悽清的夜,悽迷的夜。
月已被濃霧籠罩,黑夜變得更爲黑暗,白雲城沉入一片深沉的夜色中,寂靜的夜裡竟還有兩個人在屋脊上飛掠。
這兩個人自然是花天語與那名神秘男子。
那神秘男子劍或許真的很快,但很明顯覺察力還不夠,只因花天語在他身後跟了這麼久,他竟沒有絲毫髮覺。
從此也可看出花天語“飛花”神功的高妙。
但見前面那男子的身形如風一般向前急掠。
花天語卻一邊提防一邊還要注視着前方身影。
也不知跟了多久,更不知這裡是白雲城什麼地區,但見前面男子身影突然在一棟豪宅大門前落下。
花天語在屋脊上,俯身觀望。
男子落地之後也不停留,身子向右邊一條小巷子掠了進去。
花天語暗叫不好,身子倏然而起,直接從這邊掠到了那巷子口,但見巷子窄得幾乎只可容下兩個人,那男子身影卻已不見了。
花天語站在巷子口沉思了良久。
隨即戰戰兢兢,十分警惕的往巷子裡走去,腳步走得十分緩慢。
這巷子不僅窄還黑,倘若那男子躲在巷子某處,突然一劍刺出,給他個出其不意,以他的快劍,花天語還真沒有把握能不能在這麼出其不備的情況下避開他的劍。
是以,他走進巷子後,不得不提高警惕。
寂靜的夜,巷子更是靜得可怕,但見天空黑濛濛一片,哪裡有一點月光?
他的心在呯呯急速跳動,他從未如此緊張過。
一陣涼風拂過,把他衣袂腰帶輕輕帶動,但覺此風陰森森的。
他不禁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
他雖不怕鬼,但卻怕別人的劍。
雖緊張,內心深處卻又有一種令人興奮刺激的感覺,他已好久沒有這樣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不禁壯起了膽子,往前走。
走了不知多深,但見已看不見了巷子出口,他雙手在右邊牆上摸行,突然摸到了一扇門,這扇門很小,花天語在原地突然木立了半響。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隨即身子拔地而起,躍上了前面這堵高強,然後他就看到了牆裡面的院子。
這院子裡有好多樹,這些樹不是很大很高。
但卻很多。
似乎這家主人很喜歡種樹。
他毫不猶豫便躍了下去,身子輕飄飄落在一處潮溼的草地上。
然後他拐了幾個彎,走出了這一片小樹林。
於是他就看到了前面的房子,房子很豪華,很寬敞。
這似乎也是一家很有身份的人的豪宅。
花天語身子突又拔地而起,掠上了前面這房子的屋脊上。
這房子高有幾丈,他竟如此輕易的便掠了上去。
他站在屋脊上,雙目突然變得十分鋒銳,宛如夜裡的貓頭鷹一般,閃着一種奇異的光芒,但見他四處一望,最後目光落在一處小院子裡。
只因他在那小院子裡看到了微弱而黯淡的燈光。
這麼晚還沒睡的人,能有什麼好事?
他想也沒想,身子閃電般掠了過去,然後他就輕飄飄的落在院子中央。
這院子也是豪宅裡其中一個小院子,但見前面房屋的窗戶透出昏黃的燈光,窗紙上還倒映着兩個人的影子。
花天語毫無聲息的掠到了房屋的窗子旁,側耳傾聽。
但聽裡面一個聲音說道:“事情完成了麼?”
這聲音顯得很平靜。
另一個聲音卻只是“嗯”了一聲。
雖只是嗯了一聲,但花天語還是聽出了這聲音的主人。
那聽起來十分平靜的聲音道:“很好,你去吧,有事我在叫你。”
於是那人話也不說,轉身就從屋裡走了出來。
花天語身子連忙掠到了屋檐下,緊貼着檐下,直到男子走出了院子,他才輕飄飄的落下來。
他忍不住向窗戶的縫隙往房屋裡望去,但見一排排書架前,
放着一張檀木桌子,上面放着文房四寶。
顯是一間書房。
而桌子旁坐着一名中年人,他濃眉大眼,獅鼻嘴闊,雖微閉雙眼坐在那裡,但眉宇間仍是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息。
整張面色如鐵的臉看起來更讓人心生敬畏。
花天語心中暗忖,此人氣質威武,果然是一個成功之人應有的氣質,但卻不知他是何等人物。
在這個問題上他並沒有做多停留,而是轉身走出了院子,又自尋着那男子的行跡而去。
他又從來的方向,走出了豪宅,然後來到了豪宅的大門前,他不禁擡頭看了一眼豪宅門楣上掛着的匾額,但見上面寫着三個字——司馬府。
花天語心下一驚,心想:這竟是司馬府?莫非那男子殺南宮劍是司馬言派去的?他爲什麼要殺南宮劍?隨即心中又自一凜,心想:那書房裡的中年人莫非便是司馬言?
他再也想不到司馬言竟是一個如此威武的人,本以爲一個文史部的長老會是一個像秀才一樣的斯文人。而那刑部南宮劍本應該是一個長得十分威武的樣子的,但卻偏偏長得如此秀氣,當真是與司馬言反了過來。世間怪事,真是令人難以猜測。
突然又想:司馬言殺南宮劍爲的是什麼?
心中又是一個個疑團浮現出來。
皺了皺眉頭,思索了半響,決定找到那男子在說。
於是他就沿着這條大街一直走,身子看似在走,速度卻比一般人起碼快兩倍。
果然在走了一段路之後,他在前面的長街之上看到了一個身影。
但見身子筆直,手中拿着一柄劍,正是那名永遠保持着一副冷漠表情的男子。他此時的腳步並沒有來時那麼快,反而顯得十分緩慢,慢得就好像是在散步。
花天語也不得不放緩腳步,悄悄地跟在他身後。
兩人之間自然保持着一段距離。
花天語絕對敢保證,就算在距離前面那男子近一點,對方也絕不會察覺到身後有人跟着他。
但前面那男子突然停了下來。
花天語自然也驟然停下了腳步。
於是他二人就這樣在黑夜裡,冷風中,靜靜的站了半響。
他不知道前面的男子爲什麼停下來,更不知道他爲什麼停下來,又一動不動,宛如突然變成了一根木頭。
靜!
長街寂靜,冷風拂來,花天語不禁打了個寒噤。
突然那男子開口說道:“閣下是誰?”
這聲音隨風傳入耳朵,不大不小,剛好傳進花天語的耳朵裡。
那男子自此都沒有回過頭來。
花天語心下自然吃了一驚,心想:他怎的知道我在跟着他?隨即露出一絲苦笑,他笑自己高估了自己的實力。
他突然拿着一根嫩草放進了嘴上叼着,臉上又露出他那招牌式的微笑,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說道:“這句話應該是我問閣下才是。”
那男子仍還是沒有回頭,他語氣突然變得很冷,冷得彷彿可以讓你心寒,他說:“我與閣下素不相識,你爲何一直跟着我?”
花天語又是微微一驚,他沒想到原來這人竟早已知道他在跟着他。
隨即不禁提高了警惕,臉上的笑容也已收斂,身子站得筆直,他猜測不出眼前男子的實力,所以他不得不小心。
他說:“我有很多疑問想向閣下尋求答案。”
那男子道:“我這裡沒有答案。”
花天語道:“那你有什麼?”
“劍!”
不錯,他手中有一把劍。
花天語面不改色,道:“倘若我接了你三劍,你是不是可以把我的疑問回答出來?”
“從來沒有人能在我的劍下避開三劍。”
“閣下不妨試試。”
“你想死?”
“不想!”
男子冷如冰的臉上突然有了一絲難以察覺的變化,他說:“我的劍從不留活口。”
花天語道:“每件事都會有例外
的。”
男子道:“你執意要試?”
花天語臉上露出了十分自信的笑容,朗聲道:“我這人最喜歡就是挑戰一些有危險性的遊戲,閣下劍法又如此妙絕,倘若不讓在下見識見識,那真是一件憾事。”
“好!”
“好”字方落,十幾米遠的身影眨眼間便已到了花天語跟前,隨之而至的自然是一把森寒的利劍。
花天語實是被這一突然的變故嚇了一跳,但多年來的經驗,已讓他練就了隨時都能應變的能力。
那劍光果然很快,快得就如閃電。
花天語身形更快,他身子一轉,男子也只覺眼前一花,花天語便已不見人影。
但聽花天語聲音在身後響起,道:“第一劍。”
“劍”字未說出來,男子已反手一劍向身後刺了出去。
花天語身形又是一轉,鬼魅般又站到了男子前面來。
男子此時在也忍不住臉色大變,他自以爲自己的劍已是可以快得令人匪夷所思,卻從未想到世界上竟還有人的身形比他的劍還要快。
這已不是簡簡單單的讓他吃驚而已,還是一種沉重的打擊。
男子第三劍再也刺不出去了。
他已不知從什麼地方什麼方位刺出去,他內心此時已沒有了任何信心,彷彿整個世界都塌了下來。
他的劍就是他的生命,如今自己的劍已不能殺人,就好像有人突然一腳把他的世界踩碎了一般,再也提不起劍了。
花天語仍是臉露微笑道:“還有一劍,閣下儘管揮過來。”
男子呆呆的站在那裡,劍尖已垂了下去,他整個人好像突然脫力了一般,冷漠的臉上更是變成了失落,一種深邃的失落,一種再也振作不起來的失落。
花天語看着他,臉上的笑容也收斂,雙目凝注着他。
男子此時思潮涌起,他一心鑽研劍道,追求快、準、狠。他一練就練了二十幾年,本以爲自己的劍法已快得沒有幾個人能比,所以他對自己的劍法十分有自信,但就在剛剛與花天語過了兩招之後。
他才發現,原來自己的劍法竟是如此不堪一擊。
那些曾經死在他劍下的,只不過是一些修爲並不高的修行者而已,如今遇到了花天語這樣的高手,自身劍法好像就變成了一個小孩子一般,竟絲毫沒有用處。
這一次的打擊,實是令他躊躇滿志的雄心瞬間跌到了谷地,心灰意冷。
花天語見男子面上突然變得十分失落,心中十分疑惑,目光一轉,便即猜想到了因由,心下憐憫之心突起,拱手抱拳道:“閣下何以如此失落?此劍法在神靈大陸已算是數一數二,閣下應當以有此成就而高興纔是,適才……適才在下僥倖避開,那也是兇險之極……”
男子臉上突然露出一種十分苦澀而又痛苦的笑容,他說:“此劍法雖妙絕,卻不能殺人了,不能殺人的劍那留着還有何用?我活着又還有什麼用?”
他話方說完,劍光一閃,鮮血飛濺而出,直激射在花天語腳下。
他的劍果然從來不留活口,只是這次死在他劍下的人,是他自己而已。
花天語驚愕住了,他沒想到這男子竟然如此想不開,竟爲了一次失敗而自刎。
爲什麼人可以視自己生命如此輕賤?
一個如此冷酷的人,視別人生命如草芥,對自己的生命又能重視多少?
男子的劍嘡啷啷掉了地上,隨之他的身子也倒了下去,臉上的表情竟顯得十分安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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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天語心中不禁苦笑,他此時除了苦笑還能怎麼樣?還能怎麼樣?
在脆弱的生命面前,當這一切都無法挽回的時候,我們能怎麼樣呢?
除了禱祝逝者安息,便是眼睜睜的看着他成爲大地的一部分。能夠死得安詳,那也是一件令生者寬心的事。
花天語嘆息一聲,轉身離開了悽清的街道,死一般寂靜的長街上,瀰漫着一股令人聞之便心生懍懼的血腥的氣息。
血永遠是一種不祥之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