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 身世

00 身世

明暉的傷他一時沒有辦法,但傷在肩膀,肯定戰鬥力要大打折扣。再遇上昨夜那人,可不就得被人壓着打了。而且,這動得劇烈了,銀絲不一定還能固定在體外啊。萬一真鑽進去了後患無窮,如果直入心臟或者扎破血管那就救無可救了。

宮裡傳來消息,皇帝召見。

明暉看看肩膀下方,那銀絲是貼肉固定的,現在又是夏天,穿上單薄外衣倒還無妨。於是咬牙把國師的夏季朝服穿上進宮去。

進去卻發現有個面目很是平凡的人站在皇帝身邊,之前不曾見過。關鍵是皇帝手裡正拿着把玩的一塊碗口大小的圓形玉石。玉石呈紅色,晶瑩剔透。這是玄天赤冰玉,正是千尺沉絲唯一的剋星。他目前最需要卻無處尋覓的。

皇帝看着他,“還不快把衣服脫了,還真想把那玩意兒留在身上做紀念不曾?”口氣呵斥中帶了些親暱,倒有些像他對歐允說話時的口吻。

明暉心頭一驚,果然皇帝就是皇帝。昨夜肯定沒人告訴他這事,居然這麼一早就把玄天赤冰玉找來了。旁邊那個人想必就是原主,懂得操作的。來得這麼快,這人怕本來就是皇帝手下的異人之一。

明暉露出傷處,那人走上前來,沉聲道:“很是痛,國師且忍着千萬莫動。不能點穴阻礙血液流動,全得靠你的意志強忍住。”

“先生動手無妨。”明暉眉宇堅定的道。如果是一般的痛楚,這人知道自己的身手,肯定不會特地出聲提醒。不過他又不是小娃兒,攸關生死肯定會忍住的。想到這裡不禁想起顧琰小時候怕吃藥怕疼的小模樣,忍不住莞爾一笑。不過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那人先是塗抹了一些藥在周遭,這纔將赤冰玉貼在傷處。明暉初時還好,漸漸一張俊美無鑄的臉痛得有些扭曲,耳中聽得嗤嗤有聲,往下一瞥,原本澄澈透明的赤冰玉的顏色慢慢變深,轉黑,到最後完全成了墨色。那是他污血染成的。昨夜出血並不多,沒想到全在內裡。然後那人才使了個巧勁,將銀絲拔出了明暉的身體。

“沒事了,之後好生休養就是了。國師是此道高手,某就不班門弄斧了。”那人包裹好傷口說道。

明暉看着嚇了一跳,就那麼一會兒居然鑽進去了手指長的一截。好歹毒的暗器!要是那人不急着回去保護西陵太子,他不能及時脫身的話……這會兒他纔有些後怕起來。

“多謝!”

實在是太痛了,以至於那人退出後他都不能自己把衣服重新套好。還是一旁的劉芳上前來,幫他穿妥衣物。

“有勞公公!”

“舉手之勞,國師不必客氣!”

整個過程,皇帝一直冷眼旁觀,到這會兒才幸災樂禍一般地道:“嗯,你也要好生休養一段時日了。”平日裡都是明暉限制他衣食住行,管手管腳的開醫囑。這會兒看他也成了傷病號,心頭感覺着實舒坦不少。

明暉知道如此一來,他就完全無法在救顧琰的事兒上出力了。他的幾處大穴方纔都被救治的人封住了。

“皇上就這麼不待見小徒?”他語帶抱怨的道。

“顧家那麼多女孩兒,你怎麼就偏偏這麼待見她?她那個最像師傅的名聲是顧家老太婆造出來的,別說你不知道。”皇帝這麼多年也是難得見到淡然的明暉有這麼大的情緒。

“不一樣,只有這個是看着從這麼高點,長到如今的。而且,她救過臣不只一兩回。師兄,你好歹幫幫忙,別讓她被擄到西陵去吧。”明暉比劃了一下他初見顧琰時她的高矮。

“喲,這麼多年都不肯叫朕一聲師兄,這會兒肯開口了?她救你,她那麼丁點大怎麼救你?”皇帝問道。

“會留意到她自然是因爲有一絲血脈牽連。那個小莊子母親也住過。不過母親都不在意顧家,我自然也不會太在意。可有次體內被那欺師滅祖的賊子下的毒發作,卻是唯有小小年紀的她關心我大雪夜有沒有吃的揣了倆熱雞蛋跑來看望。我當時已經昏迷,她誤打誤撞摸出我身上救急的丸藥硬塞進我喉嚨才救了我一命。她自己都被剋扣用度,還好些次把自己的口糧攢下來接濟我……後來得知她的身世是那樣的,又見她聰慧過人,我才收了她做徒弟。所以,顧家雖然有那麼多女孩兒,卻只有這一個與我有關聯。”

明暉想着,死丫頭一向是好色好得坦坦蕩蕩的。說什麼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對着病牀上的晉王就差直接流哈喇子了。初次見到歐允,眼中也是撲閃撲閃的放光。如果不是歐允當時太過冷冰冰的,她一定會賣萌然後上前碰觸人家的。甚至在初見自己真容的時候也揹着人伸手過來在自己臉上摸了摸。不過,自己在小道觀又傷又病窮困潦倒的時候,可不是如今的模樣。那會兒他就是個落魄又邋遢的老道士而已。

如果顧琰在這裡聽了這一席話,肯定下巴半天合不上。明暉居然是她仰慕已久、神交已久的姑祖母的兒子。從血緣上論也就是她的表叔。當然,顧大姑明面上是終身未嫁的。甚至她也是在四十的高齡才偷生下明暉這個兒子。從小送到了他師傅身邊,以孤兒的名義養大。

只是他不能確定在國師追殺他的同時,皇帝也一直派人找他,到底是爲了傳說中的金丹還是因爲母親。畢竟那段時日,皇帝整個人的狀態都不太對。真的很可能是爲了拿到金丹求仙和雲夫人相會。而且,他對前國師也真的曾是非常寵信跟放任。差點就淆亂了朝綱。再說,他也分不清到底哪一撥是國師的人,哪一撥是皇帝的人。所以,他都是一躲到底。

皇帝想到了顧琰在邊城開辦的樂善堂,輕聲道:“她倒從小就是個扶危濟困的主。”挺好一小孩兒,聰明美貌能幹又善良,只是偏偏他兩個最看重的兒子都喜歡。

“師兄”明暉看着有戲,又出聲懇求。

皇帝擺擺手,“你無須再說,朕不會出手。不出手救她,也不出手搗亂便是了。至於救人,你還是指望老三吧。”

明暉挑眉,“那小爺……”

“要是讓他去了,那就是真的會帶着你徒弟私奔了。”

明暉聽明白了皇帝的言下之意,竟是要成全晉王的意思。卻也知道再求也只能如此了。皇帝能不出手再對付顧琰或者說借刀殺人,已經是給足自己和母親面子了。看來,有些事他是終於有決斷了。也好,這樣不至於因爲儲位更迭再弄得政局不穩。畢竟晉王是看了十年以上精明強幹心懷天下的皇子。

而歐允,雖然是愛子,也很有潛力,但皇帝年事已高,沒有精力再培養他成爲合格的儲君了。再說他自己意願也不強烈,而且已經有晉王存在了。所以,琰兒怎麼都不能和他在一起。以免將來出現兄弟鬩牆的慘事。這樣一來,歐允也會自發的順從皇帝讓他遠離的安排。時日久了,再濃烈的感情也會淡漠,他總不可能爲了一次情傷就終身不娶。

只是,琰兒真的肯接受這樣的安排麼?那丫頭一向什麼都要自己當家做主,這終身大事怕是不肯受人擺佈。還有歐允,他最像皇帝的怕不是相貌,而是那份任性癡情吧。就算最後的結果是放棄,過程必定也很慘烈。

皇帝當年,君奪臣妻,而且還是守邊大將之妻的事都幹得出來,不就是這份任性癡情惹的禍。不然,要什麼女人沒有,犯得着冒天下之大不韙麼。可是,能這麼做需要的是天下第一人的權勢。沒有皇帝鋪路,歐允得不到這份權勢,自然搶不到美人。但是,他能得到此生的安穩富足。

明暉摸着下巴想,歐允是不是就是因爲這份任性癡情才讓皇帝下定決心放棄呢?畢竟皇帝當年那份感情可是差點弄得天地變色啊。他那十幾年還真是做過不少明君賢主不該做的荒唐事呢。至於晉王,他雖然也喜歡琰兒,但一直都能保持克制。這一次,也是要看看他和西陵太子對上會如何,得到了琰兒又會如何吧。西陵太子竟然成了一塊試金石了!如果晉王的表現不能令皇帝滿意,那她還是很危險的。

何山發現了跟在歐允身邊出宮來的影子,心頭一塊大石落地。昨日那人好生厲害,他還真有些害怕歐允出事。現在皇上把王牌暗衛——子派來,他壓力輕多了。這個影子不只一人,是三人輪值,之前歐允也曾經借來用過。還跟在顧琰身邊一段不短的時日。

他偷偷告訴了歐允,後者道:“有什麼用,他們只管我的安危。我不到十分危急的時刻,他們是不會出手相助的。”這麼三個人,如果肯出手相幫,至少昨天那個高手不用擔心了。可惜,他們不聽命於自己,除非老頭子有交代。

這一回的事,給歐允的教訓很深刻。從小,老頭子對他都是予取予求。從來沒有他開口了,還不答應的情況。都是巴巴的送到他跟前來。那麼這回,他是要讓自己體會一下以後凡事都要靠自己的感受麼?

歐允其實看得很清楚,雖然老頭子的確是有些動心,但是有三哥在,而且他已經六十二了,真要扶自己上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雖然他自己也心動,但是一直不去深想。爲了一成不到的可能,搞得最後兄弟都沒得做,處境艱難不好自處,他纔不幹這種事呢。可是此刻,卻真的是有些後悔,如果小的時候他就能知道離了老頭子,他以後就不能隨心所欲,連娶自己兩情相悅的姑娘都如此艱難,那他定然不會從小到大這麼安分守己的。如果廢太子一直在那個位置上,他肯定早就生出異心了。哪怕就倒退十年,一切都還來得及。

可是現在,他就只要琰兒而已,他們都不肯給他。難道當真是江山美人都只能盡歸一個人?他纔不要走到這一步了,還要放棄呢。

此時,在驛館內,下屬還在苦口婆心的勸着納真,“殿下,咱們身邊不知道還有沒有內鬼。如果有,內鬼一張揚,咱們想把顧姑娘帶走根本是不可能的。就是出了京城,避過了追查,邊關還有齊王在呢。”

“所以,一定要把內鬼給抓出來。”想來想去,要在守備森嚴的皇宮把人悄無聲息的擄走,也就是万俟先生了。而這個人是隻聽自己這個太子殿下命令的,一個指令一個動作。要找出給冒自己的名給万俟先生下指示的人不難,左右就是身邊的幾個人,而且還有万俟先生指證。可是難的是要挖出這人到底有沒有同黨。所以,在事件發生,身邊有一個近侍自殺以後,線索便斷了。真是不知道還有沒有他的同黨繼續潛伏在自己身邊了。如果有,事情還真的是棘手了。

手下的意思是,讓自己乾脆把顧琰送給晉王。可納真不肯,反正晉王也是會下死力氣保他在天朝的平安的了,何必多此一舉。至於顧琰,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放棄。這一放棄,這輩子就絕無機會了。天朝的美人就像天朝的土地一樣的吸引人。當務之急,便是將潛在內鬼排查出來。同時,安排一條安全的退出天朝的路線。

只是,那位影皇子派了不少人守着驛館。甚至驛館原先的雜役裡也滲進來不少人。他沒有辦法更深一步的接觸睡美人。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那些人肯定會藉故闖入。除非,他有‘姦屍’的癖好。可是,他實在不好那一口。還有,她說她身體帶毒,如果不想死在她身上儘管一試。他覺得多半是假的,不過,他原也沒打算試。男人在那種時刻是沒什麼防備的,她就是不帶毒,他也怕被狡詐的她給算計了。身爲一個西陵男人,他可是一點都不敢小看女人的。

納真還要查的內鬼,除了大公主安插的,還有天朝人安插的。影皇子一直在關注着這個院落。但相較而言,他更擔心那個一直不動聲色的晉王,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就會出手。

此時,烏莊主一行人低調的進入歐允的府邸。他們回到天朝,休養生息了一陣。但是因爲烏莊主不想再全家當細作,又有着幾十年的功勞加苦勞,所以並沒有被編入細作系統。但曾爲細作的他們,也不可能就此歸隱,便被皇帝指給了歐允。如今他要救人,人手不足,自然想起了和西陵人打過幾十年交道的烏家人。

歐允此時也不是單純的只是派人監視着驛館,他想起之前在邊城顧琰曾經用過土遁的招數,要不是機緣巧合,還真有可能失之交臂了。於是,到天牢找了幾個專業人才(土夫子),讓他們在驛館外的某處地方往那裡挖出一條地道來。爲了不驚動地面上的人,這地道挖的自然有些深,而且進程比較慢。

烏莊主告訴歐允,“小爺,就屬下所知,如今的西陵太子身邊應該有天朝的細作。只是埋得太深,在他還在宮中受折辱時就埋下了。這是當年的首領以備不時之需的,後來一直沒有動用過。”

歐允挑眉,“你知道是誰麼?”

烏莊主搖頭,“他直接向這邊的大首領負責,和我不在一條線上。”

歐允沉吟了一下,“晉王肯定知道。”那個位置果然是好啊,所有的資源都掌握在手中。算了,如今說這些也都是枉然。知道這個至少能更安心些。

與此同時,京郊齊王別院,顧珏鬱郁的問孫茯苓,“母親,爲什麼不準把顧琰被擄出宮的消息散佈出去?”她和母親時時遭人取笑,都是因爲顧琰從中作梗,害她們名譽掃地。如今這麼好的機會,爲什麼不報復回來?如果消息走漏,人人都知道她被別的男人擄走過,那她即便能回來,也不可能再嫁給影皇子了。一想到歐允如玉的面容,顧珏心底就很是遺憾跟嫉妒。她的夫婿也很好,但卻只是一個雄赳赳的武夫,相貌上差太多了。

孫茯苓看一眼女兒,“如今宮裡把消息捂得嚴嚴實實,你是要跟皇后作對麼?再說了,我們的消息是從何而來?是要暴露此事於齊王府有關麼?”她的女兒,怎麼這麼的不開竅啊。比起那個毒女,差了這麼多。都是顧詢那個草包的女兒,這豈不是說她比顧琰的母親差很多?

雖然孫茯苓已經不在意顧詢了,可是兩個女兒實在是太容易讓人聯想起兩個母親了。而且,孫茯苓在顧琰手上吃了虧,其實也是一直耿耿於懷的。尤其那日,她被皇后當着顧琰的面奚落,實在是如鯁在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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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明暉的身世很多人要掉下巴吧,之前還不少人支持他和琰兒配cp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