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1 辭行(上)

第二天,就在狄飛驚興高采烈的打算就此踏上他成爲豪俠版的孟嘗君的第一次征途之前,楚留香找到了他,並且撲滅了他滿心的激情。

“飛飛,不管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麼,在此之前,你首先還是應該去感謝一下一夢孤城公會的那些人。”

楚留香的話讓狄飛驚平靜了下來,對此他雖然感到有些彆扭,畢竟在他心灰意冷的時候這些人彷彿都將他給遺忘了一般,就連他“最好”的朋友湮滅也不曾發來一個消息,而今天他當上了一夢孤城公會副會長,卻要去巴結這些人,這對他而言挺不是滋味的。

楚留香察言觀色就知道狄飛驚對此很不情願,不過他也很清楚狄飛驚這人的性格,知道他是豆腐心,只要自己提到了這一茬就一定會去的,否則他當初也不會在離開了惡人谷又專程返回來給雪見和郭靖兩人當面打招呼了。

楚留香知道狄飛驚最近兩天會很忙,他來只是提醒他一下,該如何做那還得要看狄飛驚的個人機緣,關於巴結這種事,楚留香倒是並不方便出面幫狄飛驚出謀劃策,因爲他從夢孤城對狄飛驚的重視程度中悟出了一個道理,那就是夢孤城看重的其實並不是狄飛驚的能力,而是他的態度,或者說是他對待網遊和玩家的一種天賦。

從楚留香的眼光來看,狄飛驚並沒有什麼才能,要說他查案子,或許他的確辦成了很多不可能辦到的事,但就落日馬場那件事來說,其實不管是對湮滅和黑翼也好,還是對楚留香他們那夥人也好,他們將整件事都僅僅只是當成一個樂子,打架是樂子,後來狄飛驚插手其實也是樂子,最後這個樂子以狄飛驚和楚留香的擂臺PK而達到高朝,繼而完結,整件事誰也沒當回事,只有狄飛驚從中收穫了滿足。

如果中二一點來看的話,狄飛驚只能改變一件事的結果,而且這件事還是有像湮滅、楚留香這樣的人從旁協助才完成的,但是他改變不了整件事的結果,畢竟狄飛驚走後,落日馬場的那夥人是打還是交朋友那是玩家們自己的事,說白了,就是命運。

但是夢孤城卻還是重用了狄飛驚,不惜用副會長的職位挽留住了他,這對於狄飛驚來說,可以算得上是最高待遇了,就算是湮滅那樣的名人這些年來都沒能爬上那個位置,所以楚留香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道理。

楚留香告辭之後,狄飛驚也的確平靜了下來,認真想了想這件事,他知道楚留香說的對,不管他接下來要做什麼,是直接去跑青陽的委託,而是按照他當初的想法,把黑金事件的來龍去脈挖掘清楚,至少要做到令他自己滿意爲止,在此之前他都已經去感謝一下當初遇到過的那些“貴人”。

那麼去找這些人,又該從誰開始呢?

在狄飛驚想來,他第一個應該去找的肯定就是湮滅無疑了,但是此時在狄飛驚的心中卻有個聲音在抗拒他,不讓他去找湮滅,那麼不去找湮滅又該去找誰呢?

想來想去,狄飛驚頓時就想到了一個人,那就是砍二。

在狄飛驚剛剛成爲副會長的時候他就曾經向湮滅問起過前線的事,不過那時候他純粹是因爲無聊才問的,問的時候也根本就沒有湮滅胡思亂想到的那些彎彎繞繞,但是卻恰恰是因爲這個問題,讓他在湮滅心中的好感直線下降到了幾乎爲零的程度。

不過這畢竟不是狄飛驚能夠想到的東西,而他決定頭一個去找砍二的原因則是因爲那天在夢孤城留下他們幾個人說起自己當上副會長事情時,唯獨只有砍二對他的晉升流露出了興奮的表情。

砍二此時並沒有回去懸空寺那邊,仍舊還留在惡人谷,砍二儘管名氣不如湮滅,待遇也比不上小泉,但他仍舊是一夢孤城公會裡最受歡迎的幾個人之一,在玩家們心目中的重要程度甚至還要超過湮滅,畢竟他接連打敗了仁義天下公會的主力隊伍。

狄飛驚的到來讓砍二有些詫異,不過很快就轉變了態度,臉上流露出了非常爽朗的笑容,但是當狄飛驚看到砍二這個笑容的時候,他就後悔來了,因爲砍二的這個笑容太假了。

狄飛驚這一年多以來已經見過無數的人了,儘管他的人生閱歷仍舊很少,和夢孤城、湮滅這樣的人來說壓根沒有可比性,畢竟他遇到的更多的還是那種最低級的騙子,但是正如龍生九子一樣,人的性格也是千變萬化的,就算是最低劣的騙子那也有着非常豐富的感情,而狄飛驚能夠從這些有着豐富感情的騙子臉上看出不一樣的味道。

砍二的笑容很假,就是裝出來的,他今天跟狄飛驚見面唯一真實的一面就是他最開始的那個愕然,除此之外就沒有真實的一面了。

但是要說狄飛驚今天又有多少真實的一面呢,他來見砍二是順應了楚留香的要求來感謝這些一夢孤城公會元老們的,但是要說砍二對他狄飛驚又有多少提攜之情呢,所以說起來,今天的狄飛驚來見砍二,也是一件非常假情假意的事情。

兩人並沒有聊多久,整個聊天的過程無比的迅速,甚至於讓狄飛驚感到驚訝的是,當他在說出那些違心的、巴結的、恭維的話的時候他也幾乎沒有打過一點草稿,很是順當的就說了出來,而那些話在砍二聽來也是流露出了那種虛僞的卻非常自然而看上去彷彿非常純真、善意的笑容。

兩人今天的這場談話可謂是皆大歡喜,離開的時候,砍二還邀請狄飛驚有空也到懸空寺去和他一起上戰場PK,狄飛驚也順勢的答應了下來,儘管從一開始狄飛驚就壓根沒有想去的意思,一方面是他的確不怎麼喜歡PK,至於另一方面的原因又有誰不知道呢?

所以在離開之後,狄飛驚的心中很不是滋味,當他看到砍二的假仁假義時他感到很不舒服,但是當他自己也同樣假仁假義的陽奉陰違時,他也有些認不出自己了,特別是當他流暢的說出那些連他自己都感到很違心的話時,他更是有種驚駭充斥在其中。

原來說謊這種事是不需要學習的,原來做壞事也是不需要學習的,每個人天生都會,只是看是否能夠進入角色,以及是否進入到了一個適合自己發揮的場所。

不得不說,狄飛驚玩網遊這些年來,儘管他從未涉足於網遊的任何一個圈子,也不和主流玩家有着相同的愛好和追求,但他耳濡目染了這麼多年,也早已不再“純真”了。

告辭了砍二,狄飛驚突然不想去找第二個人了,他覺得這樣挺沒意思的,因爲他已經料到就算他見了第二個人也還是會繼續說那些虛僞的話,還是會繼續假仁假義的去巴結和恭維對方,儘管狄飛驚並不需要在一夢孤城公會裡得到那些人的支持,也不需要得到他們的幫助,但是他很清楚,這就是人與人打交道的方式,或者說,這就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