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俊開的是一輛復古的甲殼蟲,車內空間不大,剛好能坐兩個人。**!。*
車內的裝飾也偏向復古風格,說得好聽點叫另類,其實說穿了,無非是吳俊沒錢又想擺闊。
“謝謝表哥了。”林凌坐在車上,不等吳俊開車就先謝了他。
“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麼呢。”吳俊假裝不在意地一揮手,他啓動車子,一邊倒出停車位,一邊問道,“打工挺忙的?”
“最近比較忙。”
林凌半真半假地說道,心裡卻在思考待會兒怎樣把吳俊攆走。
他可不認爲吳俊真得是看在親戚的份上好心來送自己去戈登廚房。
“對了,我們去哪?”吳俊開出小區後,才問起了方向。
“戈登廚房,市中心。”林凌淡漠的說道。
“戈登廚房?”
吳俊輕輕地哼了一聲,戈登廚房的名字,好逸惡勞的他也是知道的:“不過是個假洋鬼子。”
林凌的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沒錯,老戈登確實只是個假洋鬼子,不過就是這個假洋鬼子,幹到了大部分人一輩子都幹不到的事情。
戈登廚房位於天文市最爲繁華的幾個商業區之一,鄰近天文市音樂廳與羣衆劇場,很多有錢人在欣賞完所謂的高雅藝術後,都喜歡到羣衆劇場附近的石庫門找家酒坐坐,或者去戈登廚房吃一頓豐盛的美食。
戈登廚房就在石庫門地區的中心,創始人老戈登曾經在法國藍堡學院擔任過廚藝講師,這個頭銜對於那些有錢人來說遠要比第X代御廚傳人來的時髦,即便他做的並不全是法國菜,並且使用的食材大多也是出自天文市鄰近地區,烹調技法偏向中式,可土老帽們仍然喜歡這家餐廳,遠要比喜歡本土老字號更爲喜歡這家成立不到十年的餐廳。
這當然不是崇洋媚外,誰要是敢給喜歡講民族資本、民族脊樑的他們戴崇洋媚外的帽子,誰就是他們僱傭的鼓吹手筆下的漢奸、國賊、洋奴買辦。
對於那些有錢人來講,聽一場聽不懂的歌劇,吃一頓用本土食材和本土技法烹飪的外國菜是與時俱進的象徵,即便歌劇聽不懂,即便吃的菜品和其他店沒什麼兩樣,但他們依然樂此不疲,並津津樂道。
曾經在戈登廚房幹過數年的林凌,深知老戈登的廚藝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他的兒子廚藝勝過他數倍。那個時候的戈登廚房之所以成功,源自於老戈登對於食物的敏銳眼光以及一些不爲人知的小秘密。
比如,老戈登要求盛放食物的餐盤必須保持燙手的溫度才能送出去,這樣餐盤到顧客桌上的時候,溫度剛好可供食用,最大限度的保持了風味。
再比如,老戈登很少使用鹽爲食物調味,他更注重用一點點帶有絲絲鹹味的香料去烘托食物的味道,刺激味蕾,而不是單純的用鹽去麻痹味蕾。所以從傳菜板端出去的菜盤盤都飄散這迷人的,卻又不會嗆鼻的香味。
這些,本土的老字號當然也能做到,但都沒老戈登做的好。
老戈登使用管理現代企業的方式管理着廚房,廚房的每一個環節都在他的控制之下。他爲每種食材都配置了不同的複合香料,並精細的研磨成粉末備用,廚房內二十四小時始終有數口大鍋煮着湯水,看似成本很高。
實際上老戈登付給一般廚師的工資只能算行業平均水準,而廚房的人手總是不足,晚餐時一個人總是要擔任兩個崗位的工作,即便有高額的獎金,也抵不上拿兩份工資來的舒坦。
多出來的錢,足夠老戈登補貼進原材料的採購環節。在戈登廚房生意最大的時候,老戈登採購食材的幾家農場都紛紛推出了以老戈登爲形象代言人的高價有機蔬菜、生態紅肉和野生魚蝦,雖然老戈登從不從中拿一分錢,但大部分時候,戈登廚房都能以低於市場價的價格從那幾家農場拿到最上等的食材。
餐具與烹飪設備也大抵如此,他們對於成本的控制非常嚴格,把每一分錢都用到了刀刃上。
這看似不可思議,實際上只要負責採購的人是操着一口流利的外語並不用翻譯就聽得懂中文還懂市場行情的洋鬼子,一些供應商往往還沒開始談生意膝蓋就軟了。
當然,這些話,林凌不會說給吳俊聽,就算說了,他的這個表哥也聽不懂。
“到了。”
吳俊把車停在了戈登廚房的前門,他看見前門停了很多車,也大大咧咧地把車停在了一個空位中。
“謝謝表哥。”
林凌的嘴角再一次掛上了嘲弄的笑容。他這個表哥,怕是沒看到安裝在路邊的自動停車收費機?要是沒有預先預約過石庫門裡的餐館,沒有把車牌給餐館通過自動系統備案,那在這裡停車,將會按分鐘計算停車費。
希望吳俊在接到賬單的時候不要哭。
“林凌你還年紀小,我陪你進去,和那些人打個招呼,這樣他們以後就不會欺負你。”吳俊拔出車鑰匙後,厚着臉皮裝起了林凌的家長。
林凌卻知道吳俊打得是另外的主意。他也不說破,只是笑了笑,就下車往餐廳走去。
“林,怎麼那麼慢。”等候在戈登廚房正門的小戈登迎上前,他看也不看對自己伸出手的吳俊,一邊帶着林凌往裡面走去,一邊說道,“剛纔組委會又來了新的傳真,給了我們評審名單,裡面有兩個非常不好對付的人,你還記得你要做什麼嗎?”
“菜譜始終在我的腦子裡。”林凌微笑着道。
“評審總共有七個,也就是說我們只要拿到4分就能贏了,目前已經確定有兩個人是他們的人。”小戈登說着回過頭,皺起眉對尾隨他們進入餐廳的吳俊冷漠的說道,“對不起先生,現在不是營業時間。”
“我是他的表哥。”吳俊理直氣壯道。當他看見小戈登把林凌帶進去的時候就相信這不是自己的小表弟在玩小把戲。那麼接下來,他就得問問林凌在這幹一天能拿多少錢了。
吳俊缺錢花,玩車、玩票、玩女人,都要錢。他沒有錢,他老媽也沒什麼錢,他老爸的錢都被自己花的差不多了,自然,他想到了欠自己家錢的小表弟。既然叔叔嬸嬸不在,他這個哥哥便有義務幫着管管小表弟的錢包。
誰讓他們是好兄弟呢。
小戈登用徵詢地目光瞧着林凌,能在某個方面有所成就的人都不是笨人,只不過是不愛表現出來而已。
林凌點了點頭,他看得出,小戈登是想把人趕走,好儘快工作。
“先生,我提醒你,你的車佔得位置已經被人預約了,如果你不想被拖車公司拖走車的話……瞧……”小戈登指了指吳俊的那輛甲殼蟲,“那個在抄你車牌號的就是拖車公司的人,你不想車被拖走的話最好把車挪走。”
“媽的”吳俊頓時奔出餐廳,去和那個抄牌的人交涉去了。
“等一下那位先生如果返回,你們就以這是餐廳,不是幼兒園來回答他,要是硬闖,請呼叫安保。”小戈登對侍應生吩咐道。他從不介意用他的冷酷和傲慢去傷害那些干擾他工作的人,無論好壞。只不過他時常也會用近似於施捨的口吻對需要幫助的人說道,“恐怕我們得忙大半個晚上,要我爲你安排一個住處嗎?”
“暫時不用。”
林凌跟着小戈登進入更衣室,換上了一套專爲他訂做的廚師夾克。
廚師夾克的胸口還用拼音拼出了他的姓名“LIN”。
“這纔像個廚師的樣子。”小戈登滿意地看着煥然一新的林凌,他推開門,在離開更衣室前,說道,“跟我來,我去帶你見一個我不喜歡的人。”
不喜歡的人?
難道是……
林凌很輕易就想起了引小戈登不滿的導火索,老戈登的華裔妻子,他的後媽,歐洲議員張秋雅女士。
“我最討厭兩種人。”小戈登一邊走,一邊像是自言自語般說道,“一種是破壞別人家庭的人,另一種就是政客。”
林凌知趣地沒有開口。
“而那個人兩種都佔全了,更重要的是……”在老戈登的辦公室前,小戈登停下腳步,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看着從門框底下照射出的光芒,“她是個女人,以你的年紀,應該已經理解女人有多麻煩了。”
說完,他就輕輕轉動把手,接着猛力推開了門。
砰
正趴在桌上捧着一條美腿的老戈登忽然像是螞蚱般跳了起來,他又驚又怒地回過頭,看見是自己的兒子後,不自然地出了一聲乾咳:“爲什麼不敲門?”
“我以爲只有你一個人。”
小戈登伸手去拍林凌,沒想到拍了一個空。他轉過頭,才現林凌站在一個陰暗的、辦公室中絕對無法看到的角落,衝自己微笑。
聰明的小子。
“過來,林。”小戈登並不介意林凌的小聰明,因爲他相信他們和門內的那個女人是天然的敵對關係,在大春酒莊與他們作對的時候,這個關係就已經成立了,“請聽我說,那位女士,就是大春酒莊的合夥人之一,張秋雅女士。”
“這就這次的玩家主廚?”張秋雅從辦公桌後站起,看着和小戈登相比顯得瘦弱與矮小的林凌,眼睛裡閃過了一絲不爲人知的光芒,“我得說很糟,看來我讓大春酒莊介入這一次的線下挑戰賽是正確的選擇。”
小戈登惱怒地握緊了拳頭,親自把林凌挑選爲玩家主廚的老戈登也神色頗爲尷尬。對於這個強勢而又年輕的妻子,都快要到退休年紀的老戈登是又愛又恨。
“不,夫人。”林凌冷冷地看着張秋雅,準確的說,他是看着張秋雅佩戴在胸口的那枚小小的、不起眼的橢圓海盜旗徽章,“你的決定只是在損害一家擁有悠久歷史的老字號名聲,從你選擇介入的時候,你們就已經輸了。”
他永遠記得海盜黨,這個黑暗理事會最大幕後金主的標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