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春旎擡起彎彎的長睫,對了皇上莞爾一笑:“皇上賜了臣妾如此可愛的皇兒,臣妾心滿意足。”
皇上恍然大悟,笑了摟住她母子。
方春旎溫婉輕柔,“皇室對臣妾的好處,臣妾都記在心裡,萬般賞賜,都不及一個麟兒,況且,這皇子多像皇上呀。”
方春旎斜倚牡丹靠墊,烏髮如雲散落枕邊,一襲素白色衫子寬大,淡藍色的綢帶打個蝴蝶結,露出胸前一抹梅紅色抹胸,臨盆後更顯豐滿肌膚勝雪,脣紅若朱丹,身上透出淡淡的乳氣。
那副雍容豐腴的安詳的模樣,令皇上憐惜。
鍾粹宮,方春旎因生下皇子,得皇上破例,擢升爲如妃,移居鍾粹宮。
宮裡人人爭羨此殊榮,自然靜嬪也升做了靜妃。
方春旎懷抱呢喃哼哈對她甜甜笑着的嬰兒,那孩兒白嫩的臂如藕節,彷彿夏日初生的荷花。那長長彎彎的睫絨,烏亮的眸子,如何看,都那麼像那個人,不覺心裡有幾分張皇。
遲早有一日,皇上若是察覺,自己的孩兒並非他的骨血,那她苦心經營來的一切,她的驕傲,她那被踐踏的自尊,所有的屈辱,都被打回原地。
流蘇進來,輕聲讚許:“娘娘,小皇子真可愛呢。”
方春旎一笑問:“你看,小皇子生得像哪個?”
流蘇笑了說,“自然像皇上,眉目英武。這嘴兒和鼻子像極了娘娘呢。”
方春旎會心的一笑,忽然對流蘇說,“聽說,靜嬪生的皇子,比咱們的皇子顯得更瘦弱些。”
流蘇說,“咱們自己的皇子都顧不及呢,如何還顧得旁人?”
正在說着,鸞秀奔來說:“娘娘,娘娘,聽說小皇子的滿月,皇上吩咐內廷擬定皇子的名號,要賜靜嬪娘娘的兒子爲個‘璋’字,咱們的小皇子,名爲一個‘瓚’字。已經供去了太廟三日,看欽天監的回饋呢。”
“果然是個‘瓚’字嗎?”方春旎問,旋即黯然神傷,皇上的眼裡,畢竟她的兒子遜了靜嬪一籌。
她長在文人
之首的謝閣老府,自幼精通文辭。這璋是帝王之玉,更是生男子之說,都有“弄璋之喜”,《詩•小雅•斯干》說,“乃生男子,載寢之牀,載衣之裳,載弄之璋。”
而她的兒子的“瓚”字,那不過是三分玉,二分石,非是純玉。《說文》中說,“瓚,三玉二石也。禮天子用全,純玉也。上公用駹,四玉一石。侯用瓚,伯用埒,玉石半相埒也。”就是說,天子是佩戴純玉的,而她的兒子卻不過是石頭,難道皇上如此輕賤她母子,她不由慘笑。鸞秀不懂,還在感嘆說,“鸞秀覺得,瓚字比璋字入耳好聽。”
方春旎轉念一想,不過是個名字,三皇子景璞不過一個璞字,璞玉倒也強過景瓍那真玉吧。
“聽說,封尚書府裡日日來人伺候靜妃娘娘,上上下下的打賞周全,咱們宮裡,如此的冷清。”鸞秀頗有不滿,“好歹娘娘是謝府出來的呀。”
方春旎苦笑,謝府,寄人籬下,她還能指望什麼?若是入宮的是流薰,而不是她這個孤女,或許大舅父和外祖父,不會如此涼薄吧?
她喃喃說,“我外祖父爲人刻板正直,剛正不阿,容不得半點這種打點之事。平日裡他爲人低調,更不會爲我這外孫女操辦什麼。”話雖如此,心裡慼慼,緊緊抱住了懷裡的孩兒。她打量那孩兒,孩子對了她在笑,方春旎更是苦笑,遲早,她會一點點的找回本該屬於自己的一切。
轉眼已是兩個月過去,快到了兩位小皇子的百日大慶。偏偏蘭馨公主也誕下了小公子,宮裡喜氣洋洋。
又過了三個月,層林醉染,方春旎的孩子已經五個月大。
宮宴,笙歌管絃,美人踏歌曼舞在紅線毯,舞姿婀娜。
端貴妃懷抱蘭馨公主所生的小安兒逗弄,那孩兒生的可愛,白淨的面頰如一團傅粉,紅撲撲的臉蛋似蘋果一般紅得誘人,惹得人恨不得咬上一口,他長長的睫絨翻卷,水亮的眸子含笑,小嘴蠕動吐着泡泡,似在同外祖母逗弄。
流薰正望着端貴妃懷中的小侄兒出神,一陣孩子的哭聲遮蓋了太平管樂
聲。
衆人尋聲看去,見怡貴妃懷裡抱着個哭哭啼啼的孩子進得殿來。
怡貴妃身後隨着一臉緊張的靜妃,她同方春旎前後入宮在同一年,都是皇上南巡前新收的美人,更是同日產子。靜妃是怡貴妃的侄女兒,自然對怡貴妃馬首是瞻。
只是,怡貴妃懷裡抱的不是靜妃所生的兒子景璋,卻是如妃所生的兒子景瓚。
流薰心頭正在困惑,忽然殿外歇斯底里的哭喊聲:“還我孩子,還我瓚兒!”
大殿上立時鴉雀無聲,無數人面面相覷,驚愕的望着殿外披頭散髮衝奔而來的如妃,她神色駭然面色慘白,衣衫不整,竟然赤足奔來,不知發生了什麼變故?
“放肆!成何體統!”皇太后怒斥一聲,皇上也正了面容,冷冷地問:“怡貴妃,你搶如妃的兒子,這是爲何?”
怡貴妃跪地啓奏:“皇上,後宮出了穢亂宮廷的大事,如妃爲了奪妃位,竟敢同人私通苟且,生下這孽種冒稱是龍子。臣妾協理六宮不當,請皇上治罪!”
怡貴妃的話說得不疾不徐,抑揚頓挫,彷彿唱戲唸白一般。一時間無數好奇驚愕的目光投向殿上跪着的怡貴妃和靜妃,更有立在大庭廣衆下神色張皇的如妃。
“如妃同外男苟且私通,穢亂後宮,其罪當誅!”怡貴妃斬釘截鐵地說。
“一派胡言,皇上,臣妾冤枉!”如妃哭哭啼啼,披頭散髮的無盡狼狽,她發狂般同怡貴妃撕扯,搶奪了哇哇啼哭的孩子瓚兒抱在懷裡,惹得端貴妃懷裡的小安兒也哇的哭出聲來,端貴妃不停的哄逗,嗔怪地眸光望一眼怡貴妃說:“妹妹說話要謹慎,事關皇家清譽。”
怡貴妃自六皇子奪嫡失利慘死,如今在宮裡的地位大不如前,門庭冷落。如今恰尋了這個檔口狠狠的反戈一擊。
“若非事關皇家清譽,皇上的龍威,臣妾才懶得管這閒事。景瓚並非皇上的骨血,是如妃同人苟且所生的孽種!”靜妃在怡貴妃身後揚起頭,悠悠地拖長話音說,有意在賣弄玄機,惹得四下一陣驚歎議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