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這樣的活似乎可以多接一些啊……
想到這裡,酒兒的心思頓時活泛了起來。
她回身跟自己的兩個小弟吩咐道:“之後如果有這樣的任務,可以優先分配給我。我大多數情況下還是比較有空的。”
“……這樣的任務?”
男人小心翼翼的詢問道。
“能殺人的都行。即使是超凡者也沒問題。”
酒兒隨口答道。
反正她的同伴們也快來了,如果遇到打不過的正好開個招募……
想到這裡,她美滋滋的輕笑出聲。
如同小女孩揮舞撿到的樹枝一般,她隨手輕飄飄的揮舞了一下手中的戰斧。沉重的精鋼戰斧在空氣中捲起呼嘯聲,發出尖銳的鳴嘯聲。
兩人嚇得一個激靈、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
見到他們這樣,酒兒忍不住笑道:“別這樣,我傷不到你們……我手裡有數的。”
“……您說的是,大小姐。”
兩人頓時面色一苦,連聲應道。
被分給酒兒的這兩個“小弟”,都是灰天鵝的精英員工。他們身體強壯,擅長使用步槍和徒手搏鬥,並且瞭解跟蹤和反跟蹤的相關常識,只是沒有職業傳承而已。
但在酒兒這邊看來,他們的戰鬥力大約也有個七級到八級的程度。手持槍械的話,甚至能夠打贏十級的劍士。
單論巷戰,即使是正規軍恐怕也打不贏他們。
他們真正負責的任務,其實是時刻監視酒兒的行爲、保證她不與其他地下幫派勢力接觸、阻止她做出一些不動腦子或是可能損傷公司利益的事情……這些是正常的職責。
而因爲酒兒的體型和年齡,他們還有額外的職責——負責嚇退、或是強行趕走那些不長眼睛的人,免得讓酒兒有藉口發飆殺人。
他們可是看的很清楚。
酒兒殺人的時候,不光毫無心理壓力,甚至一臉美滋滋的表情。
那並非是嗜血狂人那樣享受殺人過程時的瘋狂笑容、也不是因爲殺人後能拿到錢而喜悅。倒更像是因爲自己完成了什麼重要的使命、或是在遊戲中勝利一樣的純粹的歡欣。
純粹爲了殺戮本身而喜悅。
……這實在是太可怕了。
就算他們是黑幫,也絕不會這樣。
這簡直是怪物!
而在他們發現,這大小姐這身上居然沒有懸賞和通緝的時候,就對她更加畏懼了。
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她一直很好的隱藏起了自己的瘋狂和罪行!
於是這兩人更加戰戰兢兢了。
他們前天被酒兒帶去酒吧,給她點酒——因爲酒兒看起來太過幼小,酒吧老闆不給她酒——在酒兒喝多了之後,變得更加暴躁、抱怨着什麼聽不懂的話……又是什麼考試、又是什麼安南的,他們一度打算付完錢就先跑出去躲一下得了。
但不知道酒兒是否看出了他們的念頭——她直接喝止了他們的動作,並讓兩人試着握了握自己的武器。
他們嘗試性的打算提起酒兒的武器後……那被她隨手扶在桌旁的戰斧落下來、差點直接把其中一人劈成兩半。
那戰斧比酒兒還高一頭不止,在鋼軸外部還裹了一層減震用的硬木長柄。那戰斧的斧面就比酒兒頭還大。
而這麼大個玩意,是實心的。
甚至還被安南處理過,用儀式額外加了配重、並硬化了鋒刃。
在軍隊中,這至少是身高一米九以上、體重兩百斤起步的猛男才能駕馭的武器。只要揮落就能把人砍成兩半的程度。
而且猛男用這個,還得是雙手。
可酒兒只需要單手,就能提起這把戰斧像是教鞭一樣隨意揮舞——甚至她對於用拳頭錘爆他人的頭顱,或是用斧頭熟練地將人腰斬沒有任何心理陰影。
這讓公司高層也搞不太清楚,酒兒的職業到底是什麼……爲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力量?爲什麼對殺人如此習慣和喜悅?
是墮落劊子手?還是處刑官?
亦或是紅騎士的猩紅勇士?
這都有可能。
他們甚至不敢確定,酒兒的真實年齡到底有多大。
公司內甚至有人在暗地裡推測,酒兒可能是會將人殺死後、能夠將自己的靈魂轉移進去的超凡者。因爲的確有超凡者有這種類型的能力……
這也讓他們對酒兒更加畏懼。
不過事實上,狂戰士這個職業其實並不稀少。
甚至可以說相當普遍——
在決鬥場中,就有一些狂戰士;而在戰場上還有更多。凜冬公國更是大量出產狂戰士。
狂戰士的特徵,一般來說是帶着青銅腰帶、赤裸着遍佈傷痕上半身,體型精瘦卻肌肉虯結。而那些如干涸血跡一般的咒縛,都會烙在他們自己的軀幹上——等到戰鬥的時候,他們就會熟練地用單手撕破自己身上的咒縛、瞬間狂化。
而且是那種直接將皮肉撕開、露出內臟或是骨骼的程度。
他們怎麼也想不到,皮膚乾淨細膩、面容精緻,全身看不出任何肌肉的酒兒會是一位狂戰士……
倒不如說,外形與普通幼女沒有任何分別、卻擁有普通人三倍以上力量的狂戰士,本身就可以說是一種特殊的職業了……
但就在這時,卻有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喔,這位大小姐……現在方便說話嗎?”
“喂!老頭你——沒……”
兩人頓時心頭一緊,回頭便斥喝道。
——這可是他們都不敢招惹的大小姐。
但當他們看清身後那人的時候,聲音頓時就低了下來。
那是一個如同蝦米一樣、蜷縮在純黑色輪椅中的老人。
他低垂着頭,披着白色的、因爲長久使用而稍微有些發黃的兜帽。裸露在外的雙手纏滿了暗黃色的、發乾而失去彈性的繃帶,繃帶上還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彷彿在遊動的黑色符文。
如同木乃伊般,充滿了暗沉的死氣。
老人兜帽之下呵呵低笑着,露出如屍骸般枯黃的牙齒、盡力作出一個和藹的笑容。
他再度重複道:“這裡方便說話嗎,大小姐?”
“……抱歉,閣下!”
兩人反應飛快,頓時向老人低頭致歉。
他們非常清楚。
在王都,最不要得罪的就是“怪人”。
而老人也沒有怪罪他們。
或者說,老人從頭到尾都沒有看一眼他們。
而被老人注視着,酒兒也漸漸板起了臉。
她謹慎的握緊了手中的戰斧,稍微鬆了鬆自己的外套、將長風衣的扣子解開了幾枚。
這種壓迫感……
那兩個凡人可能感受不到。
但是已經接近白銀階的酒兒,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在顫抖。
僅僅只是聽到聲音,身體就在畏懼。
靈魂都在觳觫不止……無數陰風彷彿在自己的軀殼之中穿行。
——酒兒認識這個人。
從龍井茶的視角中看到的……名爲“貝爾納迪諾·特勒肖”,僞神“敲鐘佬”的教宗。
真正的黃金階強者。
“承靈僧”這一職業目前唯一的使役者。
“有什麼事嗎。”
酒兒謹慎的詢問道。
老人呵呵笑着,低聲詢問道:“你有沒有興趣……換個地方住?”
“……我現在住的很好,暫時不需要。”
你他媽這是性騷擾啊。
酒兒沉默了一會,開口禮貌的答道。
老人卻微微搖了搖頭:“我沒有問你。”
“什麼?”
酒兒一愣。
下一刻,她突然感覺到一股極強的、無形的陰寒之風穿透了自己的身軀。隨後她突然失去了自己全身的觸感。
她突然聽到了重物落地的聲音——酒兒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握着戰斧的身軀、突然無力的跌倒在地,然後眨眼間化爲了黑灰。
而她則變成了半透明的姿態,茫然無措的站在原地。
在她周圍,是數十——乃至上百的靈魂。
人類的靈魂。
馬人的靈魂。
精靈的靈魂。
以及——惡魔的靈魂。
而在酒兒如今的視界中,卻看到了老人的另一重姿態。
那是一個只有腰部以上、又失去了雙手,與其說是“坐在”輪椅上、不如說是“擺在”輪椅上的,沒有頭髮的慈祥老人。
看上去就像是慘遭車禍的X教授一樣……
酒兒腦中浮現出了這樣的念頭。
“——我詢問的是你的靈魂,大小姐。”
在靈魂視角下,老人的聲音不再那麼嘶啞而醜陋,而是溫暖而慈祥:“你是異界之人,對吧?我沒有看到你剩餘的壽命……你還是個不死人。
“你是否聽過……‘天車之書’這個詞?”
老人空洞的雙眼中,閃爍着純白色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