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何罪之有
陳嬤嬤看着老夫人蹣跚的腳步,再看看那雨中倔強的身姿,嘆息一聲,轉身伺候着老夫人歇息。
而此時的皇宮內,蘇暮隱正坐在軟榻上,伸出手去感受那雨的寒冷,出口的聲音也如這陰雨般不帶絲毫感情:“再說一遍!”
這才驚覺旁邊站着的一個黑衣人,正恭敬的低垂着頭,重複着將才的話語:“三小姐自回去後,便徑直到了木老夫人的院子,可是木老夫人似乎不願見三小姐,三小姐無法便只有跪在院子裡,直到現在……”
蘇暮隱的眼睛一抽,陰冷的聲音正越發陰寒了起來,語氣卻輕忽的不可捉摸:“從回去便一直跪着?”
“是,”黑衣人低着頭,顫抖着身子道。
即便是在此刻,即便是在此時,即便是他低着頭,可是他依舊能感覺到,那俊雅的面容上定是那般莫測的神色,叫人絲毫猜不出心中所想。
“需不需要屬下暗中出手?”黑衣人心中緊了緊,有些不確定,卻還是問出了口。
許久不見迴音,黑衣人再次擡頭,卻愕然發現太子早已不見身影。他頓時大駭,想了想,飛身朝着丞相府而去。
這一夜,不知幾多人一夜無眠。
不知幾時,淅淅瀝瀝的雨已經停了下來,可是身上的寒冷卻更甚以往,木錦嫿依舊挺直着脊背,只覺身子僵硬痠痛,渾身上下沒有一絲熱氣,像是從冰窖裡提出來般透着寒氣。
她頭暈眼花,神智恍惚,直挺挺的沒有絲毫鬆懈,睜開有些迷濛的眼睛,直直看着門簾處,若她沒看錯,將才陳嬤嬤正站在那裡嘆息着呢。
這樣就好,總算沒有白跪。
她的嘴角輕翹,很快便又恢復瞭如常,依舊安靜的跪着。
陸陸續續的有人開始進來請安,經過她的身邊,無一例外的皆都是一下而過彷彿不曾看見她一般。
木錦嫿神色如常,人家沒上前打招呼,她便也睜隻眼閉隻眼,只當沒看見對方。
“哎呀,三妹這又是何苦?”木碗婷看似關心的話語實則透着濃濃的譏誚。
她淡淡以對,並不出聲。
見她都這個模樣了,卻還一副桀驁不馴的模樣,木碗婷暗暗咬牙,面上越發端方,嘆息道:“三妹妹跪了一夜,姐姐瞧着也是心疼,待我等會尋個機會勸勸祖母吧,即便是三妹妹有錯也不能這般跪着,讓人看了還以爲我們木家多苛刻對待這些庶出的子女。”
木錦嫿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依舊低垂着頭,不做聲。
看她油鹽不進,木碗婷心中冷哼一聲,面上卻溫婉柔和,嘆息着轉開身。
“聽說三妹跪了一夜……這些熱點心,三妹且吃點暖暖身子吧。”輕柔的聲音傳來,緊接着身上便又一沉,肩膀上多了一件披風。
她緩緩擡頭,對上木婉心清麗的容顏,漆黑的眼中滿是柔情,她不覺微微一怔。
這個堂姐,她從來都是甚少接觸的,以往她性子嬌弱,對於木碗婷的話很是聽從,而木碗婷從來都是不屑木婉心,便連她也跟着疏遠了。
不管她此刻是真心還是做戲,她都承了她的這份情:“多謝二姐,只是我不礙的。”
輕忽的聲音帶着絲絲的嘶啞,木婉心一怔,繼而嘆息一聲:“一夜沒吃……多少吃點吧。”她輕輕的幫她繫好披風,起身離開。
天色漸明,來來往往的人皆都好奇的看着她,卻又不敢出聲,便連腳步都放的極緩,唯恐會禍及自身。
院子裡飄散着飯菜香,廳堂內燃着炭火,劈啪作響,木錦嫿卻依舊神色如常。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廳堂中放出聲音:“行了,將人扶進來吧。”
這一聲簡直如天籟般,歡喜的杏梅上前扶着她,眼泛淚花:“小姐……”
看着她也是一身溼透,木錦嫿苦笑,這丫頭,說了不許來便暗中跟着,想必也是跟着淋了一夜的雨。
跪了一夜的身子這時已是僵硬的不行,她扶着杏梅的手臂,一點點的,緩緩的
站起身來,姿態依舊是優雅萬分,絲毫不曾因跪了一夜而有絲毫鬆懈。
杏梅爲她整了整衣裙,攏了攏髮鬢,扶正髮簪,擦拭掉面上的雨珠,這才扶着她往屋子裡去。
一見她的身影出現,屋中驟然便安靜了下來,木碗婷雙眼泛着精光,靜靜的看着她,二夫人一雙眼睛也是閃爍着不明的光芒,倒是木婉心柔婉的看了她一眼,眸中帶着一絲親和,對她微微一笑。
她鬆開杏梅的手,一步一腳印,款款而入,恭敬的跪下道:“孫女請老夫人安,見過母親、二夫人與二位姐姐。”
老夫人冷冷的眉眼淡淡的看着她,見她神情依舊是端方周正,絲毫不因跪了一夜而顯得狼狽,一舉一動依舊是那般的優雅如初,心中多少消了些氣,許久才道:“你可知你錯在哪?”
她擡了頭,淡定的看着老夫人:“孫女不明白老夫人的意思。”
“不明白?是不想明白吧。”老夫人嚴厲的口氣有了些許的怒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孫女是真的不明白,還請老夫人明示。”木錦嫿擡起頭,定定的看着老夫人。
“爲何對你四妹下這般的狠手?”老夫人冷厲的目光看着她,面上分辨不出喜惡。
“爲何?是啊,爲何呢?”木錦嫿淡漠着神色,一雙清冷的眸子泛着淚光,低低呢喃:“祖母,我並非是那種心狠手辣之人,在那樣的情況下,我不知道我還有何種退路可走。”
老夫人聞言一怔,爲她口中的祖母,更爲她神色間的無奈。
昨日她因身子不舒爽就沒去,哪知卻出了這麼大的紕漏,初初聽聞,她氣得渾身發抖,及至冷靜下來,再旁敲側推了一些,多少也明瞭了當時的境況,心中對木錦嫿的恨也消淡了點,卻還是氣怒她的不懂事。
所謂家醜不外揚,即便是姐妹間有什麼不和,私下裡鬧些小情緒便也罷了,若是擺到外人面前來,那可真就是丟人現眼,何況還是皇宮宴席這般大的場合,就越發的叫人無法理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