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6 主謀

406 主謀

與此同時,晉王一把推開了晉王妃寢殿內室的門,臉色十分的難看。

晉王妃還沒有睡,她披散着頭髮靠在大迎枕上。看到晉王並不驚訝的樣子,也沒有像往常一樣起身相迎。只淡然道:“王爺果然來了!”

晉王看着她,冷聲道:“果然是你!看來你是把本王的話當做了耳旁風了。”

“您是妾身的夫主,是妾身的天。妾身安敢不將您的話當成耳旁風。您要讓妾身在這晉王府後宅無聲無息的病故,再容易不過了。這件事,還真不是妾身做的。”晉王妃鎮定的道。

晉王嗤笑一聲,“你可別說是七弟妹,她要是能布出這樣的局。之前就不可能吃那麼大的虧了。”

“妾身是自己做了,會推給七弟妹的人麼?看來王爺還真是從頭到尾沒有懷疑過那人。整件事都是顧家人自己做下的,與妾身無干。”

晉王一愣,“瑾兒?不可能,說你足不出戶能知道九弟的行蹤,還有些可能。她能從哪裡知曉?”

“妾身告訴她的,但妾身做的也就是這一件事。就算您不記妾身一功,怎麼着也罪不及死吧?您要是真的不信,那妾身也認了。夫爲妻綱,王爺一定要妾身死,那妾身也無話可說。”

“瑾兒她爲何要如此做?”晉王沉聲道。那個總是含羞帶怯含情脈脈看着自己,並給自己生了孩子的女子,他其實從來沒有了解過。也沒過想過要去費心瞭解。今日才發覺,他壓根不熟悉她。

晉王妃嗤笑一聲,“還能是爲了什麼,爲了王爺啊。這世上有誰想當別人的替身啊?王爺心心念唸的都是那個女人。這府裡知道內情的哪個不是恨不得扎小人咒她啊?對王爺用情越深的,就越會恨她。”

晉王自然不信晉王妃除了告訴顧瑾蕭允去青樓的事,其他什麼都沒有做。如今看來,從她執意替自己納顧瑾入府的那一天起,說不得就在謀劃着這一天了。讓顧瑾痛恨顧琰,進而去傷害顧琰,這就是晉王妃的真正目的。而且這一次的事,真的都是顧家人所爲。但最傷顧琰的,肯定是顧瑾是背後主謀這一點。這比晉王妃親自出手效果好太多。

晉王閉了下眼道:“她從來沒有想過要摻和進我們府裡的事裡來。”

“這點最可惡,我們夢寐以求的,卻是她棄如……”晉王妃言辭激憤脫口而出,但說到這裡卻是趕緊頓住了,因爲晉王的臉色比方纔更難看了。

“你說得沒錯,她的確將我棄如敝履!”晉王自嘲地道。

晉王妃往前驅了驅身子,臉上露出悲苦的神情,“王爺,您何必執着於她。滿目山河空念遠,何必啊!”

“本王此時執着的只有儲位。”

“那她出了事您就這樣着急?她此時出事,不是對大局大爲有利麼?不管是妾身還是顧妹妹,都是在爲王爺的大業出力。是,妾身有私心,但萬不敢壞了王爺大局。”所以一直等到如今,才用上了顧瑾這顆棋子。

晉王冷冷的看她一眼,“所以你現在就是在等着她更進一步的壞消息?”

“不,妾身聽到消息後,一直在等着王爺興師問罪。至於她,我當然不會盼着她好。”晉王妃古怪的笑了一下又道:“王爺,其實,您有什麼立場來指責妾身呢?先不說她只是您的弟媳婦兒,咱們就說您之前纔剛對付了兄弟,妾身這裡算是告訴顧妹妹消息對付了弟媳婦兒,這有什麼不同呢?”

晉王被她說得一滯,“你如今是吃定了爲了不寒了那些跟隨本王的人的心,本王也不能動你是吧?”

晉王妃苦笑,“妾身與王爺的情分已經磨得不剩什麼了。如今能倚仗的,也只有王爺想成大事的心了。王爺,妾身是您稱職的王妃,也將是您稱職的太子妃、皇后。除了妾身,妾身的家裡再沒有女孩兒能跟得上您的步子?”

哼,別說事情是顧瑾那個小賤人設計的,就算是她設計的又怎樣?她的所作所爲纔是晉王妃該做該爲的。如果他就因爲那個女人,反而對她下手,那是真的要讓所有跟隨的人寒心的,包括楚王夫妻。大家出生入死,還不如那個女人的一顰一笑。以後晉王成了皇帝,再像今上一樣六宮粉黛都不愛就是執着癡迷於別人的妻子,愛得如癡如狂,那今日得罪過那個女人的人還有什麼活路?

此時的晉王妃早已擺脫了產後抑鬱症,她敢推動這件事,就不怕晉王爲此對她下手。她跟了這個男人十三年,很清楚在他心底最看重的是什麼,也很清楚他的性格。他和秦王不同,顧忌太多,多少有些優柔寡斷。那個女人怕也是看穿了,所以當年纔會一點留戀都沒有,決絕的離京遠遁。後來他借西陵人的手把那個女人擄出宮,最後還是因爲重重顧慮,放她和蕭允私奔去了洛陽。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就如自己方纔所說,情分已經磨光了,她何必委曲求全!他離不開她的家族,而家族中沒有夠格與他並肩的妹妹了。做側妃,家裡是不會答應的。所以,這個位置還是得她佔着。大不了將來她就學如今的皇后,不再將他放在心上,只做好一個皇后便是。她有兒子,那是他的嫡子。無可非議的世子、太子!她有身居高位的父兄,他做了皇帝也得用。

他和秦王不同,秦王今晚是真的有可能發狂的,一旦那個女人和他們的孩子不保。那就是最好的結果了。只要他真的做出不可挽回的事,再加上如今還沒過去的兩位大人被催逼得累死在崗的事,那決計不能成爲太子。這會兒,晉王府上下已經全部戒嚴,如果他來了,自然免不了一些必要的傷亡。就像那兩位大人一樣,都是爲了成就晉王的大業做出的犧牲。也虧得晉王不是秦王那樣的瘋子,沉不住氣忍不得的人如何能成爲一個合格的儲君呢?就晉王妃對秦王的瞭解,他到如今還能冷靜,已經是很大的長進了!

晉王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晉王妃,“你,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

“哼,當我知道我的夫婿心底有了別的女人,將她珍之重之的放在心頭的時候,我就開始變了。說起來,我也很理解顧妹妹的做法,同是姐妹,在王爺心底一個是天上的雲,一個卻是地上的泥。誰能甘心啊?妾身這裡作爲同病相憐的人,想給顧妹妹求個情,請王爺高擡貴手,放過這個一心一意愛慕您的女子吧!聽說,顧妹妹從那年的上元節初遇王爺,就把您放在心上了。”

晉王看晉王妃一眼,然後默默的離開。晉王妃望着他遠去的背影輕道:“我還真想看看顧琰知道這件事是她的好妹妹做下的會是什麼反應。當然,首先她得活過今晚才成。”這件事是顧瑾策劃的,但是她也沒少幫着查缺補漏。不然,事情哪能進行得如此完滿?顧琰又怎麼可能那麼快就知道了?

晉王在書房獨坐了半宿,直到消息傳來,顧琰只是動了胎氣,母子都沒有大礙。晉王籲出一口大氣,好在她沒有事!但是,要怎麼處置顧瑾和王妃呢?殺了她們?王妃現在還不能死。如果連她都留着,卻把顧瑾給殺了,那顧瑾似乎也着實太冤了。既然她沒事,那這個仇就留給她自己報吧。

顧琰實在拂曉時分醒過來的,醒來第一個動作就是摸肚子,摸到還是那樣圓鼓鼓的,甚至不知是老二還是老三還踹了她一下,頓時鬆了一口氣。天幸,孩子沒事!

看一眼帳頂,不是她自己的,挺素淡清雅像是三伯母的。再看旁邊,是歪趴在牀沿的蕭允,顧琰此刻懶怠看他,再往外看,小菊打着哈欠正進來。

顧琰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小菊——”她早說過她是在小菊背上懷裡長大的,小菊於她無異於母姐一般的存在。這會兒看到就沒忍住。

小菊哈欠打到一半,趕緊把嘴合攏,“姑娘,你總算醒了。你放心,你腹中胎兒沒有事。太醫說好好休養就可以了。是不是餓了,想吃點什麼?”

顧琰的聲音不大,但小菊的聲音卻是不小。當下,不知幾時趴着睡着的蕭允一下子擡起頭,“琰兒,你醒了?”

外室榻上打坐的明暉也走了進來,“醒了啊,醒了就好。以後有什麼事先問清楚,別這麼嚇唬大傢伙。”

問清楚?聽着是昨晚自己弄錯了啊。顧琰看向蕭允,“我沒給你時間說麼,就一句‘那是誤會,你聽我解釋’很複雜麼?”

蕭允抓住顧琰的手,“不復雜、不復雜。我就是遲疑了一下,結果你就認定了。我在那裡見一個人,爲了掩飾對方身份才選在那裡的。”這會兒是在暗衛重重守衛的屋子裡,旁邊只有明暉和小菊,這兩個人他是信得過的。

明暉摸摸下巴,好奇的道:“什麼人可以藉由青樓掩飾身份啊?”秦王親自去見,肯定不是小角色。青樓女子是不可能了,那是客人?可青樓怎麼掩飾客人的身份呢?

蕭允小聲道:“對方住在那附近,趁夜而來可以不驚動人。是、是貴妃宮中的副總管太監。”

“啊——”小菊驚呼出聲。

明暉囧了一下,果然很能掩飾身份啊!不過,秦王居然和貴妃宮中的副總管太監都搭上線了,很厲害啊!他記得那就是圓臉白胖的老太監,很是世故。

顧琰也囧了一下,腦子裡冒出一句‘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羣太監上青樓!’你約人家在青樓見面,確定不會刺激到人家?呃,好像不會。太監在皇帝和妃子辦事兒的時候,太監不是還負責守門的麼。

“琰兒,你要相信我。我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做到的。”

顧琰靜了一會兒道:“你去了幾次啊?”

“前後一共五次。”

那就難怪被發現了。顧琰也沒有表示到底信不信,只是對小菊說道:“我昨晚好像聞到烤紅薯的香氣。”

小菊道:“那是皇上種的,沒有了。不過皇上種的跟這宮外的就是一個味道,我去廚房找找。”

明暉道:“不用找了,我師姐不吃紅薯。既然琰兒你醒了,乾脆回正房去。今天肯定少不了來探望你的人。這兒也太小了。”

顧琰點點頭,勉力坐了起來,還有些虛弱的樣子。

蕭允小心翼翼地連人帶被子將她抱起,“外頭晨露重,小心彆着了涼。”他心頭還有點打鼓,這是信他了還是依然在懷疑啊?

回到正房,顧琰對蕭允道:“天要大亮了,你是去補眠還是梳洗用飯進宮去?”

“我哪兒都不去,就在家陪着你。”

“還是不要了,如今外頭對你風評不好。你再這麼不管不顧的守着個婦人,那些人更有得說了。”

蕭允昨晚受了那麼大的驚嚇,這會兒哪裡肯離開。他有些委屈的道:“真的是誤會!”

“我信了,可對外只能說我是動了下胎氣吧?那你就不去處理事務在家這麼守着我,這樣不好。去吧,我吃過東西再睡一下,醒來興許你已經下衙了。”顧琰一是真的有些虛弱,昨晚還是挺險的。二就是不想應酬今天會來探望的人了。一撥一撥的,孃家、婆家都是一大堆人。

蕭允這才道:“我等太醫來過聽聽他們怎麼說。”

小菊端了碗進來,裡頭有兩個煨熟的紅薯。她剝了皮用勺子挖了喂到顧琰嘴邊,熱氣騰騰的。

端娘等人早起聞訊也都過來了,三夫人和端娘看到顧琰這會兒在吃烤紅薯都有些蹙眉。這會兒正該吃些滋補的纔是。可二人都有些心虛,便都沒吭聲。

季太醫和王太醫昨晚都累壞了,晚一步纔過來。正好顧琰把一個紅薯吃完,便由二人分別把了脈。兩人都說讓顧琰今天臥牀休息,不要勞動心神。又合擬了一個方子,讓人抓藥來熬。然後老管把燉了一晚上的補湯呈了上來。

三夫人忙道:“琰兒,快喝了吧。”

這會兒小菊和明暉都出去吃早飯去了,站在一旁的顧琇便端了湯餵給顧琰喝了。

“嗯,我沒什麼事兒了。不用都在這裡守着我,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三伯母幫我支應着今天來探望的人。”

“好,你放心就是!”三夫人帶着人出去。

顧琰想了想對還杵在屋裡的蕭允道:“阿允,馬嬸子一家是不是還關着?不用讓人看管了,把他們留着,我回頭精神好些有話要問。”馬嬸子一家昨晚就被關天河派人抓來了。

蕭允對門外的王嘉使了個眼神,後者點頭去了。

“好了,你快去洗漱吧。一個晚上鬍子就長出來了,趕緊收拾收拾。”

“好,你休息吧。我去看看,沒什麼事兒我就早些回來。”蕭允心頭還是有些不踏實,顧琰醒過來表現得太冷靜了。不過她說的的確在理。對外只能說她只是不慎動了胎氣。他爲此就放下一切事情的確太誇張了。

“嗯。”

蕭允喚了人進來守着顧琰,這纔下去洗漱,打理自己的儀容。

發生了這樣的事,顧琇也沒心思去書院,便在寢殿裡陪着顧琰。糰子早上醒來,如常找了過來。

“糰子乖,你娘不舒服,你自己出去玩好不好?”

糰子聽說顧琰不舒服,立時就要往裡衝。

顧琇索性抱起他,“小姨抱你進去,你不要出聲吵到姐姐。”

“嗯。”

阿大阿二對視一眼,也滿是擔心的跟着進去。

糰子看顧琰披散頭髮躺在牀上,立時就要喊娘被顧琇及時捂住了嘴巴,“說好了不吵的。”

阿大輕聲問道:“琇姑娘,王妃沒事兒吧?”

“沒有大礙,不過需要好好休息。好了,你們都看過了,出去吧。”

糰子扭了扭小胖身子,小聲道:“陪娘。”

顧琇想了想,“那好,你乖乖的,小姨就讓你留下。”

“嗯。”

過了一會兒,收到消息的顧家人,蕭家人紛紛來了。顧家的嫂子、姐妹、伯母,蕭家的妯娌、大姑、小姑一大堆。

三夫人一一接待,說顧琰就只是動了胎氣,好在如今沒事了,如今人正在睡。來的人問候了一番,留下禮物也就紛紛離開。顧瑜和渝王妃看三夫人也是一臉的疲色,便留下幫着招待來探望的人。直到下午人都來得差不多了,看過醒過來喝了蔘湯的顧琰她們才離開。

歐大嫂等到衆人都來過了,這纔過來。她今早在衆人之前就來過一次,昨晚更是跟着懸了半夜的心。得到母子三人都沒大事的消息,直道‘吉人自有天相!’

“顧三夫人,歐夫人,王夫人來了。”端娘進來稟道。

“哦,快快有請!”三夫人道。

王氏也是知道衆人都來過又走了,這才抱着兒子來的。明暉的兒子已經十個月,會爬了,名叫東方棋。

三夫人把小傢伙接過來,“棋兒來看師姐麼?”

王氏便自行走過去看又睡過去的顧琰,和牀邊的歐夫人說道:“但願這孩子早日否極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