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後宮日常(六)

蕭紹率領的朝廷大軍起先一切順利,很快將對方打的潰不成軍,不過隨着逆賊率殘部逃入深山,那處山深林密,地勢險峻,只一條一面是山壁一面是懸崖的小道通往山頂。

逆賊扼守險要,朝廷的大軍一時沒有了用武之地,雙方就這樣僵持了起來。對方早有準備,山裡糧草充足,蕭紹一方雖能將他困住,然而想要在短時間內消滅對方也非易事。

可皇帝親征在此,若是久攻不下傳出去卻於天威有損,若再被有心人利用加以宣揚,到時候少不得還要牽出別的事來,所以蕭紹拖不起,必須速戰速決。

前頭的戰事是男人們操心的事,蕭紹走前曾答應說三月必回,周寶珍在宮裡每日數着日子,轉眼已是兩月有餘。

丈夫和長子都不在家,她夜裡便帶着霖哥兒睡,母子兩個給彼此作伴。

七月裡天氣炎熱,周寶珍每日早中晚三次讓人給孩子用溫水沐浴,這日夜裡乳母帶着人給二皇子洗過澡後,將穿了小肚兜的孩子放到了周寶珍坐着的涼牀上。

霖哥兒見了母親,手足舞動倒是少見的情緒外露,小孩子過了百日,已經能夠強掙着翻身了。周寶珍拿了個內有鈴鐺的五彩繡球在手中逗他,每每在他快要捉到時又將繡球拿開了。如此反覆幾次,她記得當初這樣逗長子的時候,不過幾次朝哥就“啊啊——”的瞪着眼睛發了脾氣。

可霖哥兒不一樣,就見他睜着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好脾氣的配合母親的動作,一次又一次最後周寶珍都不忍心再逗他了,朝身邊伺候的人抱怨到“我怎麼覺得這倒像是這孩子在逗着我玩兒呢?”

“娘娘好福氣,咱們二皇子長大了,必定是個貼心的孝順孩子。”乳母孔氏目光溫柔的看着自己精心照料的孩子。

周寶珍傾身將霖哥兒抱起來親了親,聞着他身上的奶香不無憂慮地說到“可這孩子的性子未免太好了些,這日後受了欺負可怎麼好?”

這話一出蘭萱先就笑了起來,就見她上前說到,“恕奴婢說句沒規矩的話,咱們二殿下是什麼身份?娘娘您這才真是操心太過呢……”

孔氏見皇后被說的有幾分尷尬,忙含笑說到“等姑娘那日自個做了母親,才能明白娘娘的一片慈母之心呢。”

孔氏話不多卻句句能說到點子上,可不就是這個意思,不管孩子日後如何強悍能幹,在做母親的眼裡總歸還是最初那個需要她事事操心保護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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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福宮的改建已近尾聲,周寶珍自己還不曾去看過,只每日讓鄭崇去看着進度,回來好同她稟告。

“這塊地平正出來留着什麼也不必種,娘娘的意思這處留給兩位殿下自己打理,種些糧食瓜菜,也免得小殿下長大了五穀不分,不知民間疾苦。”

這日,鄭崇照例來延福宮四處查看,指着湖邊一處空地對人吩咐到。

領頭的管事聽了,忙笑着奉承到“奴才這心裡原還納悶呢,這麼好的一塊地方難道就空着了?如今總算明白了,到底是皇后娘娘好心思,想的深遠。”

榮泰公主有孕,太后欣喜非常,賞賜如流水一般的送到公主府中,一邊還同周寶珍商量,“駙馬家裡也沒個長輩,我看還是讓榮泰進宮住些日子,我自己親自看着她才能放心。”

“這事母后還要問過表姐的意思纔好。”太后固然是好意,只是最近表姐同江駙馬兩個之間像是漸入佳境,這個時候哪裡會捨得分開。

果然這日榮泰公主進宮,太后剛露出點意思,她就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母后只管給我幾個有經驗的麼麼就是了,我一個出嫁的公主住在宮中算怎麼回事,難道最後孩子也生在宮裡不成?”

“你這是頭一胎,府裡又沒個長輩,這讓我怎麼能放心……”

母女各執一詞,最後太后敗下陣來,她自來拗不過這個女兒,只得賭氣逗孫子去了。

榮泰公主從慈寧宮裡出來,鬆了一口氣轉而對周寶珍抱怨到“你也學壞了,光顧着看我的笑話,也不知道幫我說兩句話。”

周寶珍好脾氣的朝她笑笑也不辯解,看的榮泰公主沒脾氣,她雖沒有婆婆可好歹也是成了親的人了,人情世故還是知道一些的,甩了甩手說到”好啦好啦,我知道你爲難。”

兩人在亭子裡坐着喝茶,因爲身孕的關係,榮泰公主整個人都變的感性起來,她看着湖中已經開敗的荷花嘆了口氣,“二哥走的時候荷花還未開呢,如今花季都過了,想來二哥也該回來了吧。”

“快了,今兒早上剛得的消息,說是表哥打了勝仗,不日大軍就要搬師了,聽太后說趙姑娘的哥哥立了大功……”周寶珍笑着說起早上最近收到的消息,表哥總算是要回來了。

“對了,怎麼我聽着母后的意思五弟像是對趙姑娘無意?若真是如此這般將人留在宮中日後又該怎麼收場?”聽說趙俊立了大功,榮泰公主想起宮裡住着的趙壽,心想別不是最後要把人給二哥吧,說起來她同珍姐兒的情分不同別個,自然不願意看到這樣的事。

“看錶姐說的,當初趙姑娘進府的時候,金氏可還在呢……”

榮泰公主點頭,這種時候還是不要鬧出事來的纔好,“要我說五弟已經吃過一次虧了,這一次不管對方是誰,只要五弟自己喜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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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寶珠進宮,周寶珍親自到廊下去迎她,說起來兩人已經有一年多沒有見過面了,再見當真有恍如隔世之感。

蕭紹登基,李家作爲有功的人家也受了封賞,同時因爲周寶珍,蕭紹還給了額外的恩典,許李寶珠帶了女兒回本家居住。

“給皇后娘娘請安。”

見了被人簇擁着的皇后,她有瞬間的陌生感,直覺就要下跪,不想卻被周寶珍一把扶住了,嗔怪到“此處又沒有外人,你行這樣大的禮做什麼?”

不過一句話,就讓她想起當初兩人在一起淘氣的辰光,李寶珠擡頭衝她一笑,大眼睛裡隱約有了些之前的模樣,“好,那我就不同你客氣。”

她回孃家這幾個月,父母兄嫂待她皆疼惜的很,她和女兒的日子漸漸平靜下來,心情自然也比之前開朗許多。

“這纔是我認識的寶珠呢。”周寶珍高興,攜了她的手一道往裡走。

“你今兒怎麼不將璃姐兒抱來給我看看,說起來我還不曾見過那孩子呢。”周寶珍見她獨自前來,故有一問。

李寶珠看她一眼,見她神情真誠不似作僞,只覺心下一暖,頗有些傲氣的說到“就因爲咱們倆要好,我這些日子明裡暗裡就不知聽了多少酸話,又何苦這時候抱着孩子進宮惹人的眼?你若真想見她,我下次帶她來就是了。”

“哈哈哈——”周寶珍笑起來,“寶珠,你呀你呀還和之前一樣,嘴上就不饒人。我自然是想見孩子的,也不知生的和你像不像,你不要擔心以後只管大大方方地帶着璃姐兒出來走動就是。”

“說起來,那孩子倒時像她父親多些。”說起前魏王,李寶珠得神色有瞬間黯然,不過她很快打起精神來,笑到“不過母親說璃姐兒的性子倒是同我小時候一模一樣。”

“那長大了必然是個美人。”周寶珍像是沒有發現她的異樣,兀自歡快的說到。畢竟撇開別的不說,論容貌前魏王當真是無人能及的。

“容貌倒在其次,如今我只盼着這孩子日後事事順遂纔好。”李寶珠經了這許多事,好些事都看淡了,只覺平安喜樂就好。

“老氣橫秋的像個小老太太——”周寶珍不願意見她這樣,因握了她的手笑到,“你放心,咱們總能保她一個平安的。”

“珍姐兒——”李寶珠看着周寶珍神色有些激動,她知道這是珍姐兒給她的承諾了,留在孃家她同女兒自是衣食不愁,可女兒身份尷尬別的且不說,日後婚配就是難題,可若日後有皇后願意保媒,又何愁女兒嫁不到好人家。

“傻子,哭什麼,外頭那些都是男人們的事,同咱們又有什麼干係……”周寶珍拿帕子給她擦眼淚,自己眼睛也紅了起來,都是做母親的自然知道對方心裡最擔心的是什麼,如今給她吃一顆定心丸,想她身爲皇后,保她們母女日後一個平安總是可以的。

到底都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哭過一場也就好了,氣氛重又輕鬆起來,周寶珍想起李家大嫂,說起來那還是她外祖母的本家侄女,遂問到“你大嫂如今可好?說起來她當初還拜託過我照顧你呢。”

李寶珠的神情有些驚訝,說起來自大哥事發後大嫂就像變了一個人,尤其是大哥去後,她整個人更如槁木死灰,除了一心照顧女兒別的事一概不問,不想背地裡竟然還會惦記關心她。

“還是老樣子,每日只一心照顧孩子,別的事一概不論,好在二嫂爲人寬厚,對我們這些孤兒寡母還是不錯的。”

周寶珍點頭,說到“說起來也怪不得她,她是以宗婦的身份嫁進來的,誰知造化弄人,如今這樣反倒對大家都好。”

李寶珠思量片刻,想也是若大嫂果真還時時處處端着長嫂架子,那麼時日長了,二嫂就算爲人再寬厚,怕也是容不下的,畢竟如今她纔是世子夫人。

這麼想着她對大嫂冷漠的一點怨怪也就煙消雲散了,反而生出些同病相憐之感,更何況大嫂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還爲她拜託過珍姐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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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軍要搬師回朝,晉王奉聖命先行回京,他快馬加鞭一路趕回京城,到宮外時,太陽已經快要下山了。

李寶珠在宮中逗留整日,直到傍晚才從延福宮離開,又吩咐鄭崇親自送她到宮門口,看着她乘車離去。

“鄭崇,你小子不好好伺候皇后娘娘,在這兒做什麼呢?”馬上,晉王擡了馬鞭指着李寶珠離開的方向問到,“那是誰?”

“哎呦,王爺您回來了,恕奴婢眼拙,沒看見您。”鄭崇見了晉王連忙小跑着過來請安,回頭看了看馬車離開的方向回到“那是皇后娘娘的閨中好友,長興侯家的小姐。”

如今新朝初立,有的人家新封了爵,即便是從前朝就有爵位的人家此刻也多換了稱呼,晉王在腦子裡琢磨了一會兒才問道,“長興侯家,可是姓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