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羅蘭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 已經是晚上了,卡托爾堅持要送自己回來,梓羅蘭倒沒有拒絕, 不然, 他可能現在都在迷路呢。
遊戲裡的亡靈嗎?
今天安諾都沒有上線, 他的心情看起來很差……
不過正好梓羅蘭可以再系統裡找一下亡靈的痕跡。
梓羅蘭從數據庫裡調出了他們在花都遺蹟裡的數據。
包括自己在內, 數據信息一切正常, 並沒有出現特別的波動,倒是騎士之血的數據弧線特別長,說明他現實中的狀況非常特別——
這個非常特別到底是什麼意思, 梓羅蘭倒不是很清楚,從數據上顯示, 騎士之血的現實身體條件應該很不錯。
在遺蹟廣場那一段的數據也顯示一切正常, 就像卡托爾所說的, 並沒有再出現NPC什麼的。
——沒有亡靈的任何痕跡。
梓羅蘭放下記錄紙,慢慢的伸出手, 許多電線從角落裡伸出來,悄無聲息的纏繞到梓羅蘭的手上。
梓羅蘭忍住不舒適的感覺,讓它們刺入自己的皮膚,讓自己連接到主機的數據庫上。
儘管做出了這麼大犧牲,依然沒有任何結果, 所有的數據全都存在, 唯獨沒有那個亡靈的數據。
梓羅蘭氣呼呼的躺在牀上, 連卡洛斯進來都沒有發現。
當卡洛斯掀開牀幔的時候梓羅蘭纔看到他。
“今天是週末, 你居然還在公司裡。”梓羅蘭驚訝的說, 只是抱着被子看着他。
“有些事情要做……”卡洛斯笑了笑。
牀上的那個黑髮少年看起來好像心情不太好,抱着被子生悶氣。
很長一段時間他們沒有說話, 想着各自的事情,他們經常這樣,因爲不在彼此的世界裡。
“如果……”卡洛斯忽然輕輕的開口,“如果有一天,我不能再呆在這裡了,你能……照顧好自己吧?”
梓羅蘭愣了愣,他很少聽到卡洛斯以這樣的口氣說話,大部分時候,卡洛斯都是一個生活積極的青年。
所以他看着卡洛斯,有些回答不出來。
卡洛斯低頭看向梓羅蘭:“你可以照顧好自己嗎?”
梓羅蘭直覺的搖搖頭,是的,他對生活沒有概念,他有很多錢,但是對數量沒有概念,他知道有些東西很好吃,但不明白如何生產它們……
卡洛斯沉默下來,黑暗中梓羅蘭看不清他的表情。
於是梓羅蘭說:“我沒有任何生活經驗,是你讓我變成這樣的,所以你要負責。”
卡洛斯笑起來,在梓羅蘭聽起來有些像苦笑,他可不總能聽到組長這樣的笑聲。
“是的,羅蘭……”卡洛斯的手伸過來,摸了摸梓羅蘭的頭,“我會負責的,羅蘭。”
“嗯,很好,”梓羅蘭讚許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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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羅蘭原本以爲能從卡托爾那裡得到些什麼資料,回來後一想,居然也沒有什麼有用處的資料。
果然,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啊,還得自己到遊戲裡去研究。
所以在電腦發出安諾上線的聲音,他也順應召喚,進入了野望online。
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是在金色花都黑色假面工會的房間裡,安諾就在他的腳下。
“噢,抱歉……”梓羅蘭小心的從安諾的肚子上爬下來,並且埋怨系統竟然將自己的上線地點設定在安諾的肚子上。
他們是在花都遺蹟裡下線的,所以他們上線的時候是在工會的房間裡。
安諾看起來有些鬱悶,這是當然的,騎士之血還是沒有下落。
總的來說騎士之血和安諾的友誼看起來有些詭異。
顯然他們是在遊戲裡認識的,從梓羅蘭認識安諾之前,他們的關係就好像不錯。
練級的時候安諾總是沒有任何歉意的蹭經驗。
在遊戲裡他們不太聯繫,但是某些時候總能想到對方,感覺上騎士之血還是和暗夜未央走的比較近。
但是友誼這種東西竟然和愛情一樣說不清楚。
梓羅蘭嘆了一口氣,“嘭”的一聲,運用轉化技能轉變成死神的模樣。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把那把鐮刀放進物品欄,因爲安諾朝他這邊猛瞪——也許是怕自己的鐮刀損壞房間裡的東西。
梓羅蘭決定暫時不理會安諾的眼神——那傢伙看起來和整個世界有仇。
他跑到落地鏡面前看了看。
鏡子裡映出自己的樣子,黑色的長髮被籠罩在兜帽裡,只有露出帽檐真實的臉——還真是跟現實世界裡一模一樣。
當然,也有不同的地方,比如說,因爲是死神的造型,看起來會更冷漠一些。黑色的袍子上有着優雅的皺褶,從肩膀上傾泄而下,一直拖到地板上。
死神到底是什麼樣子,就是現在的感覺嗎,輕輕的與別人擦肩而過的時候,帶走那些顫抖的生命,袍子翻騰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就像生命消逝而去……
他想了想,然後對着鏡子做了一個鬼臉,上面的死神顯現出可笑的表情,然後梓羅蘭就笑了起來。
笑容讓鏡子裡的死神看起來並不是那麼冷漠了,然後他微笑的轉過頭,看到安諾不悅的表情。
“你不應該這麼挑剔……”梓羅蘭小聲的說,然後站到安諾面前。
安諾嘆了口氣:“我並不是那麼挑剔,我只是覺得……兔子不太會進化成人型而已。”
“天使兔也是神族,當然有可能進化成別的神族,比如天使或者死神。”梓羅蘭在安諾身邊坐下,“死神是很強大的寵物,在某些方面,他——不是,我做的比天使更好。”梓羅蘭自誇的說,當然,安諾的眼神裡可一點也沒表現出什麼相信的跡象。
一個少年穿着黑色的長袍,他的背後陽光襲來,讓他看起來更加年幼,黑色的頭髮如流水一樣流瀉下來。如果不是天使兔的話,也不應該是死神啊……
安諾瞪着他,讓這個年輕的死神有些不知所措:“好吧好吧,”梓羅蘭嚷道,“我儘量少變成死神的樣子,你看起來對黑色沒有什麼好感。”
“我對黑色的確沒有好感,”安諾說。他看到梓羅蘭清秀的臉龐在黑色的袍子下,有些蒼白,也許那是因爲死神的身份而創造出來的效果。
“那個……騎士之血有再聯繫你嗎?”梓羅蘭決定冒一下險,問一下安諾關於騎士之血的問題。
“……他已經刪號了,那天你又不是不在。”安諾的語調明顯冷下來,他原本的語氣就很冷,這會兒顯得更冷。
梓羅蘭怔怔的看着安諾,然後自嘲的笑了笑:“我還以爲他跟我們開了一個玩笑。”
“他沒有開玩笑,”安諾簡短的說。
梓羅蘭嘆了一口氣,伸了一個懶腰:“噢,如果在野望online中再開一個號,也不能算簡單,這樣驕傲的現實身份就有些令人好奇了。”
“……不要再提他了。”安諾忽然按住梓羅蘭肩膀,把他壓到牀上。
梓羅蘭驚訝的看着安諾,寬大的袖子無聲的落到牀褥上。
“抱歉,我不會再提了……我真的無意讓你難過……”梓羅蘭立刻說,安諾的力量意外的大,壓着他的肩膀無法動彈。
安諾無法分辨這個死神和那隻傻傻的天使兔之前有什麼相同,即使梓羅蘭看起來如此無害年幼,那種屬於死神特有的陰冷寂靜氣息還是讓他不舒服。也許是這個遊戲做的過於逼真了,細緻到那個人的髮絲,精確到他舉手投足間的隨意和優雅,明細到他黑色長袍間的那些微動的皺褶……
就像一個死神真實的站在他的身邊一樣。
所以,從這個死神嘴裡說出一些他不願意聽到的話,他的反應居然會是那樣的惱怒。
“抱歉,”他簡短的說,然後放開對梓羅蘭肩膀的禁錮,坐到旁邊的沙發上開始抽菸。
煙霧裊繞的時候,他藍色的眼睛恢復冷靜,梓羅蘭從牀上爬起來,揉揉有些被弄疼的肩膀。
坐在對面沙發上的那個男人恢復了以往的冷靜自制,雖然他對騎士之血這件事情很惱火,但是他還得上游戲。
“你是爲了妹妹而來這個遊戲的,沒必要把一些人放在心上,”梓羅蘭站起來,卻不敢走到安諾面前——剛纔看到安諾藍色眸中的惱怒的時候,竟有瞬間的害怕。
“我知道,”安諾輕輕的說。
誰都會離開這個遊戲,只要一找到妹妹,安諾也會。
梓羅蘭沉默了一會,然後誇張的嘆了口氣:“看起來你真的不喜歡這個造型。”說着,“嘭——”的一聲,梓羅蘭再次變回了粉紅色的天使兔。
它習慣性的爬上安諾的肩膀,而安諾也習慣性的沒有拒絕。
“你可別指望我這個樣子能在戰鬥中幫上你什麼忙。”梓羅蘭小聲嘀咕着。
“既然是神族的話,不能把你的體重減輕一點嗎?”安諾不滿的問。
“啊,如果死神的話,估計會更重,所以……不要對我要求這麼多啊,看,我都爲你犧牲了我的人形呢。”梓羅蘭抱怨道。
“啊,算了,還是兔子的造型好。”安諾將菸蒂擰熄在菸灰缸裡,“我們該去下一個城市了。”
“真有點捨不得金色花都……”梓羅蘭小聲的說。
他們離開金色花都的時候,是在傍晚,所有的金色花朵在這個時間開的最熱烈。
就像將所有的陽光留在了這個城市一樣,鋪陳在整片土地上。
梓羅蘭記得他剛來到這裡的時候,這裡是一片荒蕪,他把生命之花的種子放在這裡,讓它抽枝發芽,讓它將這裡變成一個漂亮的山谷。
金色花都在古代歷史的記載中稱爲,日不落都市,因爲這裡永遠都有陽光,無論白天黑夜,真正的因爲生命之花而誕生的都市。
“我還是覺得這個城市最漂亮啊……”梓羅蘭小聲的說。
隨着最後一抹陽光消失在地平線上,金色的花朵愈發艶麗,花壇裡、廣場裡、花瓶裡的金色花朵,就像黑夜中的陽光,美麗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