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是對蒼天的威儀展示出了自己的順從,接下來的幾天成爲了大部分人人無所事事的一段時間,因爲來自費隆平原上空醞釀了幾日的這場暴雨,看上去也不會在短時間內擅自停止下來。瓢潑一般的雨勢雖然在過去的這幾日間減弱了少許,但陰雨連綿的天氣卻是沒有發生任何的改變,而這也讓原本因爲雨天而無法進行大部分行動的公國士兵們,多出了幾項原本他們從未做過的事情。
比如修繕因爲大雨的衝擊而垮塌下來的幾處要塞設施,以及處理即將變成麻煩的大片積水。
“隊長!東部倉庫的積水過多,有一部分已經淹到弟兄們的軍營裡去啦!”
“防洪堤呢?你們壘起來的那些防洪堤呢?你們這些偷懶的傢伙,我都說了不要用普通的石頭來填充了,那東西能有用處嗎!”
“可,可是隊長,要塞外面的積水也同樣多得像河流一樣,想要去法隆山去採集的話,跟游泳過去沒有什麼區別……”
“那就游泳過去!然後自己想辦法運回來!哈里小隊!去南邊的費納河看看,想辦法把這些該死的水都導出去!”
“……我們這樣看着真的好嗎?”
坐在高高的要塞頂端,望着這一切的段青隨後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而舉着雨傘站在他身後的暗語凝蘭則是依舊保持着自己的微笑,被雨水打溼的短髮彷彿也沒有對她瀟灑從容的姿態影響到半分“要不要下去幫一幫忙?他們看上去好像非常困擾的樣子……”
“凝蘭想要幫忙嗎?”坐在高臺邊緣的段青頭也不回地低聲說道“真是令人意外,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熱心了?”
“只是聽說過您曾經在這裡與他們並肩作戰的事蹟而已。”舉着傘依偎在身邊的凝蘭依舊保持着自己的微笑“如果先生對這裡依舊抱持着感情,那幫助他們應該會讓先生感到舒心纔對。”
“凝蘭對我還真是瞭解至深呢。”於是段青再一次長嘆了一口氣“不過現在我們是帝國人了,而且還是被他們仇視痛恨的帝國人,要是擅自出手幫忙的話,說不定反而被他們當成是襲擊者就地斬殺啊……喂。”
“調查得怎麼樣了?”
他回過頭,同時衝着自己身後暴露在雨幕當中的殘垣斷壁高聲喊道“有沒有挖掘出什麼新的東西?”
“沒有。”碎石遍地的要塞廢墟內隨後遙遙地傳出了格德邁恩的大喊聲“都已經被淋了這麼多天,而且還是這種鬼天氣,能發現線索纔是奇蹟呢!”
“要不是因爲這雨看上去根本沒有要停的跡象,我也不想在這種時候過來啊。”按着膝蓋的段青從地上緩緩地爬了起來“兩天都已經忍下來了,我們也沒有什麼不繼續等的理由……”
“還不是爲了錢。”雪靈幻冰沒好氣的聲音隨後響起在了段青面前的廢墟角落“不把這個地方收拾乾淨的話,錢啊線索啊什麼的多半都已經不在了,你也別妄想着繼續看戲,趕緊給我過來幫忙!”
正如段青之前所說的那樣,被留在這裡的青靈冒險團成員們沒費多少的力氣就成功地成爲了這個要塞裡面最閒的人,帝國調查團的身份與冒險者的地位也讓公國的這些傢伙們很快成爲了大部分公國人的衆矢之的,到後來連普通的敬意都已經沒有了。對事件的調查也到了一定的瓶頸,幾個人悶在家中的現象也開始隨着時間的推移而變得愈發明顯了起來,而爲了打破這一尷尬局面的雪靈幻冰,率先想出的辦法就是冒險者所特有的辦法。
那就是——打工。
“我可是好不容易纔說服他們給我們這個工作的。”
望着段青搖頭晃腦走過來的樣子,雪靈幻冰沒好氣地叉起了自己的腰“雖然錢可能給的少了點,但是打掃廢墟勝在可以發現線索啊,想必那些被欺負了的公國人,恐怕都沒有想到過我們會對這次的襲擊事件如此熱衷吧。”
“那是因爲他們已經認定了我們是兇手了。”段青翻了翻自己的眼皮“而且……我們真的有發現麼?”
“先,先不要管那麼多。”雪靈幻冰將手上的污泥甩飛了少許“比起那些其餘公國的冒險團來說,你不覺得能夠搶到這麼好一項工作的我們已經取得了天大的優勢了麼?”
“確實,如果不算上這場大雨的話。”段青託着下巴點了點自己的頭“而且考慮到那些冒着大雨外出冒險的玩家們可能發現的新怪物與新事件,這樁買賣說不定還虧了不少……哎呀!”
“不要總是抱怨來抱怨去的。”
將敲打對方腦殼的手指收了回來,雪靈幻冰臉上浮現出來的青筋也隨着段青顯露出的吃痛表情而收斂了少許“我們又沒有公國的身份,沒辦法搶他們的生意,杜斯克那個傢伙能看在千指鶴與法師議會的面子上給予我們一些信任,但是別人可就不能了。”
“如果我們去搶生意,說不定會被人家給打回來——是這個意思嗎?”正在廢墟遠方整理着那些亂石的朝日東昇大笑着應和道“不要害怕,有你朝日東昇哥哥在這裡,要是他們膽敢對我們出手,那我就一斧子一斧子地將他們全送回去!”
“得了吧,咱們現在也就能欺負欺負那些小行會。”格德邁恩的奚落聲緊接着揚起在一旁的角落裡面“要是遇到江湖那種怪物級別的團隊,咱們不還是隻有捱打的份。”
“對了,說起江湖……他們最近去哪裡了?”
“他們的目的應該與調查團本體有關。”
搖了搖自己的頭,躲進半個天花板下的段青終於將自己一直捂着腦袋的手放了下來“既然蕾娜都已經走了這麼久,那他們應該也沒有留在這個地方的理由了吧。”
“這可未必,我前兩天還在要塞的某個方向見到他們的人來着。”朝日東昇立刻提出了自己的反對“雖然我沒有看到斷山嶽,但那一身短打的會服和那個江湖的標誌還是太過顯眼了一些。”
“他們還在這裡?”段青睜了睜自己的眼睛“他們在這裡幹什麼?”
“這不是你們這些腦子好使的人應該搞明白的事情麼?”朝日東昇一臉理所當然地瞪了回去“我們只負責搞情報與幹力氣活,研究的事情就應該交給你們這些魔法師來辦啊。”
“最好是稍微打聽一下,情況可能也有些變化。”一旁的雪靈幻冰卻是逐漸黛起了自己的眉頭“要是他們想要對我們不利的話,我們多半沒有什麼反抗的機會……”
“大概是最近被迫害的次數有點多,所以生出了一些妄想症。”拍着額頭的段青無奈地說道“要拿出大行會的姿態出來,想要知道的話,你直接去問他們不就完了。”
“……這可是你說的啊。”用眼神狠狠地刺了對方一下,拍打着雙手的雪靈幻冰隨後轉身朝着要塞的下方走去“要是我被人家給打出來了,我就把這筆賬算在你的頭上。”
“小心一點。”望着段青怔在原地的動作,隨後走過他身邊的朝日東昇與格德邁恩也拍了拍他的肩膀“咱們會長這幾天的心情不太好,要是她真的找你的麻煩,我們可保不了你啊。”
“吃飯去了。”
身影逐漸消失在了要塞的走廊深處,打烊收工的幾名玩家隨後也伴着朦朧雨幕的持續落下而走向了通往下層的樓梯口內,而被留在了原地的段青隨後也停止了自己怔然的反應,轉而發出了兩聲苦笑“我只是說着玩的。”
“下次請不要開這種容易被誤會的玩笑了,先生。”他的身後隨之傳來的暗語凝蘭的嫣然巧笑“不然很容易就會引火燒身喲。”
“引火燒身之類的我倒是不怕,我只是擔心她在江湖面前吃虧罷了。”拍打着濺在自己身上的泥漬,搖頭苦笑不已的段青隨後也朝着那道樓梯口邁出了自己的腳步“以她和你我現在的實力,若是江湖真的要找我們的麻煩,我們的反抗手段可是極爲有限呢。”
“龍家的人應該不會這麼可惡。”舉着傘跟在身後的暗語凝蘭抵着手指望向了天空“他們或許會因爲你的關係而對你們惡語相向,但背地裡下黑手的事情一般不會做的。”
“所以我更傾向於他們留在此地是爲了守護公國的這個說法。”
轉頭瞥了一眼依然熱鬧無比的要塞下方,段青的眼神變得嚴肅了起來“我不知道公國目前正面臨着什麼,但自從江湖他們帶着人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時候,我就已經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意味。”
“他們的出手從來不缺乏理由。”說到這裡的他身影逐漸沒入到了通往下層樓梯的陰影之內“要麼是想要提防帝國,要麼……就是在提防着其他的什麼東西。”
“之前我們遭遇的那些襲擊,已經證實了不是他們做的了。”收起了雨傘的暗語凝蘭聲音低沉地附和道“但是應該也不是我們自己人做的,所以——”
“找到蹤跡了。”
不同於陰冷天氣的陰冷風聲隨後出現在了段青的面前,與之相伴的還有屬於瑪姬的那道包裹着黑色風衣的纖細身影,渾身上下彷彿沒有沾染到任何雨滴的身體隨後也輕盈地收起了自己半跪的膝蓋,然後面對着兩個人緩緩站了起來“確實有人正在要塞的周圍暗中監視,並且……應該是想要動手的樣子。”
“身份呢?”
“應該是你們之前提到過的那夥人。”
頭也逐漸擡了起來,放下了雙拳的瑪姬目光在暗語凝蘭的身上停留了一瞬“裝備參差不齊,實力也相差很多,但大部分都是冒險者的身份,應該是不屬於任何陣營的傭兵。”
“傭兵啊……呵。”嘆息着搖了搖頭,段青隨後朝着自己的頭頂上方指了指“究竟是真的傭兵還是僞裝成傭兵的樣子,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好了……那個叫音竹的人呢?他在那個隊伍裡嗎?”
“已經按照隕夢的描述,在那個人羣裡進行了遠距離的觀察。”瑪姬聲音低沉地回答道“確實有一個與描述非常相符的人物在裡面。”
“那就確定是這夥人無疑了。”段青點了點自己的頭“他們準備什麼時候動手?”
“這麼大的雨,他們應該不會急着動手的。”
淡淡的紫光隨後出現在了三個人的頭頂,與之相伴的還有薇爾莉特披着斗篷現出虛空的詭譎景象“我已經布好了幾個魔法之眼,只要外面一有動靜我會立刻發現,但是——”
“因爲下雨的關係,公國的士兵目前都龜縮在要塞內。”段青應和着對方的聲音說道“所以他們此時攻城的可能性不高。”
“就算是雨停了,他們攻城的可能性也不高。”朝着一旁不再言語的瑪姬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薇爾莉特笑着擺了擺自己的手“畢竟這裡是自由大陸上數一數二的不落要塞,單憑他們現在所展示出來的那幾個人可是沒有任何辦法的。”
“你的意思是說——他們可能會使用一些盤外招。”段青點着頭思索道“畢竟他們的目標是隕夢,還有什麼別的東西……那個傢伙的情況如何了?”
“現在依然還在酒館裡面。”
朝着要塞的某個方向一指,薇爾莉特掩嘴笑了兩聲“放心吧,現在的他正沉浸在那座酒館的服務裡面,無暇爲了逃跑耗費心力呢。”
“那就先不要管他了。”於是段青一臉黑線地擺了擺手“去通知杜斯克元帥吧,先讓他們知道我們查探回來的這些情報,雖然我們在他們的心目中依然屬於無法相信的人,但是我們可不會做什麼違反道義的事。”
“剩下的就是趁着下雨前繼續做好準備以及——期盼雨能夠多下一段時間了嗎?真是的,要是被還在外面忙碌的那些公國士兵們知道我這個想法,他們會不會真的殺上門來啊……嗯?”
“你怎麼了?”
向前走動的步伐稍微停頓了一下,剛剛打算走出這片樓梯區的段青隨後回頭望着依然一動不動的那位披着黑色斗篷的紫發女人,頭髮同樣沒有沾染到絲毫雨水的她此時也用神采奕奕的目光望着段青的臉,良久之後才用充滿了磁性的低沉女聲笑着問道“你——”
“是不是忘記了一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