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珍姐兒,我這次是被人算計了。”李寶珠握了她的手情緒很是激動。

周寶珍見狀大驚,可有身孕的人切忌大悲大喜,況且寶珠現在的胎還沒有坐穩,這樣激動對她和腹中的孩子都極爲不利,於是便開口勸到“寶珠,有什麼事你慢慢同我說就是了,你如今懷着身子更該保重些纔是。”

“珍姐兒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會有這天,所以纔會對我說那番話,只可惜當初我沒有用心聽,心裡還拿她當個好人,覺得只要我守着規矩敬重她,大家即便不能真的親如姐妹至少也可相安無事,如今看來到底是我天真了。”李寶珠慢慢平靜下來,想起成親前周寶珍最後提醒她的那些話,如今看來竟然都應驗了。

李寶珠入了五皇子府,起先一個月五皇子對她非常不錯,除了初一十五其它日子幾乎都宿在她房中,兩個人自是說不盡的柔情蜜意。一開始她還覺得有些對不起錢氏,每每見到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不想錢氏卻反過來安慰她說“妹妹多慮了,你剛進門說起來同殿下還在新婚,原該親熱些纔是,況且妹妹也知道,階哥正是鬧人的時候,說起來我倒要謝謝妹妹替我分憂了呢。”

一席話說的李寶珠又是慚愧又是感動,五皇子再來的時候,她便在他面前說了錢氏不少好話,且過了新婚那月,五皇子再想留宿李寶珠也不敢總答應他了,雖心中不捨可也時時勸着他往錢氏房裡去。

記得當時五皇子似笑非笑的看了她說了句“你倒是個實心的”轉身便帶着人離開了。過後五皇子一月裡在錢氏房中十來日,在她房中十幾日兩人倒也算平分秋色。

李寶珠想自己當初不明白五殿下話裡的意思,只當那是誇獎她的話心中還很是高興,如今想來那個時候五皇子的意思大約是說她是個傻子吧。

錢氏的兒子階哥是五皇子目前唯一的子嗣,又是男孩因此很得五皇子喜愛,錢氏平日裡更是將他看的眼珠子一般。李寶珠因爲覺得同錢氏要好,再加上他是五皇子的兒子愛屋及烏平日裡對階哥很是喜愛,總時不常送些好吃的好玩的給階哥。

錢氏當了她的面總是高高興興的收下了,可有一日茯苓回來臉色不大好,對李寶珠說她們送去的東西,皇子妃轉身便吩咐人丟掉了。李寶珠只是不信覺得錢氏不是這樣的人,把把茯苓逼急了朝她說到“主子只想想,這麼些日子咱們也給了小公子不少東西,可過後您可曾在小公子身上見過一件半件?”

李寶珠仔細想了想,答案自然是沒有的,她心下有些疑惑可錢氏一貫表現的太好了,好的讓人覺得這事或許是自己的小人之心。她安慰自己他們這樣的人家,階哥要什麼東西沒有,一時半會兒沒用上也是有的,她萬不可將人往壞處想,又或者她送的東西不對,沒有投了小孩子的喜好。

她開始私下讓人去打聽階哥的喜好,得到的消息不少其中有一條便是階哥愛吃奶酪。她記在心中。這日府中聚會,恰巧她的桌上就有一碟奶酪,席間階哥在地下玩耍,不知怎居然一個人摸到了她膝前,李寶珠將他抱起來,見他拿兩隻眼睛盯了那碟奶酪便撿起一塊喂他,又過了一會,階哥的乳孃找來便將孩子抱走了。

半夜裡,院門被拍的山響李寶珠被嚇了一跳,接着就見五皇子怒氣衝衝的帶着人闖進了進來,問她晚間給階哥吃了什麼東西,李寶珠看他形容不對便問他出了什麼事,五皇子不耐煩的說到“這你別管,你只說你給階哥吃了什麼?”

李寶珠心下想的是壞了,多半是什麼地方出了錯,可眼前五皇子猩紅着眼睛盯着她等她回話呢,再說晚上她喂階哥的時候並沒有揹着人,這事是瞞不住的,她只得結結巴巴的說不過是餵了一小塊奶酪罷了。

五皇子聞言一聲冷笑,陰着臉朝她大吼到“府中上下誰不知道,階哥對牛乳過敏根本就不能吃這個,虧得我還說你是個老實得,不想你如此狠毒,居然對着小孩子下手。”

簡直是晴天霹靂,李寶珠傻了這事怎麼回事?明明打聽回來的消息說階哥最愛吃奶酪,怎麼到了五殿下口中就變成孩子不能吃這個了。她心裡很亂可一時又不知該如何辯解,只得抓了五皇子的手臂急急的問到“那孩子現在怎麼樣了,要不要緊?我不知道階哥不能吃這個,不然絕不會拿這個喂孩子的——”

李寶珠還要解釋什麼,五皇子卻一把掙開了她的手,她踉蹌了一下若不是茯苓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就該摔倒了,就聽五皇子冷聲說到“前些日子錢氏同我說你私下裡悄悄和人打聽階哥的喜好,難爲你對孩子有心,如今看來你是有心了,可惜卻不是什麼好心。”

五皇子帶着人怒氣衝衝的走了,李寶珠又是惶急又是委屈,不知道事情爲什麼會變成這樣。第二日她去給錢氏請安,就看錢氏蒼白了一張臉,眼下青黑一片顯然是昨天晚上沒有休息好,不過待她的態度卻沒有什麼不同。

她很是忐忑的詢問階哥的情形,在知道孩子沒事之後長出了一口氣,並一再解釋說自己真不是有心的,錢氏不僅不怪她反而安慰她說“丫頭們做事情不仔細,一時聽錯也是有的。”並且對她保證到就是五皇子哪裡她也會幫着她解釋的,讓她不要擔心。

“珍姐兒你說我是有多傻,竟然就那樣相信了她的話。”李寶珠半靠在牀頭,神色平靜的述說之前種種,如今回想起來其實錢氏的手段也不見得有多高明,之所以會成功也不過是因爲她太傻,完全沒有將人往壞處想罷了。

“傻丫頭,你過的這樣不好,爲什麼不叫人給我送信?”周寶珍心疼的看着她,不知該如何安慰,本質上她們是一樣的人,從小出身高門,生活富足無憂受盡家人寵愛,從來沒有也不用自己費心思謀求什麼,當然更不要說主動生出害人的心思。她比寶珠更幸運的一點是在婚事上遇見的人是表哥,而不是別的什麼人,不然今天的日子如何還真不好說。

李寶珠幽幽的笑了一下,這笑容有些苦澀“珍姐兒,我原以爲咱們會是一輩子的朋友,不管如何都不會改變。可如今再想想身份有別,咱們若是來往多了錢氏會怎麼想,外頭的那些人又會怎麼議論你,說你自輕自賤自喜歡和小老婆來往?況且這些日子我也看出來了,五殿下並算不得什麼安分人,我又怎麼能讓你夾在中間爲難。”

“你啊你啊,誰不知道咱倆從小就要好,如今突然這樣你倒不怕別人說我不念舊情了?”周寶珍伸出手指點了點她的腦袋,說着又問到“那這次的事又是怎麼回事,你怎麼這樣糊塗,就算要爭寵也不該這個時候。”

一說起這個事,李寶珠情緒有激動起來,恨聲道“我竟不知道她狠毒至此,害了我還不夠,竟然還要趕盡殺絕讓我腹中的孩子還沒有出世就被父親厭棄。我自然不糊塗,可架不住錢氏這個毒婦在背後算計我,本來殿下好久都不往我這裡來了,那日不知怎的深夜來了我這裡,事後我吩咐丫頭熬藥,卻不想錢氏早讓人將藥換了,這才……”

之後的話不說周寶珍也明白了,錢氏這一招不可謂不惡毒,李寶珠是出身高貴的側妃,不讓她生孩子幾乎是不可能的,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這一箭雙鵰的主意,五皇子厭棄寶珠那是不用說了,甚至她腹中的孩子即便出生後也很難有翻身的機會,因爲他的出生無時無刻不提醒世人他父親品行上的污點,這樣的孩子又如何可能得到父親的喜愛。

當年呂姨娘的事,第一次讓周寶珍知道原來後宅婦人也是會殺人的,且她們殺人的方式不像人們理解的那般直接,這些心思迂迴曲折,可是卻能造成更爲血腥和慘烈的後果,至此她極厭惡這些後宅手段。後來她見過的聽過的無數事蹟也證明了這一點,如今,寶珠也成了這些手段下的犧牲品。

原本她覺得這個世上的男人納妾或是不納妾都是常態,父親不納妾是母親的福氣,可表哥若是要納妾她也沒有理由反對,畢竟這世上還是納妾的人家更多些,她或許會覺得不愉快卻不能說不答應,況且表哥若真下定決心要做什麼事也不是她可以阻止的。

妻妾之間爭同一個男人,生下來的孩子爭同一份家業,這幾乎是天然的不可調和的矛盾。女人不同於男人,除了極個別的情況,她們人生的價值和抱負都要通過男人來實現,這個男人可以是丈夫,可以是兒子卻幾乎不可能是她們自己。

這世上或大或小的後宅便承載了世間所有女子的一生,或許不是她們有心向惡,無奈男人只有一個,東西只有那麼多,逼迫她們不得不去爭不去搶,這樣想來倒不如不納妾的好了。

“事已至此,別的你都不要想了,先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來吧。”如今既然寶珠已經知道了錢氏是什麼人,想來也就有了防範錢氏再想算計她也就不那麼容易了,之前吃的虧就算是教訓吧,畢竟誰又是不跌倒就長大的呢。

李寶珠看着她點點頭,伸手撫了自己的肚子同她說到“我知道,這孩子說不準就是我後半輩子的依靠了。”

“請五殿下安”

門外傳來丫頭行禮的聲音,李寶珠神色一動眼中有激動的神色閃過,不過很快這種情緒就像是煙花散去了,她的臉色重又平淡下來。

周寶珍心下卻是一驚,不是她自作多情可根據七星得出的結論讓她不得不自作多情的認爲五皇子是衝着她來的。

“你們怎麼不在屋裡伺候主子,都站到門外來了。”門外五皇子略帶冷待的聲音傳來。

“回殿下,定南王妃來看主子,正在裡頭同主子說話呢。”

“哦,王妃來了?”

“是”

“你們主子這幾日怎麼樣,還吐的厲害嗎,可都吃些什麼?”

五皇子在門外同丫頭有問有答,雖沒有進門卻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李寶珠臉上出現了矛盾又複雜的神色,就見她低頭扭着手中的帕子,兩隻耳朵卻豎着仔細聽門外的動靜,臉上委屈、痛苦、激動、期盼種種情緒交替閃過。

周寶珍見狀心下就是一嘆,說到底寶珠一顆心還是都掛在了門外那人身上,事已至此勸解的話是不用再說了,只盼着她之後能記住自己的話,對誰都不要全拋一片心。

“寶珠,既然五殿下來看你,那我就先告辭了,日後你自己當心些,若有事就讓人來尋我吧。還有什麼事都不要多想,一切等生下孩子再作計較,畢竟你還年輕今後的日子長着呢。”周寶珍最後同她交代幾句,便起身往門外走去。

門應聲而開,五皇子狀似無意的朝這邊看來,院子景色很美碧樹粉花落英紛紛,樹下輕袍緩帶的五皇子面帶微笑的望着她說不出的風流意態,這樣的男子也難怪當初還是少女的李寶珠一頭便紮了進去。

“見過五殿下”周寶珍肅了臉色,在離五皇子十步之外的地方端端正正的行下禮去。

“王妃請起,不必多禮了。”五皇子邊說邊朝前走了幾步,就在周寶珍暗自皺眉想着要不要往後退的時候,五皇子主動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對她說到“寶珠不懂事,倒勞動王妃親自來看她。”

“五殿下這話說錯了,我是應皇子妃之邀而來,再說我同寶珠本是好友,如今她有身子不方便自然是該我來看她的。”周寶珍冷了臉正色對她反駁到,心想你們夫妻倒好有什麼錯處都往寶珠身上推。

“呵呵”五皇子看着她笑了起來心情很是愉悅,說實話這世上有一類人極不適合冷臉,而眼前的定南王妃大約就是其中之一,因爲她即便板着臉給人的感覺也彷彿在鬧小脾氣可憐可愛的很。

“是王妃教訓的是,是本殿下說錯了。”五皇子開口,口氣像是在哄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語氣又寵溺又無奈。

這簡直就是像在對她*了,周寶珍臉心中大怒,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就見她往後退了兩步說到“殿下是來看寶珠的吧,她在裡頭等你呢,我這裡就先告辭了。”

說着也不管對方答不答應便大了丫頭匆匆外院外走去,五皇子站在原地看了周寶珍離去的背影眼中先是一冷,繼而又像是想到了什麼笑了起來。

直到離開李寶珠的院子也沒見五皇子跟出來,周寶珍暗自鬆了口氣在皇子府丫頭的帶領下往外走,不想半路卻碰上了匆匆趕來的錢氏。

“王妃這是要走?”錢氏見到周寶珍像是有些驚訝,同她說到“我已經讓人預備酒席,王妃難得來一次好歹也該留下吃頓飯再走纔是。”

周寶珍看着錢氏的笑臉,一時也說不上是喜是厭,都是當人正妻的她自然也明白錢氏的處境和憂慮,況且寶珠並不是一般的妾室她有孃家有靠山,對她的威脅實在太大了。可是你不喜歡可以,誰也不會爲這事指責你什麼,可你當初又爲什麼主動出面求娶,你賢名遠揚卻既想要面子又想要裡子這做人就未免太貪心了。

這麼想着周寶珍臉上也露出一抹笑容,對她說到“皇子妃一番好意原不該辭的,只是不巧今日實在有事,還是下次吧,下次我做東還請皇子妃,還請給我個面子一定要賞光纔好。”

兩人就此別過,周寶珍直到坐上了馬車纔算是真正鬆了一口氣。這裡錢氏看着周寶珍離開的方向,有丫頭上前來悄悄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她又退了下了下去。

錢氏聽過之後微微一笑輕輕嘀咕了一句“看來這會兒殿下的心情太好不了,咱們回去吧。”

自此,周寶珍同李寶珠的聯繫又多了起來,她常常讓往皇子府給寶珠送東西,吃的玩的都有,李寶珠的身子漸漸好了起來,及至八月裡襄陽侯打了大勝仗五皇子更是常常往她哪裡去。

七星打聽來的消息,這些日子李寶珠讓錢氏不大不小的吃了幾次虧,周寶珍聽過後在放心下來的同時隱隱又有幾分失落,寶珠終於還是學會了這些,而真正有福氣的女人合該永遠用不上這些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