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7 表態

417 表態

今日蕭允又喝得有些多,是王嘉和歐子川一起扶着回來的。實在是今日在齊王府做客的盡是一干猛將,不但上陣殺敵勇猛,喝酒也猛得很。他們壓根就不愛去找晉王、渝王敬酒,這些文縐縐的王爺不對他們的味兒。就是楚王,因爲從來沒有上過戰場,只是在京郊大營裡轉悠,他們心底也不是太看得入眼。還是齊王和秦王這樣的,纔是帶軍的王爺。至於壓根沒什麼存在感的蜀王等人,那就更不用提了。因此都卯着勁兒去敬齊王和秦王。

再加上誰都知道秦王最近又得兩個嫡子,敬他的人就更多了。車輪戰下來,想不喝多也難。這種時候喝酒自然是不能藏着掖着了,要大口乾了,不然豈不冷了一干武將的心。

一個武將拍着大腿道:“武將生兒子那就是厲害,別說秦王正當年了。你們知道不,從前鎮北軍的郭老將軍,剛得了個老生兒。”

“那老爺子不是都快八十了麼?”旁人有人震驚的道。

“可不是,要不怎麼說是武將呢。常年在馬背上鍛煉出來的,腰力好啊!”一羣人交換了一個有些猥瑣的眼神,一副‘你懂的’的模樣。

衆武將鬨堂大笑,那邊楚王輕聲道:“一羣粗人!”

晉王橫他一眼,“那些都是爲國立過功的將軍,你若有機會與他們共事,萬不可輕慢。”小允當初鬧着去邊關,父皇不允,還是自己給他求的情。如今看來,還真成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當時真該把老七也塞去,這樣他才能體會什麼是袍澤,什麼是戰場上可以互相擋刀子的交情,才能真正混進這個圈子去得到認同。京郊大營有三分之一都是少爺兵,他去帶兵又一直高高在上,根本沒有沉下去。哪及得上小允從底層摸爬滾打上來的人脈。

蕭允回到家迷迷糊糊的躺了一會兒,睜開眼嚇一跳。糰子蹲在枕邊正湊得很近的看着他,鼻子還在他的鼻尖嗅來嗅去,然後用控訴的眼光看着他。

蕭允心道一聲‘不好’,這小子能聞出酒香味兒,八成是知道他出門做客了。他頭疼呢,可別讓他在這兒鬧騰。這小子如今會說話了,兇他兩句就敢進宮告狀。

糰子看他一臉難受,伸小胖手指指旁邊桌上的醒酒湯。他是被顧琰打發來看看他爹喝醒酒湯沒有的。

蕭允端起來一飲而盡。糰子坐在牀邊朝王嘉招手,又指指自己方纔脫下的鞋子。王嘉趕緊過來給他穿鞋。

蕭允在屋裡走了幾步,發現糰子亦步亦趨的跟着。

“你跟着老子幹嘛?”蕭允彎腰把他抱起來。這麼高點的小豆丁跟在身後,不留神停下說不得他撞上來就得把自己給撞翻。

“哼!”糰子氣鼓鼓的。他可喜歡出門做客了,爹爹出門居然不帶他。他又不像大球小球要留在家裡吃奶。

明天是要去晉王府,重點防範對象,蕭允肯定不能因爲他這樣就同意帶他去。今天幾個小侄兒小侄孫也跑來問糰子怎麼沒來云云。蕭允隨口說他有些打噴嚏。

“明兒送你進宮陪皇爺爺?”大家都在相聚樂呵,老爺子也召集了些老臣到紫檀精舍閒話當年,把小傢伙送去鬧老爺子去。

糰子立馬笑逐顏開的點頭,“嗯嗯。”

次日要進宮面聖的一衆老臣便連夜接到通知,讓帶上家裡一兩歲的小孫子小孫女一起去。

已故秦相的前任聶相聶老大人,也就是十七公主準駙馬的爺爺聽了太監傳的口訊便讓告訴了小兒媳婦一聲,明日他要帶小孫子進宮。這個年歲要求一聽就知道是針對秦王府小世子的。

聶老大人當初是因病辭官,卻並沒有還鄉,而是留在了京郊溫泉莊子休養。官場上人一走茶就涼,但他的兒孫還都在呢,留在京城也可以指點一二,並且一些老交情走動着也好些。蕭允把十七公主許給他的孫子,就是看上了他背後的關係網。而他也是文官裡少有的支持蕭允的人。

因爲聶老大人其實也是很有雄心想做一番事的,只是他運氣不好碰上了皇帝最消沉那幾年。再加上自己身體不好,因此才早早退出朝堂。倒是沒想到這麼一療養,秦相都去了他身子骨反倒是越來越硬朗了。如今三不五時的皇帝還愛召他進宮作陪說話,他的話也是有些分量的。晉王也試圖拉攏過,不過聶老大人只打哈哈,沒有一句實話。晉王拿他這個老臣也是沒有辦法。

年前秦王府的形勢堪憂,老人家也跟着捏了把汗,生怕秦王衝動。好在最後是有驚無險,如今秦王府又得兩個嫡子,一下子似乎扳回了一城,但長遠看還是得秦王自己能有展現的機會纔好。不然,光是能生嫡子還是遠遠不夠的啊。

衆所周知,秦王的長處在治軍。不是說他理政差了,是相對治軍而言理政略次。這一年下來,證明他當初沒有看錯。秦王就是一個文能治國武能安邦的雄主!是他深切期盼了很多年的雄才大略的英主,這樣的人才能讓開國時的輝煌再現。

他老了,不能再做追隨輔弼的重臣,但他可以爲推秦王上位做些事。他還有兒孫,可以實現他年輕時沒能實現的抱負。如今正是雪中送炭的時候,自然是要抓住機會的。

帝心屬意的是秦王,他看好的也是秦王,而且秦王的確具備這樣再創盛世的潛力。所以秦王屬意將十七公主許給自家嫡次孫,他欣然從之。

次日,聶老大人牽着平素最疼愛的年僅三歲的小孫子一同進宮。一路上和往昔同僚甚至是政敵笑呵呵的打招呼。當初大家爭來爭去,很多也只是爲了政見不同,非是爲了私利。如今都是土埋半截的人了,自然是可以相逢一笑泯恩仇。

當然,這其中也有心向晉王的。但是大家還是政見不同,不是私仇。大過年的見面,自然不會劍拔弩張。都笑着彼此拱拱手,拜個年。

虎頭虎腦的聶湛來之前被叮囑過,要好好地親近秦王世子。可是一見面他就發現這很難。

糰子聽到他的名字當即哈哈一笑,“孽障——”他記得這個詞兒,是用來罵人的。沒想到這個人叫孽障啊。一邊笑一邊朝孫皓熙招手,“樂樂,快來!”這是叫他過來分享這個名字帶來的樂子。

聶湛也聽過這個詞兒,脹紅了臉道:“臣叫聶湛,不是孽障。小世子您聽錯了。”

孫皓熙過來正好聽到這句,他對糰子道:“糰子,你聽錯了。”一邊在心頭盤算,這是十七姨婆的侄子,啊,又是長輩。

糰子翻來覆去念了幾遍,總是念成孽障,氣得聶湛牙根癢癢。要是在家,他早就發火了,可進宮面對的是貴人,只能忍。這是娘千叮萬囑的,進宮一定不能由着性子撒野。哼,他不喜歡進宮。

一羣小男孩兒很快玩了起來,孫皓熙是同齡人裡打架最厲害的。打遍五歲以下的年齡段暫時無敵手。糰子便讓他和聶湛玩摔跤,每次見到這麼大點的男孩糰子都讓人和孫皓熙先打一架。太弱了的不要,久而久之這都成他收小弟的第一關了。雖然他自己並不清楚。

一開始是因爲有大人在,孫皓熙只能每每被他使喚。當然,他自己也喜歡打架,並不怎麼排斥。久而久之,他也對這個安排很滿意,時不時都有架打。而且糰子喜歡收禮物,但對自己的東西並不小氣。他在意的人跟他討的話,他也是很樂意發禮物的。孫皓熙有幾次看上他的東西,他二話不說就給這個大侄子了。孫皓熙便也樂意跟他一起玩。

皇帝和聶老大人負手在廊下看兩個小屁孩兒摔跤。在家也是小霸王的聶湛完全不是孫皓熙的對手,他打小最喜歡的就是在營帳裡看一衆士兵摔跤了。那水平是槓桿的,很快就把比他小半歲的聶湛按翻在地毯上。聶湛倒也沒哭,咬着牙爬起來,“再來!”

再來一次,依然是他輸。孫皓熙伸手拉他起來,“你方纔腿應該這樣,那我就拐不到你了。”

糰子和大牛牛等人都跟着孫皓熙學,聶湛也跟着比劃,不知不覺成了小團隊中的一名成員。好像宮裡也沒有那麼討厭了。

皇帝已經見過幾回糰子認識了新的同伴,就使喚侄子去打人家一頓,算是給下馬威。他這麼小自然不懂那麼多,但是知道這樣一來,新來的小夥伴就會比較聽話,反正孫皓熙是被秦菀、大公主洗腦一定要聽小表叔話的。這一招就沿用了下來。

“和秦王當年比,小世子很是健壯呢。聰慧倒是一脈相傳的。”聶老大人道。

這對比的是秦王當年,但實際上說得是誰君臣心裡都有數。其實晉王嫡子身體不好,這真不是什麼大事兒,就算那些傳言是真,他也不過是早產而已。蕭允當年都能調養好,他調養好的可能還是極大的。而且,晉王其實不缺兒子啊。但皇帝拿這個來說事兒,傾向性就十分的明顯了。因此他說話也敢放開些了。

皇帝看向聶老大人,“你真的如此看好允兒?”這隻老狐狸從前也是不肯明確表態。此時倒挺會抓住時機的。

聶老大人點頭,“如今四國不馴,皇上需要的是一位鐵腕的繼位人選。即便那兩個官員真是累死,那也只能說是他們的身體本就不好。身體不好就學學微臣,早早退了也好把位置讓出來讓有能力的人上。非得弄到這個田地,怪誰來?那麼多臣子,上位者都能瞭解你的身體狀況?還是該自己保重纔是。再是想把位置佔着,也得有命在啊。”這種不戀棧權位的話他是最適合說的。

這是聶老大人第一次的明確表示,而且是在皇帝跟前。上一次允婚其實也可以說是不敢抗旨不遵。如今在秦王府有些風雲飄搖的時刻,他的作用就更加的明顯了。良禽擇木,也是要挑個最有利的時機的。

皇帝點頭道:“還是聶卿家知道朕啊。不知多少人在背後指責朕處事不公道。都是朕的兒子,朕就是稍微偏心允兒這個沒娘孩子一些,也不至於拿江山社稷開玩笑啊。”要不是眼前的人如此識相,他也不至於這麼愛召此人進宮說話了。

“皇上高屋建瓴,看到的自然要比旁人遠些纔是。秦王堪爲霸主,晉王可爲賢王。是可以君臣齊心,兄弟斷金的。到時候何愁四國不俯首,國勢不昌盛?”

這話說得皇帝有些動容,這也是他最希望看到的局面:兄弟和睦,齊心協力,推動國家興旺發達!

聶老大人進一步道:“反之,若晉王上位,他卻是壓不住秦王的。爲君者不能用自己掌控不住的臣子,那就只能是白白損失了秦王的才具。”更深一步的君臣猜忌兄弟相疑他就不好出口了,皇帝自然也能想到。

皇帝道:“允兒在文官中名聲不如他三哥,實在是時間太短。這件事聶卿家要替朕多費費心纔是。”秦相撒手人寰,葉相算是中立但立場還是有些偏向晉王,眼前的人倒是可以好好倚重一下。宦海浮沉幾十年,爲相也近十載,提拔的不少人如今都在緊要位置。此人如果一心出力,其能量還是很可觀的。

“皇上有命,微臣敢不盡力?”

蕭允今日比糰子還早回府,一回來就湊到顧琰跟前,“琰兒,我今天沒喝多哦。一羣文官,講究的是小酌怡情,而且今天也沒什麼人來敬我。”昨天是武將對晉王敬而遠之,今日就是文官普遍的疏遠他了。但武將對晉王沒有敵視,文官卻有些忌諱他。

顧琰沒顧上理他,因爲雙生子正在二重奏的哭着呢。有兩個就這點不好,一個哭另一個也會跟着哭。乳母抱着在屋裡走來走去的哄着,顧琰只覺得聽着揪心。大球小球出世十來日了,聲量一如既往的大。

“你把他們放旁邊廂房嘛,這樣就省得他們一哭就吵得你不行。”

“坐月子這麼無聊,再不能逗兩個小傢伙,那我不得閒得發黴啊。你成天不着家,糰子也總惦記着出門玩耍,就只有大球小球陪我了。再說他們晚上如今也都挪出去了,白日再擱廂房,我哪裡還這麼方便看到。”大球小球開始夜哭了,因此晚上被挪出了母親的房間。

蕭允在旁邊躺椅上躺下,“我方纔進門看到阿大阿二在扎馬步,糰子還沒有回來麼?”

“沒有啊,看來今天還挺開心的,都不惦記回家了。他呆得住不如就讓他在紫檀精舍多呆幾天。”不然在家有時候也挺吵人的,譬如現在兩個弟弟在哭,他會在旁邊假哭,鬧得大球小球越哭越厲害。

還算順利的就到元宵節了,大球小球也滿了二十天了。白白胖胖的,越發可愛起來。

蕭允抱着兩個小兒子道:“明兒又要上衙了。”封印前在衙門辦事的記憶不太美好啊,他真是希望這個年一直都不要過完。

糰子依在顧琰身邊唸叨:“燈燈”

“嗯,晚上府裡會掛滿各式各樣的花燈,到時候把糰子的小夥伴們都會到家裡來看。”顧琰說道。

小傢伙不知在哪兒聽到一句上街看花燈的話,唸叨着想出去湊熱鬧。她只好讓白芷吩咐請了許多做燈師傅進府,專做各式各樣新奇的花燈。把人引到家裡來看,省得這小子出門去。這個正月,糰子就是宮裡和府裡兩點一線,一開始他還沒什麼,反正都有人陪他玩。但後來就惦記着出去串門了。

糰子扭了扭小胖身子,顧琰點點他的鼻頭,“元宵節是人約黃昏後,月上柳梢頭。你去湊什麼熱鬧啊?”她也覺得挺煩的,難道就這樣一直避着防着?好在,她很快就要出月子了。不管去哪裡,只要有她一起,肯定不能讓任何人傷害到糰子。大球小球的話,就只有讓乳母多照看些了。顧琰有些抱歉,糰子像他們這麼大點的時候是一刻不離她眼前的。

糰子抗議無果,撅起了嘴巴。

“大家都來府裡陪糰子還不好麼?外頭多冷啊!”

“打仗!”

“還打仗呢,前些天打了雪仗回來一個勁兒打噴嚏,見不到娘跟兩個弟弟的是誰啊?”

蕭允道:“就在府裡玩!等過些日子春暖花開了,你娘帶你出去玩。來,跟弟弟們親近親近。”說着把大球小球放在糰子兩側。

糰子不幹,“臭臭——”上次他就這麼一邊一個,結果大球拉臭臭了。

“你小子不拉臭臭啊?乳母剛把過了,不會再拉。”顧琰瞪他兩眼。說完看三個兒子呈山字形躺着不由笑出來。她的小家庭如今已經頗爲壯觀了啊。

顧琰擡頭看蕭允要出去出聲道:“阿允,爲了我們四母子,你要好好賺錢養家哦!我會努力盡快恢復成貌美如花的。”

蕭允道:“你再生十個八個我養着也沒問題。放心,不就是戒急用忍麼,我會靜待時機的。”聶老大人的表態老頭子也告訴他了,總算是個好消息。以後一邊倒的輿論應該會好些吧。畢竟還有一部分從頭到尾都沒出聲的官員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