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 打算
太夫人臉上的笑凝住了，罵道：“你真那麼有心，怎麼大家在牢裡時沒見你對她有半分照顧？你要關照了她，她說不得還能再拖一陣子呢。這個時候來惺惺作態作甚？”正是一家子開心團聚的時刻，偏要這樣的來掃興。果然不愧是喪門星生的！
顧琰也覺得顧珏命太好了，怎麼地她都有富貴榮華享。不過想想她那個心在別處又更看重權勢的夫婿，便沒再給她補刀了。不過顧瑾卻是笑眯眯把這刀給她補上了，“十四妹，你也很快會有自己的孩兒的，別急啊！”一起在圍場的時候，她可是看夠了顧珏的冷臉。
顧珏心頭更氣，哪壺不開提哪壺。她成親都兩年了，顧瑾和顧琰都在她後頭。而且她之前還傳出了妒婦的名聲。可就這樣，她也沒能懷上。真不知道到這裡來幹嘛，要跟秦王拉關係，那去秦王府就好了嘛。好歹她只受顧琰一個人的閒氣。所以她也不客氣的道：“唉，我真是爲小侄兒發愁。這孩子啊，怕是見不到外公了。我家將軍是假的投誠，四伯父可是真的啊！祖母，您說是吧？”
顧瑜沉下臉，擺出長姐的架勢，“十三妹，你是故意回來氣祖母的？”說完看向顧琰。
顧琰心道，錢氏這不是在這裡麼，要教訓也該她上啊。她瞥眼錢氏，後者不動如山。看來錢氏也知道，她的身份完全壓不住顧珏。顧珏根本不會給她絲毫面子。她也就只能欺負一下窈娘母女。
顧琰只好自己道：“珏兒，別口無遮攔的了。快跟祖母賠不是！”
顧珏看看太夫人和顧瑜的臉色，只好站起來道：“祖母，珏兒無狀了。實在是、實在是在家就爲沒能懷孕的事兒被婆母好生說了一頓，一時沒忍住。”
太夫人道：“你過門都兩年多了，你婆母說你也是應該的。過幾日翻過了年就是三年了，那時候要納妾還是怎麼樣，孃家人也沒話好說。”她纔不想接顧珏的茬，去給她撐腰呢。
再說了，顧家現在爵位也沒有。靠的不過是姻親扶持，鎮國將軍府的老夫人怕是不會把顧家人放眼底。自己又何必爲了這麼個不親的孫女兒出頭，讓大兒媳婦上門去受人輕慢。找她那個喪門星不守婦道的娘去。
顧珏也沒指望太夫人，她指着顧琰呢。秦王府內宅沒有旁的女眷，她覺得顧琰應該是會支持她的。
顧琰被她望着，沉吟了一下道：“祖母說得是，這事兒孃家人的確不好開口。”
“那我豈不是隻能眼睜睜的看着那個小寡婦進門了？”
太夫人揮揮手，“好了，大家難得出來又聚得齊，說點開心的事兒吧。”
晚上自然是一起吃了頓團圓飯，各房這才各自散去。太夫人留了顧琰和三夫人說話，“外頭那些閒言閒語，你打算怎麼辦？”
“謠言止於智者。”顧琰抓回糰子扯元元衣帶的爪子。
太夫人道：“智者？老百姓一百個裡九十九個都是愚夫愚婦。”
“不着急，慢慢鋪開，水到渠成。我這回得先正名，然後把名聲刷好些。我想過了，如果是晉王妃，這些髒水就潑不到她身上。”
“你知道就好。”太夫人又想老調重彈一下爵位的事，想想沒必要又咽了回去。家裡沒爵位的苦處這丫頭肯定如今也吃到了，一而再的提起就沒必要了。知道顧琰心頭是有打算的，她也就安心了。於是轉而問起明暉的事兒。
三夫人把滾做一堆的兩個小傢伙分開，見顧琰直接裝死，只好笑道：“母親真是好眼力！”
“哼！說起來還是你師傅親些，竟然幫着她瞞了你婆婆這麼多年。”
“這、這也沒什麼好說的啊。之前師弟一直流落在外，後來回來也不攬權。再說就是認祖歸宗也同顧家沒關係嘛。”
“她倒是什麼都有了，我還想着她這一輩子風光過、手握大權過，可就是沒能做個普通的女人。還怪爲她可惜的。如今倒是齊全了。”說完看三夫人和顧琰都一臉驚訝看着自己，她沉聲道：“我是同她關係不好，話不投機說不上幾句就要起爭執。可是這不妨礙我對她惺惺相惜啊。她確實比很多閨閣女子厲害。太后咱不說了，那是生了皇帝的人。又是能設下鴻門宴幾乎將小叔子、侄兒一網打盡的狠角色。可咱家這位老姑奶奶，那也是不凡的一生啊。”
顧琰和三夫人對視一眼也明白過來。顧大姑已經不在了，要是在的話，這姑嫂兩個打嘴仗，太夫人肯定不吝於拿這事兒來多刺大姑子幾回。可現在人不在了，倒是會替她慶幸一二。
顧琰道：“祖母也不是普通閨閣女子啊。”
太夫人瞪她一眼，“在敗在你手上之前，我倒的確也是挺自負的。罷了，只盼着你青出於藍勝於藍，一路青雲直上吧。”
“端娘說您給我算過命，極富貴的命格，卻是命運多舛。”
太夫人瞪眼，“你現在還不算命運多舛啊？人家一輩子都遇不上的大事兒，你一次性就都遇上了。你還想怎麼個倒黴法？”
三夫人也瞪顧琰一眼，“童言無忌，過往神明不要當真。從現在起，就該否極泰來了纔是。看看咱們小世子，多有福氣的長相啊。你啊，趕緊的再生個兒子，這秦王妃的位置就更穩當了。”她倒也知道自家那位心深似海的師兄，這次怕是差點就下了狠手。
這話太夫人愛聽，“就是，只一個兒子是不夠的。小世子這也五個月了，你怎麼也同那個倒黴丫頭一樣還沒有動靜？”
“我想等糰子滿了週歲再說。不然生得太頻繁了，恢復得不好，就不容易拴住人了。”顧琰半真半假的說道。
太夫人聞言道：“你之前說要刷名聲，如今不就是個機會。都說你悍妒，不能容人。這一點跟晉王妃就完全沒得比。你看是不是該給府裡添幾個人了？”自己可從來沒教過她這樣啊。
“呃，等我再生個兒子，至少再懷上再說吧。”
太夫人點頭，“是這個理兒。”知道顧琰的性子，沒敢再提到時候幫她挑人的事兒。
顧琰頭痛的應付着太夫人，所以聽說蕭允來接她們母子時當即抱起糰子就向太夫人告辭。蕭允說太晚了，就不進來叨擾太夫人了。顧琰知道他是不耐煩進來敷衍人，自然不會強求。
太夫人看着她的背影道：“瞧她這個恨不得拔腳開溜的樣兒！”
肖嬤嬤道：“年輕夫妻情熱嘛，之前又一直在內懲院關着。”
顧琰出去的時候，遇上蕭戎正在門口和蕭允說話。蕭戎就是爲了蕭允才走這一遭，方纔便一直等着他來。這會兒自然是要說幾句話刷個存在感的。不然，雖然是姻親，自己這回也立了功。但魏王一跨，晉王又養傷不出，想往秦王身邊湊的人就太多了。
顧珏便鑽進了顧琰的馬車想抱糰子。
“你在圍場抱的還少了啊？”她兒子在圍場一直當吉祥物來着。別人抱了還都懷上了，就顧珏完全沒動靜。
“再抱抱嘛，就不爲那個我也想抱抱團子啊。”
糰子還真的有些喜歡顧珏，當即和她抱成一團，然後用口水塗她一臉。顧珏嬌笑道：“怎麼這麼愛舔人呢？”
顧琰看她笑得真心，便由得她抱了。說起來，榮華富貴她是不缺，可是男人能給女人最重要的，從來就不是身外物啊。這樣的人生，真的足夠幸福到彌補孫茯苓半生的缺憾？真是不明白她挑女婿的標準。
車廂響了響，蕭戎和煦的聲音響起，“珏兒快下來，回家了。”
顧珏這才依依不捨的把糰子還給了顧琰，然後下去。
回去的路上，蕭允看糰子很是精神，“他下午睡了？”
“之前和元元玩了半天，兩個人都累了就一起睡了一覺。接下來幾日，你也都要出去麼？”
“嗯，收尾得做好。這事兒其他弟兄都躲着不願意出面，三哥又養傷，咱們家是受害者，自然是該我出面。就是老頭子不讓我去，我也是要去的。之前兩個月，太憋屈了。敢添柴加火的，一個都不能放過。”他去楚王府，不但和楚王打了一架，還臭罵了那個丁老頭一頓。那樣的文人不好動手抽他，只有打嘴仗贏過他才最有意義。他從小到大，那也是將書房的博學鴻儒們氣得不行的，放嘴炮一樣不輸人。
顧琰想了想，“都要過年了，有些地方還是不要做過了。落下個公報私仇的名聲對你將來不利。”可以想見，在魏王相繼落馬，晉王傷重不出，其他幾王有自知之明韜光養晦的情況下，來年便是蕭允出頭的大好時機了。他之前在六部轉悠的成果，就要被實踐檢驗的了。顧琰有些擔心他急於表現，處事操切。尤其這次抓捕魏王同黨的事兒，不要給人留下太過心黑手狠的印象纔好。
蕭允看她一眼，“南宮先生也這麼說。”
顧琰來了些興致，“南宮與丁，孰強？”
蕭允摸摸下巴，認真的想了半天，“目前看來，還是姓丁的老傢伙厲害些。不過這回他窩在楚王府，用武之地不大。而且他沒說過我，氣得夠嗆。當時我看他嘴脣都哆嗦了，不知幾時才能重見斯人指點江山的風采了。”這個老傢伙，居然在背後推波助瀾，想害死他媳婦兒。要不是想着他是海內名士，傳揚出去對自己名聲損害極大，真想直接用馬鞭抽他。
“你大概是強詞奪理，歪理正說了吧。”
蕭允嘿嘿笑了兩聲，沒有作答。
辯論這種事，氣勢很重要。孟老夫子也經常用一些可以推敲的話說得人啞口無言，無它，唯底氣足爾。認爲自己是對的，就可以理直氣壯。這一點阿允肯定是能做到的。
“阿允，我跟你商量個事兒。”
“什麼，你說？”蕭允本來坐得歪歪的，伸手在碰着馬車一角的小宮燈，看顧琰一本正經的樣子，也坐直了些。
“我想辦一所學院。”
“嗯？”
“我不是說想刷名聲麼，太夫人給我出了個主意，讓我給你納寵。這個我肯定做不到啦。而且做了也不過是拾人牙慧。”跟着晉王妃學，那始終是屋檐底下搭屋檐，矮人一等。而且，搞不好回頭府裡鬧出些事兒來更不好聽。
蕭允還是有些吃驚，“辦學院不是那些老學究纔想做的事麼？而且，雖然你的確是很厲害，可誰會來一個女子辦的學院啊？”這事兒，他們家的才子皇子渝王都沒想過呢。
“我先辦女子學院啊。當今之世不是推崇才女麼。但並不是每一家都有能力聘得名師。名師也有限嘛。那爲什麼不能統一送到學院呢。我盤算過了，你看我們身邊，三伯母算一個，五嫂算一個，那都是一等一的大才女啊。”
“你自己也可以算一個。”原來是這樣的學院啊，那倒不是不可以搞。
“我現在就是個構想，回頭做好了，讓大戶之家能把我辦的學院都當成是讓自家女兒來鍍金的地方，在婚事上能更上層樓，那我就算是成功了。”
當然，教席肯定不能是她方纔說的這些人來長期任教，都有事兒分不開身。但可以用客座教授的形式啊。然後再聘一些有時間有才名的人。開設的課目可以參考顧家當年所設。琴棋書畫，還有女紅、廚藝、待人接物等等。聘請各方面的專職人才，譬如齊娘子那就是女紅方面的大家。白芷和小師母也是宮裡尚衣局出來的。對，宮裡到了年紀的宮女，術業有專攻的，已經不大好嫁得如意了，很多都是到大戶人家專門教千金小姐做供奉養老，她可以給出更好的待遇。
而且，除了招收千金小姐，她也可以招有資質有潛力的貧家女，算是給她們一個進身之階。可以適當的搞一些助學金獎學金，這樣願意送來的人家自然就多了。學院裡要做好男女大防，倒也不是不能有男教習，不過要年齡大些的。就像當年給她啓蒙的潘先生那樣的。
蕭允看她眼底熠熠生輝，笑道：“你愛搞就去搞吧。我最愛看你做事時這個模樣了。”說實在的，成親許久，她好久沒有這樣光彩四射的時候了。只鎖在深閨，耳鬢廝磨之餘其實也隱隱覺得她的風采有變淡的趨向呢。
“我估着這是很耗銀子的事兒。我的目標人羣有一半以上都是大家之女。不能隨便找個地方就辦學院了吧，教習也不能是普通人吧。就是提供的筆墨紙硯也不能是太一般的啊。初期投入肯定很大。”她本來就不是爲了盈利纔要辦這個，束脩肯定是不能獅子大張口的。而且還要招收貧家小戶女。
“咱家庫房的銀子還不夠你折騰啊？”
“當然夠，可是這不是咱家的銀子麼，那肯定得和你這個一家之主商量啊。”今晚，太夫人留下她和三伯母，她本來想趁機和她們說一說的，也好聽聽她們的意見。結果沒想到正題還沒引出來呢，太夫人把樓偏到讓她給蕭允納寵上去了。
“只要別讓我出去借貸，你就隨便折騰好了。反正都知道咱家有銀子，花在這樣的地方倒也有點意思。”蕭允自然不是笨人，顧琰出頭做這個事兒，那些大家之女就都成了她門下的弟子。這些人日後也都是各家的當家主母之流。還有她提到的可以來做教習的才女，如今大戶自家的主母裡也不少，這也是夫人外交的一種了。而且，成了弟子，潛移默化之下那將來很多事情的立場也就有了三分傾向了。
這麼大力支持，讓顧琰眉開眼笑。家裡賬冊上現銀不只一百萬兩，她所謂的要花大筆銀子肯定不到這個數的十分之一呢。
糰子看母親笑，他便也咯咯笑起來，顧琰便一口親在他臉上。
“哎哎，我這裡沒點表示啊？”蕭允看她親完兒子就算完了，出聲刷存在感。車行十分平穩，顧琰抱着糰子湊過去，在他臉上也親了一下。
回到王府正房，糰子依然很精神。他堅持要跟着父母回房，不讓乳母抱。
顧琰將他放到大牀上，輕輕拍哄，嘴裡還哼着搖籃曲小調。
蕭允洗漱換了寢衣過來，就在旁邊看着糰子，“他怎麼還不睡啊？”
糰子便和他對視，然後咧嘴而笑。顧琰推蕭允兩下，“哎呀，你別這麼盯着他，他以爲你跟他玩兒呢。回頭興?...
奮起來，半天都不睡。”
正說着呢，糰子一咕嚕坐了起來，朝他老子伸手討抱。
“看吧，真以爲你是有意來逗他的了。好容易培養出一點睡意也跑到九霄雲外了。”今天下去，糰子和元元一道，有些睡多了。
“那怎麼辦？”
“那你抱着他哄他睡吧，交給你了。我去洗漱！”
糰子手伸半天了，眼看父親也不搭理，咿裡哇啦的叫了起來。
“快點，別讓他越來越興奮。”顧琰腳步輕快的去洗漱去了，把兒子丟給蕭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