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副總的辦公室很大，不過看起來卻有些擁擠，中央是由十幾個辦公桌組成類似於一個大平臺的超大型辦公桌，全部被書籍堆滿，一層一層，有五六十公分那麼高。書架上不是文件就是書籍，除了點綴的風景，就只有後面牆壁上掛着的一副巨畫了。
我我國至寶，這裡自然不可能出現真跡，這是舒通海的仿作，雖然是仿作，但是以舒通海如今的書畫功底，這幅畫極盡神韻，隱隱又帶着幾分我朝高速發展、日新月異的氣象。
古樸、生氣，還有變化隱隱散發出來，舒通海的書法已經達到了宗匠級別，但他的繪畫功底，特別是水墨畫，已開闢出獨有的氣象，卻少有人知道。
“我不懂畫，但是也知道這畫畫的不錯，有一股變化的味道在裡面。”古逸夫凝視着牆壁上的畫。
“傳統的東西我們要保留，那是老祖宗遺傳下來的瑰寶。不過，也不能故步自封，自己也要進步，也要創新。”方副總笑着道：“當初我就是看到了裡面的變化，才特意向舒老求了這幅畫，以時刻警醒自己，結果舒老磨磨蹭蹭兩三天才把畫拿出來。”
古逸夫哈哈一笑，“這文人，總是不如武人爽快，不過，我卻一直佩服文人。”用手磨砂着案上的書籍，“馬上打天下，馬下治天下，沒有書可是不行的。”
“原計劃是在任期間，要把這些書全部看一遍。”方副總眼神有些遺憾，“現在看來，是很難完成了。”
“你心裡一定怪老頭子耽誤你時間了？”古逸夫一語雙關。
“時間其實不是沒有，卻的是效率。”方副總用手指着腦子，“古老能來，恰好讓我換一下腦子，求之不得，您老請坐。”
兩人在茶几兩側坐下，只有人送上香茶，然後悄悄退下。茶香飄散，霧氣升騰，立刻讓辦公室裡多了幾許寧靜的味道。
“因爲明珠的事情，想必讓大家操心了。”古逸夫露出慚愧的表情，“我沒教育好孩子，給黨和國家舔麻煩了。”
“明珠已經是成年人了，已經具備了獨立的思想和思考能力。”方副總沒有客氣，“她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應該很清楚，您老不必自責。”
“我經常在想，外國人總說我們富不過三代，我以前總是不服氣。”古逸夫搖了搖頭，“但是人老了，回過頭來仔細想一想，再對比一下人家教育的經驗，有些東西，確實做的不足。”
“這不是一家一戶的事情，這是整個社會大環境如此。”方副總語氣鏘鏘，“這也是我黨致力解決的問題，這需要一個過程，不過，我相信，我們做不到，但是我們的後輩一定能做到，這條路很遠，但是我們做一些挑土舔磚的事情還是可以的。”
古逸夫端起茶杯，嗅了嗅，露出迷醉的表情，卻沒有喝，又放下了茶杯，“你們已經做的很好，我時常想起從前那段歲月，有時候會有一種做夢的感覺。”
“經濟在發展，但是我們卻忽略了很多東西。”方副總微微搖頭，“物質在進步，精神卻在退步，我們的工作做得不到位。”
古逸夫笑了笑，避開了這個話題，“你最近在看什麼書，介紹一本給我，你知道我不會象棋，不會圍棋，連麻將都不會，醫生說多看書，免得腦子糊塗。”
“您老的身體一直是我們羨慕的。”方副總起身從案上拿了一本看了三分之一的書過來，“這是我最近看的書。”
。古逸夫翻開看了幾頁，大爲動容，看過的三分之一寫滿了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那是一些心得和意見，從第一頁開始，每一頁都有標註，由此可見方副總看書絕對不是走馬觀花，那是看到心裡面去的。
古逸夫仔仔細細看了一頁多，他看書很慢，一字一字的看，所以雖然只是看了一頁，卻也用了差不多七八分鐘，最後把書合上，兩隻手緊緊抓着：“這本書送給我了。”
“古老，我可是用最好的茶葉招待你了。”方副總挺無語的，早就聽說這老將軍蠻橫起來頗爲不講理，老首長的東西都被他順走過幾樣。
“環境，京城的天氣那麼差，這是你們工作不到位。”古逸夫用手敲了敲桌子，“風沙、霧霾、低頭看不見趕緊的喝水，擡頭看不見星星，這是你們的責任吧。”
“古老說的是，我們愧對人民。”方副總低頭承認。
“我也是人民。”古逸夫端起茶杯，一口把所有的茶水喝的乾乾淨淨，連裡面的茶葉也在嘴巴里面咀嚼了幾下，吞下去，站了起來，“差不多了，我也該回去了。”
“古老，李總還有十分鐘左右就過來。”方副總看了一下時間。
“你們都是日理萬機的人，就因爲我一個老頭子耽誤那麼多時間，祖國人民會罵我的，留着見我的時間去做其它的事情吧。”古逸夫頓了一下，“代我向李總問好，還有，過兩天我打算去南方，以後就在那裡養老。”
“古老——”方副總大驚。
“你不必再說，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古逸夫哼了一聲，“京城環境太差，我這個人怕死，還想多活幾年。”
“我送您。”方副總想了想，也就沒有再勸。
……
“什麼？老爺子要去南方養老，不行，不行，這絕對不行。”古真陽聽到消息，火急火燎趕到家裡。不僅僅是他，古家的堂兄堂弟、叔叔阿姨全部趕回來了，一大家子足足三十多人，還有一些在外地沒有回來的也紛紛打電話詢問情況。
所有人都是一個意思，不讓古逸夫去南方養老。
這絕對不是一個養老的問題，這是一個政治問題。古逸夫不是風家的老太爺，只能躺在牀上，靠着前進的醫療設備維持，古逸夫還沒到這個地步，他的身體硬朗，這個時候南下，引起的反應絕對不是從一個地方轉移到另外一個地方那麼簡單。
京城是政治中心，處於政治中心就等於處於權利中心，古逸夫南下，別人不會認爲是養老，只會認爲是被驅逐了，被排除於權利之外。這對於處於上升期的古真陽來說就想是一個驚雷在頭頂炸響。
其他人都是同樣的心思，古逸夫是古家的定海神針，如果他都被驅逐了，以後古家在京城的地位必然一落千丈，這是一個很現實的社會，地位下降，引起的連鎖反應不會被蝴蝶效應差。
“老爺子呢？老爺子哪裡去了？”這個時候纔有人發現，老爺子竟然不在家裡。古真陽把目光投注在兒子古力凡身上，這個消息就是由他傳出來的。
“爺爺去了見秦胄。”古力凡對於這些親戚姐妹的慌慌張張心中是不以爲然的，只知道靠着爺爺，自己不努力，但是爺爺已經老了，總有離開的一天，不可能永遠庇護大家，做人終究要自立才行。其實，從心裡說，他是贊成爺爺的這個決定，這是單純的從孝道上來講，南方的氣候確實要比京城好。而且老爺子本來就是南方人，不至於出現水土不服的情況。
“什麼？”古真陽吃了一驚，“他去見秦胄了？”
“秦胄是什麼人？”
“老爺子爲什麼要去見秦胄？”
“他是中央領導嗎？不行，我們還是要向中央打報告，老爺子歲數那麼大了，車馬勞頓，哪裡受得了。”
……
一家子人七嘴八舌，各自發表自己的意見。就在這個時候，老爺子的專車駛入了老宅子，一羣人全部涌了上去，圍着汽車就是一陣‘爺爺’、‘大伯’、‘外公’，每個人的稱呼不同，混合在一起向是蜜蜂嗡嗡叫。
“爸，你去見秦胄了？”古真陽忍不住問道。
“我不去行嗎？”古逸夫甕聲道，掃了一眼所有人，“你們大白天跑到這裡來幹什麼？不用上班嗎？”
“外公，外面傳來一些謠言，說您要去南方。”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仗着平素古逸夫對他的喜愛，站出來。
“不是謠言 ，這是真的。”古逸夫道。
“外公，您可不能去南方啊——”青年大驚失色。
“你有意見？”古逸夫虎目一瞪，一股金戈鐵馬之氣轟然席捲而出，所有人都感動空氣凝固，身體發寒，心中顫抖，連古真陽都收不到這個強大的氣勢，忍不住退了半步，就更不用說這個青年外孫了，差點坐了下去。只有古力凡看的兩眼冒光，心底深處涌起一股豪情。
這纔是那個指揮千軍萬馬的爺爺。
“所有人都給我滾，力凡留下。”古逸夫的氣勢一放即收，大步走進了老宅。
秦胄回來了，是在古逸夫和他見面之後離開的，兩人說了什麼，沒人知道，見面的時間很短，不超過十分鐘，之後，古逸夫離開，秦胄也出獄，但是，所有人都清楚，古家和秦王集團的恩怨，應該很快就會落下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