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着,外面一片慌亂嘈雜,似更有驚歎低語聲在窗外亂作一片。
謝妉兒擡頭,問一聲:“都皮癢了嗎?鬧得什麼?”
簾子一挑,丫鬟當歸探進來個小臉,神色慌張。
謝妉兒一見她雙手空空,氣得問:“讓你去取的金龜呢?”
當歸眸光不定,那眸光在流薰面上掠過又慌忙避開,謹慎地行至謝妉兒身邊,手中羅帕掩口才要附耳去對謝妉兒稟告什麼,謝妉兒打下她的手,杏眼一瞪責備道:“大姑娘又不是外人,什麼話自可說在當面!”
當歸這才訕訕地望了流薰一眼,爲難道:“奶奶快去前面看看吧。那個宮裡來的十二皇子殿下來咱們府裡提親,要娶咱們家大小姐做王妃呢!”
流薰一驚,氣得哭笑不得,這紈絝皇子難不成爲了替晚晴抱不平來報復捉弄她?他倒是鍥而不捨呢!
謝妉兒噗嗤一笑說:“左右是十二皇子哄你們說笑的話,莫當真。”
當歸連忙擺手一眼認真地說:“太太,不是玩笑,是鸚哥兒她們在前院親眼得見的。如今謝府裡上下的人都湊去前院看熱鬧了。那十二皇子披紅掛綵的,騎着高頭白駿馬一路吹吹打打而來,神氣威風呢,聘禮綿延一路堆滿了前院,四太太還取笑說,都能堪比江南女子出嫁的十里紅妝了。這府裡堆不下,都擺去府門外了……大老爺不在府裡,那十二皇子吵鬧着去請老夫人做主去了。…….”
見流薰一臉驚愕似在將信將疑,當歸指了窗外說:“大小姐你聽,這鼓樂聲聲,爆竹震天的……”
一股熱血轟的一下直涌去流薰的頭,整個人驚得面紅耳赤。閨閣女子的婚姻大事豈能兒戲,偏偏這十二皇子景璨好陰險歹毒,爲了替晚晴鳴不平嫉恨她,竟然拿她的終身大事來取笑。
謝妉兒也坐不住起身問:“可是驚動了老太太?老太太如何發話的?”
“老夫人推說老太爺不在府裡,說是十二爺若是有這個心
思,自當稟明皇上做主賜婚,待老太爺回府在做定奪纔是。至於老夫人,這幾日頭風病犯了,恕不見客。”
當歸脣齒清晰,字字若豆落玉盤般清脆,流薰心略是定定,祖母這是避而不見,畢竟是皇子,得罪不得,如今這假癡不癲的皇子可真是成了她心頭的刺了。
難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這紈絝皇子擺明要在大庭廣衆下出盡她的醜,怕是不出明日,大街小巷就要拿傻皇子去謝府提親的事兒傳爲茶餘飯後的笑談。這口鬱氣她謝流薰豈能忍下?若不讓這混帳吃些教訓,倒讓她小覷了她謝流薰的手段。
小姑母見她面色一沉,小臉拉下,芙蓉面透出幾分狠厲冰寒,氣得柳眉倒豎,就噗嗤一笑說:“你是明白人,何必同他個糊塗東西去計較認真了。待姑母去前面走一遭看看,打發他離府就是了。”
一邊吩咐丫鬟爲她更衣,一邊抱怨:“這珏兒,一早的不知去了哪裡,反把這尊佛請來放置在了謝府裡,供在哪裡都左右不是。”
流薰面色掠過些嘲諷的笑,無奈道:“薰兒不急,橫豎有老祖宗和姑母爲薰兒做主呢。也不是他說娶,謝府就肯嫁的。”
二人說着互相攙扶着出了門,徑直向前院去。
一路上,丫鬟婆子們一見流薰都紛紛垂頭恭敬地退去一邊,詭異的眸光偷窺着流薰。
流薰心裡更是氣惱,聽了那鼓樂聲一陣高過一陣,吹得天邊的鳥兒似都要來駐足觀看謝府的喜事一般。
流薰心裡忽然犯了一陣尋思,這倒是蹊蹺了,平白無故的,偏偏逢了她要入宮去簪花赴宴,候選六皇子妃,這十二皇子忽然半路殺出來提親要娶她。莫不是幕後有人指使?沈孤桐?心裡這個念頭才掠過,卻自己暗自搖頭否定,憑他沈孤桐睿智聰明,怕也難指使宮裡的皇子爲他效力……那這十二皇子忽然提親,莫不真是頭腦一熱,犯了癡傻癲狂?
急急忙忙一陣風似的掠到前院,還不及進院門,就聽到鼓樂
聲震耳欲聾,院外已是人頭攢動圍了探頭翹首看熱鬧。甬道兩旁堆滿高高低低的大紅貼紙覆的箱奩,更有那大紅朱漆的子孫桶,大紅綢包裹的菱花鏡,絳漆平安凳……原本新娘辦喜事成親那日的陪嫁似都搬來眼前。
謝妉兒詫異地四下摸摸看看,忽然噗嗤掩口一笑道:“這個十二殿下,這哪裡是聘禮,不是喜鸞堂老號的百年好合千金姻緣嫁妝嗎?這是江南女子的習俗,女孩兒出嫁,要十里紅妝,從孃家一路被迎娶去夫家,吹吹打打的,那大紅嫁妝要從頭望不見尾,延綿十里,纔不失體面,不至於被婆家輕看小覷了。這十二殿下怕是搞錯了。”
分明就是拿她的婚姻大事當了兒戲,流薰正在氣惱,兩旁的丫鬟僕人見了大小姐這正主到了,都驚得瞠目結舌,不想流薰還敢在此刻出現,紛紛退去兩廂,閃出一條道來。
流薰進了垂花門,從堵擋了門口的嫁妝堆中提了裙裾左挪右邁的總算進去正院,遊廊下就見榮壽堂前一把太師椅上,歪個身子懶洋洋的斜着一身紅袍的景璨,那大紅喜袍分外刺眼,反顯得他張白嫩的俊臉更是玉一般的明潤,可惜空負了好皮囊,竟然是如此中看不中用的廢物!
流薰一見他那悠然自得懶洋洋吩咐樂工:“吹奏起來!都沒吃飽飯嗎?沒聽說吹簫引鳳嗎?如今你們嗩吶號子的吹出個樣兒,吹奏得老夫人樂了,點頭許了這樁姻緣,爺重重有賞!”
流薰火向頭頂冒,卻強壓了怒火,輕輕甩開小姑母揪扯她袖籠示意她稍安勿躁的手,悠悠地上前去,笑盈盈地說:“呦,這不是宮裡的十二殿下嗎?這是……給祖母來送壽禮啦?嘖嘖,還是十二殿下知書達理,尊師敬道。在謝府才習了幾日的字,逢了祖母的壽誕,壽禮都送得比旁的皇子的與衆不同。看看,還真喜氣呢。”
景璨本是悠然地看戲,忽然一聽流薰的聲音,驚得從太師椅上一躍而起,看着流薰一臉詭笑的望着他,不覺一個瑟瑟,提防地問:“怎麼是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