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趙王斬釘截鐵的聲音,立時打斷了景珏的乞求聲。
頃刻間,趙王滯了滯話音,旋即語氣放緩沉重道,“晚了,晚了,如今陰差陽錯,等不及了!明日,申國公就要到河南了。”說罷,他從寬大的袍袖裡摸出一個精巧的青花瓷小藥瓶,上面紅綢包蓋,遞給景珏說,“拿去!你知道該如何做。”
景璞驚得慘呼一聲“父王!”驚得面容扭曲,不顧一切的從榻上翻滾下地,一把抱住趙王的雙膝跪地懇請,“父王,父王求您,不要傷害薰妹。不晚,還有今夜,求父王再寬限兒子些時辰,兒子一定勸薰妹交出那東西來!”
流薰驚得魂飛魄散,她驚懼的眸光望着景珏表兄手中的那青花瓷小瓶,不必猜,怕是鶴頂紅之類的劇毒。難道趙王姑爹要逼珏表兄毒死她?就爲了她懷中的東西永不見天日?趙王姑爹竟然如此心狠手辣,竟然要殺她滅口!
趙王冷冷的面頰,不動聲色,藥瓶遞在景珏眼前吩咐,“接過!”
景珏雙眸赤紅,頻頻搖頭,口中不停哀求,“父王,兒子今夜一定尋出那東西,求父王寬限兒子些時辰……”
趙王眉頭緊皺面色鐵青,他怒不可遏,猛然飛起一腳踢翻景珏在地,破口大罵,“滾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堂堂趙王府世子竟然爲了一女子下跪求饒,就憑她能魅惑你如此,她謝流薰就死有餘辜!”
流薰周身發抖,後背冰涼,彷彿有厲鬼卡住她喉頭,她難以喘息。她雙腿發抖,不聽支使,想跑卻無法挪步。流薰驚得不敢呼吸,身子向牆根貼貼,景珏的話卻是格外清晰。
“父王!”景珏聲嘶力竭的一聲高呼,隨後的話從牙關裡艱難擠出,“父王要殺,就殺孩兒吧!饒過薰妹,薰妹無辜,不過是忠人之事,受了皇祖母重託。”
“混帳!”一記重重的耳光又抽在景珏面頰上,那聲音清脆,震顫得流薰心頭不停的抖顫。趙王一字一頓,“明日一早,若是那東西交去申侯爺手中,莫說你我父子死無葬身之地,怕是太后也命在旦夕。你說,父王該如何做?你說呀!”趙王幾近咆哮。
片刻的沉寂,趙王咬牙冷冷,“珏兒,你是武將,自幼戎馬軍中錘鍊,是父王心愛的海東青。你的心應該在蒼穹廣宇的天上,而不該沉迷在水窪裡去羨慕那卿卿我我的戲水野鴛鴦。那不是我皇室子孫所爲!你,太令父王失望了,父王毋寧你死,也不想你爲了一個女人魂不守舍如今的樣子!”趙王聲色俱厲,步步緊逼。
景珏赤紅的雙眸如在滴血,他搖頭連連,哽咽在喉頭的話卻涕不成聲,只喃喃喚着“父王!父王!”
趙王狠狠踢他一腳吩咐,“起來!站起來說話!”
景珏掙扎着爬起身。
趙王一把揪住他肩頭提他起身,凝視他的眼眸呵斥,“看着父王的眼!”
景珏赤紅的眼含淚凝視趙王,帶了些委屈和倔強。父子二人對視片刻。
“逆子,孽障!”趙王慨嘆一聲,旋即是片刻沉吟。
趙王疲憊的聲音發自肺腑的嘆息一聲,“珏兒呀,你可記得,你十二歲那年,養過一條賀蘭山埋的犬狼雜種崽子,起名叫蒼狼的……”
景珏面容扭曲,透出些驚駭,慘白的顏色更甚,深深抿脣點頭。
“你,你那時還是個孩子,或許是離開孃的身邊,對那沒孃的犬狼雜賠的狗崽子格外的心疼,睡覺行軍都要帶了那狼崽子在身邊不離寸步。那時,父王幾次提醒你,那獸性難改的畜生,莫留在身邊傷到了你,可你就是不聽。誰想那畜生果然可馴化,竟然跟你了兩載之久,”趙王悵然回憶。
“是,兒子記得,那蒼狼還曾在萬馬軍中救過兒子性命,他冒着箭雨衝上去咬斷了敵軍首領戰馬的喉嚨。”景珏慘然回憶。
“你可知,爲什麼父王后來突然殺了那雜種?”趙王問,話音陰冷,令人不寒而慄。
景珏眸光一轉,試探般猜測,“父王不想孩兒耽於物事,用情過深,貽誤戰機。”
“此爲其一,但更有甚者,你告訴父王,那畜生髮情了,戀上伙房一條柴狗,還把那柴狗弄大了肚子,從此總向伙房跑,你還覺得可笑。”趙王搖頭嘆氣,“但凡這獸一發情,就心有旁騖,再沒了先時的兇猛,獸性盡失,留下它無益,反會是你的牽累。如此廢物,不如不留!”趙王咬牙道。
“可是,父王……”景珏沙啞的聲音纔要爭辯什麼,趙王厲聲喝止,“住口!如今那謝流薰就是那隻令你神志不清迷情忘己的柴狗,定不可留!”
趙王的話音狠厲,景珏卻極力爭辯,“可兒子如今成人,娶妻生子延續祖宗香火也是份內之事,父王如此教訓過兒子的。”景珏眸光裡極力忍了淚,“父王,父王,孩兒從未求過父王什麼。薰妹是外祖父的心愛,念在外祖父和母妃面上,父王……”
流薰的手緊緊抓在自己腰上,雖然那東西沒有貼身而帶,但她心驚肉跳之餘不覺好奇,到底那密詔裡寫了些什麼?趙王爲什麼竟然爲了那東西動了殺機?自前世裡突然被沈孤桐措手不及的逼到絕崖上,她從未有如今的恐懼絕望。
“你莫恨父王,父王如同你一樣,生在帝王家,身不由己。父王都不知該去恨誰個?”趙王悵然道,攙了景珏一把,放他在榻上說,“看來這頓鞭子還沒把你抽醒,執迷不悟,趴好!讓父王看看你的傷。”
窸窸窣窣一陣衣裳摩擦聲,流薰偷眼窺去,見趙王已輕輕拉開景珏表兄的中衣,拿了桌案上旎姐姐調製的藥膏精心細緻的一點點爲他塗藥,一邊安撫般放緩了語氣道:“珏兒,你即已成人,就該懂事明理,爲父王分憂。你我父子,擁兵百萬,爲朝廷浴血邊疆戍邊多年。誰想,最是無情帝王家,伴君如伴虎,如今若不是因爲皇上忽發奇想提議要將你送去南彝入贅爲蠻夷駙馬,遠離京城,你皇祖母也不會爲你同皇上爭辯,觸怒龍顏,氣血衝了頭,纔出此下策。你皇祖母是婦人短見,將先皇調兵的聖旨讓流薰夾帶出宮給孃家申國公。可你我父子畢竟是皇室宗脈傳承,總不能不明是非,不顧大局,同室操戈!真若是先皇調兵的聖旨到了申侯爺手中,勢必是申家造反回京,朝廷一場大亂!看看你這畜生,惹出多少禍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