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更狠上

誰更狠(上)

EF唱片公司,音樂總監辦公室。

秘書拿着杯咖啡和三明治敲門進來,“張總,夜宵。”

張知埋在報表裡,頭也不擡道:“幾點了?”

“快十二點了。”秘書從口袋裡摸出風油精滴了兩滴,抹在兩邊太陽穴上。自從蔣修文空降到EF當顧問之後,她就再也沒有當天上班當天下班過。從來都是當天下班,當天上班。加班費像造樓房一樣噌噌得往上發展,可是她一點都不開心。因爲她今天早上在鏡子裡發現自己長了三根白頭髮,一條眼角細紋。再這樣下去,她遲早變成二十六歲的老姑婆。

……必須要自救!

她見張知仍無所覺得和報表奮鬥,試探道:“張總監還不下班嗎?”

回答她的是一打數據,“做成圖表。”

秘書無語地接過數據,“條形的還是折線的?”

張知擡頭看了她一眼,“都要。”

秘書無奈地拖着腳步慢慢往外移,快要邁出門檻時,她不死心地又問了一句,“張總監真的不早點下班?”

張知沒好氣地瞪她。

秘書嘆了口氣,正要關門,就聽張知突然道:“今天幾號?”

“十五號,很快就十六號了。”

砰。

總監椅狠狠地撞在他身後那扇落地玻璃窗上,張知站起身,三步並作兩步衝出來。

秘書雙眼亮晶晶地看着他,“下班了嗎?”

“幫我訂束紅玫瑰……不,普通的花束就好。還有蛋糕。”張知擡手看了眼手錶,趴在秘書的辦公桌上飛快地寫下地址,“十二點前送到這裡。”

秘書吃驚道:“十二點前?”

“我出兩倍,兩倍不行五倍。你看着辦。”

秘書手忙腳亂地開始撥打着各大花點和酒店的電話。

張知摸了摸口袋,又慌慌張張地跑回辦公室拿手機和車鑰匙。

爲今天這個日子他還偷偷策劃了好幾個方案。

開車到送花送蛋糕,發出燭光晚餐的邀請,然後趁機將上次他生日沒有送出去的戒指送出去……他明明都計劃好的!現在卻變成一團糟!

電梯門打開,蔣修文抱着一摞資料走出來。

張知看也不看地就往電梯裡衝,卻被他側身擋住。

“讓開。”張知皺眉瞪着他。

蔣修文微笑道:“DRM的資產負債表已經傳真過來了,我們去你辦公室裡等吧。”

“你去吧。我有事出去。”張知說着,準備從他身邊擦過,但蔣修文腳跟一轉,又將他擋在身前。

張知眉宇隱隱有怒氣凝聚。

蔣修文道:“張總的分析表做好了嗎?”

張知冷哼道:“明天再做。”

蔣修文道:“或許是張總從小在國外長大的關係。在國內,我們提倡今天的事情今天做完。”他朝前走了一步。

張知下意識地退了一步,避開他的身體。

電梯嘩啦啦地關上了。

蔣修文低頭看了眼手錶,“離明天還有三十六分鐘,我想張總應該能夠完成的。”

張知冷着臉道:“我說,我明天再做,聽不懂嗎?”

蔣修文面不改色道:“作爲總公司派來監督合併案的顧問,我有責任監督合併案的進展。”

他不說進展還好,一說進展,張知的怒氣就噴發了,“你的責任就是調走我身邊所有能用的人,讓我孤軍奮戰?”

蔣修文道:“據我所知,您有位非常得力的秘書。”

因爲爭吵聲而走過來的秘書,聞言暗暗地翻了個白眼,然後走到張知身邊,低聲道:“已經訂好了。”

蔣修文道:“我忘記告訴您了,我剛剛已經通知工程部將所有空電梯都停到頂層,以便清潔人員徹底清潔。所以,如果您想用電梯的話,必須先通知清潔部的人離開,然後讓工程部重新啓動。”

秘書咋舌。大半夜的,他還真是能折騰人。

張知立刻拿出手機。

蔣修文悠悠然地看着他。

張知又看了眼時間,猛然將手機放回兜裡,轉身就往樓梯的方向走。

蔣修文緩緩道:“從這裡走樓梯,最起碼十分鐘,然後再去片場,絕對會超過十二點。”

張知的腳步猛然頓住,轉過頭,臉色凌厲道:“你果然是來搗亂的。”

蔣修文道:“其實每天安排各種不同的工作給您,我也覺得非常疲憊。與其讓我繼續這樣和您兜圈子下去,倒不如希望您能夠理解您父親的心情而主動做出妥協。這樣對你對我都好。”

張知冷聲道:“你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

“當然。在來之前,我就已經將您和他的資料都記在了腦海裡。”蔣修文嘴角微微翹起,“等您和他徹底斷絕聯繫之後,我會自動將他的資料刪除出去的。”

張知沉聲道:“他是公司最大牌的藝人。”

“這點您不用擔心。EF與他的合約在明年下半年到期,如果有需要,也可以提前解約,公司並不會損失多少。至於大牌,我已經請人與顏夙昂的現任經紀人接觸。如果沒有意外,明年我們公司會擁有一位真正的最大牌藝人。”蔣修文成竹在胸。

張知拳頭握得死緊。

這種硬生生被人拖進陷阱裡,掐着脖子踩着腦袋的感覺讓他全身上下的怒焰像火山一樣,不斷地沸騰、衝撞,想要找個噴發口。

“生日還要親自送蛋糕上門,我大概是第一個。”喬以航的聲音隔着門從樓梯間傳來,同時,門被慢慢推開。喬以航雙手捧着蛋糕,艱難地從門縫裡擠進來。西裝外套搭在他的臂彎上,光潔的額頭上滿是汗水,可見他爬樓梯爬得有多辛苦。

張知瞪大眼睛看着他,“你怎麼來了?”問是這麼問,嘴角卻不住地往上提。

喬以航舒了口氣,將蛋糕塞給他,“我建議你換家電梯公司。人都還沒下班,電梯就下班了,這簡直是對人權赤|裸裸的褻瀆!”

張知眼睛笑得只剩下縫,“生日快樂。”

喬以航斜眼,“還有呢?”

“還有?”張知愣了下,嘴角咧得更大,“我愛你?”

喬以航眸光一閃,強作鎮定道:“不說謝謝麼?”

“謝謝?”

“謝我送上門,給你機會說生日快樂。”喬以航一想到爬樓梯的痛苦經歷,就想找個舒適的牀躺下睡他個三天三夜。

“我正要趕去。”雖然沒趕成,但張知還是竭力地表達了自己的誠意,“而且我剛剛讓秘書送花和蛋糕去片場。”

“剛剛?”喬以航睨着他。

張知張了張嘴巴,這次沒有找藉口,老老實實道:“對不起。”雖說蔣修文是有意用工作來拖住他,但是忘記生日的確是他的錯。

喬以航轉頭看向從頭到尾一直默不吭聲,看事態發展的蔣修文,微笑道:“我是喬以航。”

蔣修文回以百分百完美的微笑,“蔣修文。”

“其實,剛纔我很不巧得在樓梯間聽到了一點你們的對話。”喬以航一點不好意思的意思都沒有。

蔣修文從他剛纔走進來一點都沒有氣喘吁吁的樣子就已經知道了,“無所謂。你本來就有聽的權利。”

喬以航道:“那有沒有提問的權利呢?”

蔣修文目光微閃,泰然道:“請便。”

“我很好奇,合併案的顧問有什麼權力干涉EF藝人的簽約。”喬以航淡淡地問道。

張知立刻站到同一陣線,“作爲公司代總經理,我並沒有將這個權力下放給你。”

蔣修文波瀾不驚道:“你或許可以把我看做董事長的代表。”

張知眉頭一皺。

一旦今天的事情牽扯到張復勳,就意味着事態的嚴重性擴大。他以前沒有涉足這一行所以不清楚張氏集團在娛樂圈的勢力,如今在EF呆久了,自然就知道張氏如果想要弄垮一個明星是多麼簡單的一件事。

他不由擔憂地看向喬以航,心頭一黯,暗暗盤算起一會兒怎麼打電話給那隻老狐狸解釋今天的事情。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把魔爪伸到喬以航的身上。

似乎感應到他的目光,喬以航轉頭。望着這張熟悉的臉,熟悉的表情,熟悉的眼神,來之前的空虛和焦慮統統一掃而空,名爲幸福的泉水慢慢注入心扉。

其實在來的路上,他已經有了認命的打算和覺悟。心情和情緒被人牽動到這個份上,他要是再掩耳盜鈴,自欺欺人,那就真的比穿新裝的國王還蠢了。

只是這打算和覺悟纔剛剛火熱出爐,還來不及降溫和仔細思量,事情就發展得超出意料。這種感覺實在太糟糕了。

因爲他感到身體里正翻涌着一股衝動,而且已經翻涌到了頭頂,不自主地控制了他的思維和口舌。

“既然只是代表,”喬以航聽到口舌在衝動地擺弄下,說出令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話,“那麼,還是讓我和張董事長親自談吧。”

張知側頭瞪着他,眼睛直瞪瞪的。

他剛剛說和他父親親自談。談?談他們的將來嗎?

這是不是意味着……他認了?!

儘管心裡不斷地懷疑着耳朵聽到的事實,但張知的眼睛和嘴角卻像扯着線似的不停往上拉。

蔣修文似乎也很意外,平靜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波瀾,但很快恢復正常,“我會爲你儘快安排。”他轉身,準備按電梯,就聽張知在那裡得意地笑道:“蔣……顧問!電梯好像被你停在頂樓了。”

蔣修文轉身,“謝謝張總監的提醒。”

張知見他毫無尷尬地走向樓梯間,不禁暗暗佩服他的臉皮。不過現在顯然不是關注別人的時候,他捧着蛋糕,身體朝喬以航靠過去,笑眯眯道:“老婆……”

喬以航眉頭一挑,“你叫我什麼?”

“生日快樂!”張知湊過去親他。

喬以航無奈地幫他接過蛋糕。

張知吧唧一下,將嘴脣印在他的臉上。

秘書望着兀自沉溺在甜蜜氛圍的兩個人,鬱悶地想:她究竟什麼時候才能下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