個小丫頭的手裡,命運啊……當真玄奇……”
荒草埋沒之處,一位老乞丐晃晃悠悠地走了出來,眯着的眼睛卻是盯着李末等人遠去的方向。
“未免可惜。”
老乞丐輕聲一嘆,周圍的虛空便開始扭曲,他步伐輕動,便要邁將出去。
“海老……多年不見,來了京城怎麼不只應一聲?”
就在此時,一陣淡漠的聲音猛地乍起,扭曲的虛空瞬間恢復平靜。
老乞丐眸光微沉,轉頭望去,卻見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悠然自得地走了過來。
“古平凡!”
老乞丐一字一句從齒縫裡崩了出來,他萬沒有想到這位洪門門主竟然會出現在這裡。
“海老,久違了。”
“我當是誰……當年的小黑胖子如今也貴爲一門之主了……看來玄天館很是器重你。”老乞丐冷笑道。
“混口飯吃而已……海老在歸墟地位高崇,最好不要再京城隨意走動……否則的話,我洪門可是很難辦的。”
古平凡咧嘴輕笑,有意無意間看向李末遠去的方向。
“嘖嘖,坐上門主之位,口氣也變大了……你這是想要將我拿下?”老乞丐冷笑道。
“食君之祿,忠君之憂……歸墟乃是朝廷心腹大患,海老若是一直在我面前晃悠,說不得也只能動手了……”古平凡淡淡道。
“這些年,你的修爲未必見長,可是這股子虛僞勁卻是日漸高深。”
老乞丐眯起的眸光中不免閃過一絲不屑之色。
“說起來,洪門與歸墟已經有些年沒有動手了……“老乞丐沉聲道。
洪門與歸墟淵源極深。
當年洪門二代門主,可是從歸墟叛逃出來的一位大人物。
這件事,一直被歸墟視爲紮在肉中的一根刺。
直到三百年前,又一根刺讓歸墟懷恨在心。
當年,洪門安插了一個暗諜入歸墟,此人天賦異稟,竟然在歸墟內部混得風生水起,一路高升,坐到了第五號人物的位子,簡直堪稱逆天。
後來,此人全身而退,迴歸洪門,成爲洪門第七代門主。
“黑劍……”
“黑劍曾經說過三百年,不會輕啓戰端……如今三百年已經過去了……”老乞丐冷笑道:“小黑胖子,你可別望了……當年黑劍與歸墟暗中簽訂的那份契約還在……”
話音剛落,古平凡的眉頭便深深皺了起來。
“玄天誕快來了……到了那時候所有人都要面臨抉擇……當年我們便告誡過黑劍,這東西胃口太大,你們煉得出來,卻養不起……”
老乞丐看着古平凡漸漸變化的神情,不由冷笑道:“玄門這一世只練出來三枚劍種吧,聽說還死了一個……”
“嘿嘿,三枚劍種……只怕還不夠玄天道種塞牙縫……”
“海老,你今天的話有點多,到底是年紀大了。”古平凡沉聲喝道,將對方的話打斷。
“嘿嘿……等着吧……玄天誕……我歸墟必會送上大禮。”
老乞丐冷冷笑着,旋即轉身,一步踏出,便消失不見。
“玄天誕……”
古平凡喃喃輕語,身形飄忽,化爲一團火光彌散。
……
“李末……又是你壞我大事……”
京城,南城。
一座幽靜的小院內,裘百尺低吼咆哮,睜紅的雙目迸發出深深的殺意。
這一回,燕紫霞本是他囊中之物,就連燕雙嬰最終也要歸他所有,至於唐寄舟不過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可是,因爲李末,他所有的計劃都落空了,反而白白便宜了這個該死的對頭,壯大了他的力量。
“我可以利用天師府的力量緝拿這對師姐弟……”
就在此時,楚念心走了過來,看着扭曲的裘百尺,微微有些心疼。
“不可以……若是讓天師府知道了那件妖物的下落……燕紫霞還能落在我的手裡?”裘百尺咬牙道。
對於他而言,燕紫霞纔是最關鍵的,更何況李末的身後還有鎮南王世子,硬碰硬,對方未必會就犯。
“李末,咱們來日方長,等着吧,我就不信你每次都這麼走運。”
裘百尺幾乎將牙咬碎,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每次李末都能逃過殺劫,獲得巨大的好處。
他不信,一個人次次都能如此走運。
“下一回,我必讓你付出代價。”
裘百尺緩緩閉上了雙眼,一抹黑暗如長夜降臨,將他的身軀包裹起來。
……
第二天,李末還未回到玄天館,一則消息便出了出來。
馮萬年出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