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我想起倫敦, ”蕾娜斯轉頭說,“我去過一次,天啊, 天氣總也不放晴, 好像被什麼詛咒了一樣。”
梓羅蘭也去過, 的確那個城市總給人一種潮溼的感覺, 雖然金色花都從來不下雨, 但是在薄霧下竟然也給人像倫敦一樣的感覺。
“你這次來幹嘛的?這裡只有接受任務的人才能進來啊,”梓羅蘭趴在安諾的背上狐疑的看着蕾娜斯說,“而且你的級數超了。”
“我不是來做任務的, 我是來找人的,”蕾娜斯立刻說, “不知不覺我也到了這裡——我在外面的花海里轉了一圈, 好不容易纔發現這個遺蹟——雖然它其實看起來不像遺蹟。”
“來找人?”安諾藍色的眼睛露出嘲諷:“抱歉, 我都對這句話有陰影了。”
“不用抱歉——這次我可以保證,我一丁點兒都不會傷害你, ”蕾娜斯信誓旦旦的保證,黑色的眼珠看清來清澈而明亮,當她這樣直視着別人的時候,總有一種讓人信服的感覺。
這話聽起來就像安諾有多麼柔弱的一樣,當然事實上, 安諾的確比不過劍聖。
“那你是來幹嘛的?”安諾淡淡的問, 他的語氣裡有一種不太友好的成分——你沒法對一個給你第一次死亡的人有什麼好感。
“來找一個NPC交任務……”蕾娜斯聳聳肩膀, “結果我又迷路了。”
“你真的需要一個能導航的寵物。”梓羅蘭誠懇的說。
“的確如此, ”蕾娜斯忽然伸手把梓羅蘭抱過來, “啊啊,要是你能做我寵物就好了。”
“我又不會導航!”梓羅蘭在蕾娜斯懷裡掙扎, 不知道怎麼回事,梓羅蘭覺得有些事情很不對勁。
“沒關係,你在我身邊就好,別的什麼事情也不用做……”蕾娜斯的聲音竟然是出乎意料的溫柔,那種溫柔的語調直讓梓羅蘭起雞皮疙瘩。
蕾娜斯的話還沒有說完,一支箭以閃電般的速度射過來,直直的刺入蕾娜斯的額頭。
梓羅蘭趁蕾娜斯一愣的功夫,從她的懷裡掙扎出來,一下子跳到安諾身上。
“安諾,過來!”騎士之血的聲音從霧中傳來。
安諾一把拉住梓羅蘭往聲音飄來的地方一跳,發現騎士之血這幾個人竟然就在旁邊。
梓羅蘭詫異的看着騎士之血,不太確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騎士之血雖然穿着遊吟詩人的服裝,但是全身一點也找不到類似詩人樂者的浪漫。
他的身上顯現出一種像刀鋒一樣銳利的殺氣,藍色的眼睛依然平靜純淨,但是那種藍色就像北方冬日的天空,帶着肅殺和冰凍一切的凌厲。
他的手裡握着一張弓——就是街頭隨處可見的獵弓,遊吟詩人適合任何武器,只要自己用得順手就可以了,沒想到騎士之血喜歡用弓。
他念動咒語,手上又出現幾支魔法箭,他把它們一齊搭在弓弦上,連對準的時間都沒有用,直接拉弓射了出去。
“哎呀,真是粗暴的見面方式。”蕾娜斯的聲音從霧中傳過來。
只一瞬間的時間,周圍的霧一下子消失了,原來他們還是站在廣場裡。
在不遠的地方站着蕾娜斯。
她黑色的捲髮在沒有風的情況下,依然顯現出一種優雅的飄動軌跡。
她的額頭上還插着那支箭,身上也有幾支,它們正在像煙霧一樣消失。
那雙清澈的黑色眼睛正發生一種改變,它慢慢變淺,最後變成一種在陽光的照射下,變得透明的琥珀色。
“這種東西怎麼可能傷害我……”蕾娜斯輕輕的說,聲音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她伸出手,將額頭上的那支箭拔下來,箭頭插進去很深,拔出來的時候,血流了下來。那些鮮豔的血流到她白皙的皮膚上,她卻笑了一下,梓羅蘭感到一種令心臟窒息般的恐懼。
蕾娜斯在他們面前忽然慢慢的融化,就像烈日下的冰激凌一樣,慢慢的化開來。彷彿一大盆硫酸潑在皮膚上一樣,看上去簡直就像什麼東西在蛻變一樣,在他們面前出現了一個少年。
他有一頭淺金色的長髮,那種顏色就像慘白的月光,只不過就是蒼白的顏色中摻進了一絲金色。
他的皮膚過於白皙,簡直就像沒有照過陽光,臉精緻無暇,就像一個漂亮的洋娃娃。
他比蕾娜斯矮一點,穿着白色的袍子,淺金色的長髮一直拖到地上,怎麼看都像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孩。
“哎呀,被識破了,你的眼睛真是不錯呢。”那個孩子向騎士之血露出一個笑容。
對方並不答話,他的手上又多了幾支魔法箭,搭弓射箭。
那些魔法做成的,閃爍着金色光芒的箭帶着優美的弧線和凌厲的殺意衝向那個孩子。
最先到達的箭利落的刺進他纖細的手腕,箭頭毫無阻礙的從手腕的另一側刺了出來。
後到的幾支箭也刺入他的身體。騎士之血射箭的動作一氣呵成,沒有絲毫的停頓和猶豫,好像這種事情跟他吃飯睡覺一樣普通平常。
“爆裂。”騎士之血輕輕的唸了一聲。
隨即,那些金色的箭一下子爆炸開來,就像一個個小型炸彈在那個孩子身上炸開來,伴隨着巨響,那個孩子的身體被炸成零落的碎塊。
“這是……什麼啊?”暗夜未央驚訝的看着這一幕。
“啊,算了,下次再造見面機會吧。”那個孩子竟然還能出聲。
“我覺得以漂亮的方式離開才行……”那個聲音喃喃的說,然後那些碎塊在一秒鐘的功夫合在了一塊。
依然是一個淡金色頭髮的小孩,還是潔白的袍子和白皙的皮膚,連上面的皺褶都沒有一絲不協調,和剛纔站在這裡的樣子一樣。
“下次再見。”他深深看了一眼羅蘭,“本來今天的機會不錯,但是……總之,我……期待重逢……”
他的語氣竟然是那樣的溫柔。
梓羅蘭怔怔的看着他,竟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那個少年輕輕的轉過身,那種薄霧再次出現。這次他們都看清楚了,這種薄霧竟然是從這個孩子身上產生的,就像實質化了薄紗一樣,層層疊疊的將他包裹起來,然後就像那陣莫名其妙的霧一樣悄然消失。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啊……”暗夜未央喃喃的說。
“是這裡的NPC嗎?”溫伯問。
“……不,是‘亡靈’,”騎士之血嘆了一口說,“想不到這裡也有這種東西。”
“‘亡靈’?那是什麼?”梓羅蘭轉頭問騎士之血。
“我也不知道,”騎士之血聳聳肩,“沒關係,不用在意剛纔那個東西,”他用一副輕鬆的口氣說,“我們只要完成任務就可以了。”
說着幾個人準備繼續向皇宮那裡走去。
梓羅蘭趴在安諾的肩膀上,回頭看着剛纔那個孩子消失的方向。梓羅蘭是第一次看到這個孩子,雖然不明白爲什麼騎士之血會稱呼他爲“亡靈”,但是那個孩子卻給梓羅蘭一種熟悉的感覺。
他說不上那種感覺,就好像很久之前,他們就認識,而且很熟,可是梓羅蘭又一下子想不起他是誰。
他們沿着廣場出來的大道一直到了皇宮的門口。
原本應該佈滿侍衛的地方空空蕩蕩的。騎士之血率先走了進去。
連皇宮也是和金色花都裡一模一樣,美麗的金色花朵被裝飾的到處都是,地面上鋪着金色的大理石,上面紋着細緻曲折的花紋。用魔法做出的花燈將整個宮殿照亮,美麗的不可思議。
在金色花都的歷史裡,最先得到金色花朵的人成爲了皇族,並且建立了最早的金色花都——也就是他們要找的花都遺蹟,後來花都一下子消失在美麗的花海中,剩下的皇族再次創造了一個新的金色花都——現在地面上的那個人聲鼎沸的城市。
皇宮的構造也是一模一樣,憑着騎士之血的記憶,他帶着其餘幾個人找到皇宮的後殿。
皇宮的後殿是皇族居住的地方,這裡同樣華麗而精緻。
按照設定,騎士之血把他們帶到了一間臥室前面。
隨便進入別人臥室是不對的,不過這會這裡連NPC都沒有,所以也不用擔心會受到責怪。
騎士之血將臥室的門輕輕的推開,然後四個人魚貫而入。
這是一間典型的公主臥室,無論是牀上還是窗簾,反正有布或者有角的地方,都戴上了蕾絲,連茶几上的咖啡杯柄上都打着蝴蝶結。
房間裡只有一張風景畫,是夏天的樹林裡。
騎士之血他們正在準備把那張鋪滿蕾絲的牀移開,以爲密道的入口就在牀下面。
安諾倒沒有去幫忙,他站在那張巨大的風景畫前面,梓羅蘭在他的肩膀上,所以也在看那張畫。
這是一片漂亮的樹林,樹幹筆挺,陽光穿過層層疊疊的樹葉到達了樹林裡,有種意外的頑皮和活躍。
樹葉斑駁的光影非常形象,彷彿真的置身在這樣一個地方一樣。
忽然梓羅蘭叫了起來,“天啊,這張畫!”
“怎麼了?”安諾轉頭問他。
“剛纔一路走過來,我們總能發現一些方向相反的東西——但是這張畫,這張畫——是正確的。”梓羅蘭喃喃的說。
“不管這裡的方向對不對你都要叫嗎?”安諾不滿的說,畢竟梓羅蘭這樣一驚一乍的聲音影響了他看畫的情緒。
梓羅蘭委屈的閉上了嘴,不再做聲,他四周看了看,和別的地方不同,這裡沒有一絲不協調的感覺。
正在安諾在看這幅畫的時候,地面忽然輕輕顫了一下。本來房間裡的幾個人還在那裡一邊聊天,一邊搬公主牀,這會兒立刻安靜了下來。
接着,在一片安靜中,地面又顫了一下,彷彿一種脈動,堅定又強大。
“快!離開這個房間!”梓羅蘭大叫。
“你幹嗎扯我的頭髮……”金髮帥哥不滿的說,但是還是感覺到了這裡的不對勁,他和他的寵物本來就離房門很近,所以安諾走了幾步就走到了房門外面。
他剛退出這間華麗的公主臥室,房門就像有了生命一樣,嘭的一聲關上了。
“他們還沒有出來!”安諾伸手去推那扇門,但是那扇門就像是個裝飾品一樣,在牆上一動也不動。
遊戲裡就是這樣,如果程序設定這扇門打不開,那麼玩家是怎麼樣也打不開的。
“我不知道什麼東西,我只是覺得……有什麼東西準備出來了。”梓羅蘭喃喃的說。
安諾只猶豫了那麼一下,然後他從刀鞘裡把沉寂之刃抽了出來。
那把純黑色的纖細的長刀,在柔和的燈光下顯得異常冰冷,但卻有着一種令人信服的穩定。
梓羅蘭覺得自己一直有些害怕安諾的刀刃,它是如此鋒利和尖銳,就好像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能阻礙他一樣。
他看到安諾握着黑色的長刀,從門的一端劃到另一端,在系統的設定下,連沉寂之刃也沒有辦法。
當然沉寂之刃本身不具備任何傷害,它只是一種轉換神兵,所以就算它表面上看上去是多麼尖銳的令人害怕,事實上還是不具備傷害——除非動用雪技能。
“別用那個技能。”梓羅蘭叫起來,“你得留着對付BOSS!”
安諾的動作停了下來,看起來他真的打算用雪技能把門打開。
“別緊張,門另一邊只是一個小BOSS,他們可以搞定的!”梓羅蘭提高聲音,“只要他們戰鬥完成,門就會打開的。”
梓羅蘭的話音剛落,安諾的身邊響起一個女孩子的聲音。
“呀,你們是誰?”
安諾轉過頭,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身邊多了一個金髮的小女孩,她向他露出一個孩子氣的笑容,“已經很久沒有客人來了,你們——是來做客的嗎?”
她穿着白色的蕾絲長裙,藍色的眼睛笑着看着他們。
安諾和梓羅蘭同時楞了一下,他們認識她——羅拉。
“羅拉?”梓羅蘭試探的叫了一聲。
“您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羅拉露出驚訝的表情,並且習慣性的用手裡的羽毛扇遮住自己因爲驚訝而張開的嘴。
“你……你怎麼在這裡?”梓羅蘭又問。
“這裡?這裡是我家啊,”羅拉掩飾不住驚訝的語氣,“我是金色花都二十三代皇女,你們站在我的臥室門口。”
安諾和梓羅蘭愣了愣,然後對視了一眼。
安琪拉總是在偷懶,爲了減少工作量,她把試煉之橋上的BOSS,絲毫不做改變的放到了這個隱藏任務裡。
你總能在一些遊戲裡發現這樣的情況,比如明明是一模一樣的NPC,連說話方式都一樣,但是偏偏身份是不同的。
這個情況在遊戲裡比較好理解,在現實中就覺得恐怖了。
“您是說您是皇女嗎?”安諾不確定的再問了一次。
“是的,先生,請問你是……?”羅拉再次把這個話題提出來。
“這扇門爲什麼打不開?”安諾又問她,直接把她的問題迴避掉了。
“咦,我剛走開的時候,門並沒有鎖啊……”羅拉驚訝的說。
雖然現在遊戲中出現一個NPC會很奇怪,但是最重要的是,現在騎士之血他們還被困在那個房間裡。
羅拉提着裙子走過來,她的手上戴着白色的手套,周邊圍着一圈潔白的蕾絲。
她伸起手輕輕的把門推開,那扇門像真正的門一樣,慢慢的開啓了。
“我原本一直以爲這是一扇假門……”安諾喃喃的說,然後跟着那個金髮的皇女走進了她的臥室。
臥室裡好好的,和他們離開的時候一樣,魔法燈光柔和的鋪陳下來,微風吹進來,層層疊疊的蕾絲就像波浪一樣優雅。
可是房間裡一個人也沒有,那張公主牀好好的在那裡,一絲也沒有移動過的跡象。
“小血呢……”梓羅蘭驚訝的看着這個房間,企圖從牆角里把其餘幾個隊員給看出來。
但是房間裡就是安安靜靜的,什麼聲音也沒有。
安諾忽然走到那張粉紅色的牀邊,沉寂之刃一下子就把牀給劈開成兩半。
羅蘭不可思議的看着這個看起來像紳士,但是行爲卻和野蠻人沒有區別的金髮帥哥。
“我的牀……”她驚訝的看着那張牀被分成兩半後,向兩邊倒下,而在牀的正下方,有一扇紅色的鐵門。
它正好和牀的大小一樣,所以就算是兩個人同時進出也一樣輕鬆。
“您的牀下還有一扇門,”安諾說,並把沉寂之刃收起來,然後伸手去拉開那扇鐵門。
梓羅蘭回頭看羅拉,她還是一臉詫異的表情,好像身處在一個奇怪的世界裡。
“這裡就你一個人嗎?”梓羅蘭忍不住問。
“什麼……這裡有很多人啊……”羅蘭喃喃的說,臉上露出迷惑的表情,“倒是你們……你們到底是誰?”
“我們進來的時候沒有看到任何人,小姐,”安諾頭也沒回。
“哎……不會吧……”羅拉繼續在那裡說一些剛纔的過道上看到的僕人馬丁,或者花瓶裡的花是女僕瑪麗早上換的……
就像那個試煉之橋的羅拉一樣,楞覺得那裡其實是一個大花園。
現在的NPC設定的程序都那麼傻嗎?梓羅蘭不滿的想,隨即安諾走下了這個通道。
它是一個向下的傾斜的石質樓梯,下面黑呼呼的什麼也看不見。
雖然不知道騎士之血他們去了哪裡,但是這種情況下只能按照原來的計劃先去找那朵最初的金色花朵。
“天啊……我都不知道我的牀底下有這麼一個地方……”安諾身後傳來羅拉驚訝的聲音,“先生,請等一下好嗎?我要去叫護衛隊,這裡看起來很危險……”
安諾沒有理會她,繼續向前走。當然按照一般的公主邏輯,她應該馬上回到自己的宮殿,尋找護衛隊的保護,但是羅拉居然跟了下來。
她白色的長裙沒有沾上一點塵土,臉上雖然充滿了驚訝和困惑,好歹沒有出現害怕的表情。
一個NPC跟他們下了樓。
地道很窄,沒有人會把地道修的跟宮殿的過道一樣華麗寬敞,所以安諾走在前面,羅拉提着裙子,畏畏縮縮的跟在後面。
“我……我好像來過這兒。”羅拉有些猶豫的說。
梓羅蘭聽了,轉回頭看着羅拉說:“當然,羅拉小姐,它就在你的房間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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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羅蘭停了下來,藍色的眼睛困惑的看着梓羅蘭,“我真的來過這裡。”
地道並不長,雖然不知道爲什麼國王要把通往金色花朵的通道放在一個柔弱公主的房間裡,但是遊戲裡很多事情是不需要爲什麼的。
地道的盡頭是一扇橡木門。
它和整個通道一樣大,它上面有着精緻的花紋,上面是一朵花朵——即使沒有顏色,他們也看得出來,那是金色花都獨有的花。
沒有別的地方有這種美麗的花朵,它們優雅動人,看上去雖然纖細,但是永遠長的筆直,花瓣柔軟,有種精緻的姿態。
安諾推了一下門,門就開了。
在黑色假面的共享資料上,存放金色花朵的地方只是一間小小的地下室,而不是這樣一個——巨大的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