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立在葉城身側的侍女,乖巧的拆開酒罈上的封泥,頓時一股濃郁的酒香味瀰漫,葉城閉上雙眼,深深一吸,驀然開口道:“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好酒,好酒啊!”
一旁剛要伸手撫琴的雪蓮不由微微一頓,不禁微微側目多看了眼葉城,顯然沒想到他還會賣弄點文采,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葉城一手接過侍女手中的酒罈,仰頭就灌了起來,入口清涼淡雅,口中更是芳香醇厚,讚道:“果然雪花涎,似雪花般晶瑩剔透,光是聞其味道就能讓人流下口涎,名副其實,真是好酒!”
風塵無雙也是良久纔回味過來,她倒是沒學葉城,只是飲盡杯中佳釀,忍不住笑道:“自從上次喝這雪花涎已經時隔三個月了,可是讓我饞了許久呢,今天一定要喝個痛快!”
葉城眼角掃到那雪蓮,出聲問道:“姑娘你有什麼事情?若是沒有就可以唱了,至於想唱什麼,你就隨意好了,你最拿手的也行!”
雪蓮一陣錯愕,心中暗想着這人是來尋歡找樂子的,還是就來喝酒的,自己怎麼也是這流香閣的招牌,竟然這麼不屑一顧,暗暗有些惱恨,卻也不敢有所發作,臉色微微一變,也就躬身輕撫琴絃。
頓時這花燈船內雲起雪飛,輕鳴之音四起,宛如清泉流水,緩緩流過衆人的心頭,讓葉城頓覺一陣清爽,連日趕路的不快卻是感覺舒坦了很多,不知道是酒的原因,還是這琴音的關係,也許是心情的關係。
許久之後,雪蓮已經輕按琴絃,微微一聲嘆息。
葉城豪飲着雪花涎,這琴音已經停止,可他依舊沉醉其中,這琴音卻是勾出了他的一些回憶,一個個畫面在他腦中不斷着閃動着,或喜、或悲、或愛、或恨。
“啪啪啪”
一陣清脆的掌聲將葉城和風塵無雙驚醒過來,不免有些索然的感覺,眉頭微皺,沉聲問道:“這艘花船我不是已經包下來了麼?怎麼還有人能上來,敗壞我的興致,你們流香閣就是這麼做的生意?”
“兄臺切莫惱怒,小弟也是聞名而來,怎想這雪蓮姑娘被兄臺捷足先登,小弟只能候在船下,一聞琴聲,感慨之餘倒是破壞了兄臺雅興,罪過罪過!”
葉城半眯着眼睛,也不答話,只是緊緊盯着那琴臺上的雪蓮,畢竟她們纔是這裡的正主子,就算想發泄心頭的不快,也不適合自己動口,況且這既然能有這種程度的繁華,這流香閣後面肯定也是靠山強硬。
雪蓮被他這麼冷淡的眼神看得心中不快,畢竟自己這裡開門做生意,讓客人說了閒話,這可不是她們願意看到的,輕聲說道:“不知哪位客人,還請您至其他花船遊玩,都是名流雅士,做事當然也要有君子之風。”
“哈哈——看來在下惹雪蓮姑娘生厭了,好,那在下就此離開了,還請守望兄見諒!”
葉城眼角一跳,立即明白這是有備而來,自己趁黑夜進鎮子,居然還有人能立即知道他的身份,看來是來者不善,於是輕聲說道:“閣下何不上來一座,既然贊慕雪蓮姑娘的琴藝,就一同欣賞好了,不知道朋友是否有這個興趣?”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多謝守望兄的厚待了,雪蓮姑娘就來段你拿手的《輕雪落水》好了,也讓在下過過耳癮!”
這人說話之間,已經踏到船艙外的紗簾邊,整個過程輕巧無聲,就連葉城都沒有聽到一絲的動靜,不過憑藉着驚人的感知力,還是隱隱間把握住了此人的行動軌跡,空中連續三次變動位置,若是有人趁機偷襲肯定是竹籃打水。
葉城看着眼前這個捲簾而入的男子,不由心中一愣,好一個美男子,白色內衫外一件棕色文士服裝,兩襟卻是以金絲銀線束邊,頭上一頂束髮金冠,雙目亮如明星,脣紅齒白若非,臉上掛着似有似無的微笑,若非脖頸間的喉結,就連他都要懷疑此人這是不是女扮男裝了,手中一把象牙骨扇,輕輕一打,緩緩搖動兩下,更是盡顯風流文士氣息。
“兄臺請坐,也一同行賞雪蓮姑娘的琴藝!”葉城緩緩說着,一邊示意一旁的侍女取來軟榻,放置在他對面。
這美男子步履輕盈,面容和氣的走了過來,隨意的坐了下來,細細看了會風塵無雙,微微笑道:“姑娘何必這般看我,在下也只是聽聽曲子,又不是來打家劫舍的,不用這麼冷眼以對!”
風塵無雙右手挑弄着劍蕙,她雖然是和葉城來這裡耍樂子喝酒,可她卻知道自己的本分是什麼,可不能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過來打擾葉城,他的安全雖然不用自己來護衛,可煩人的事情還要儘量自己出手,這就是九曲天星交給她的任務。
此刻身前的美男子,就是傻子也知道,他是有備而來,作爲一名馬賊,警覺性是生存的本能,風塵無雙坐正了身體,若是對方一有輕舉妄動,她便可以第一時間進行攻擊,並給對手雷霆一擊。
見風塵無雙不理會自己,這男子也就罷了,自斟自飲一杯後,臉上神秘一笑,側頭對一旁的侍女說道:“隔上屏風,都撤下去!雪蓮姑娘可以彈奏了!”
葉城看不透眼前之人,晉入空明之境的他,早就感受到對手身上若有若無的氣息,顯然身負一種上乘的心法,這才讓他生出難以掌控的感覺。
不過唯一能確定的就是此人對自己沒有殺心,甚至還有些示好的意思,於是笑道:“無雙,人家也是來聽曲子的,用不着這麼冷淡對他,不過還沒能請教兄臺貴姓!”
“免貴姓李名慕卓,今日冒昧打擾只是想和守望兄結交一番!”這年輕美男子端起酒杯,靜靜的看着葉城。
葉城豪爽的抓着酒罈和這李慕卓輕輕一碰,灌下一大口酒,笑道:“李老弟不知道從哪裡來啊,不過看你這一身打扮,也是中土人士!”
李慕卓微微一點頭,輕聲答道:“的確是中土人士,聽聞大漠風光不錯,就跑來看看,可惜了——”
“哦?”葉城心中一笑,心道開始說正事了,朗聲笑道:“大漠風光無限,策馬馳騁好不快活,不知道李老弟可惜什麼?莫非是沒有美人佳釀相伴?”
李慕卓輕嘆道:“行走大漠二十餘日,共遇馬賊七股,被屠殺的商人無數,其中我大唐子民更是不下百人,男女老幼盡數被殺,天見尤憐啊!”
葉城瞥了眼身旁的風塵無雙,淡淡說道:“這種事情還是讓官府來管,你可以去安西都護府去看看,或許他們能出兵幫助這些商人!”
“哼——”風塵無雙冷哼一聲,不屑的說道:“馬賊殺的人是不少,可中土那些幫派也沒少魚肉百姓,我以前也去過中土,那些人可也沒怎麼把百姓商人當人!”
“姑娘所言極是!”李慕卓也不反駁,喝下一杯酒道:“可這些突厥人對我大唐子民盡是殺戮,每年都會再邊關洗劫城鎮,屠城之事也不是沒有發生過,一爲同族欺壓,一爲異族擄掠,你說你會更痛恨那一種呢!”
“喝酒——”葉城眉頭一皺,對於殺伐之事很是沒興趣,沉聲道:“這裡是疏勒國,談什麼國事,那些都是朝中大人們的事情,我們不過就是江湖討生活的粗人,不懂國事!”
李慕卓放下手中酒杯,輕聲道:“守望兄在中土時候,也沒有少接官府的任務,好像鐵掌幫也因你折損了不是,其中天門一役,鐵掌幫可是損失頗重哦!”
“砰——”
葉城放下手中酒罈,此刻琴音依舊,船外風雪飄然,船內的暖爐熱氣四散,剛纔還暖意融融,突然間寒氣吹拂,就連風塵無雙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心中一驚,心中暗驚守望者已經深受重創,莫非他傷勢已經恢復,居然能放出如此凜冽的殺氣,果真是盛名之下無虛士,尚是首次距離他這麼近,風塵無雙當然能感受到葉城的恐怖,就連身體似乎都不敢輕動,生怕自己的請勿妄動,引來葉城的恐怖殺機。
坐在葉城對面的李慕卓又何嘗不是,他得到的消息是葉城身受重創,近期是無法動手的,沒想到這麼快就恢復了,雖然自負自己實力高超,可眼下卻也不敢妄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告訴我你的來歷,你的目的?”葉城雙目緊盯李慕卓,冷冷的說道:“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我討厭別人對我知根知底,而且還肆意的要挾於我!”
“咳——”李慕卓輕輕咳嗽了聲,瞥了眼風塵無雙,好似不方便說話一般。
“不用擔心,我的人不會多嘴!”葉城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卻很是自然的說着。
李慕卓點頭低聲道:“在下尉遲將軍帳下左驍衛,今日前來尋你是有將軍親筆信件送來,還請你過目!”
葉城身體一顫,這尉遲恭的眼線果真如此之廣,自己纔剛到疏勒鎮,屁股都沒坐熱,就有人找上自己,看來他很是“關心”自己,享受的待遇都是這麼高,臉色不變的接過李慕卓遞過來的信件。
“玩家守望者,是否接受尉遲恭的委託:盜取龜茲、疏勒兩國密信?”
葉城讀完了尉遲恭的信件,立即得到了系統的提示,他也大概明白了尉遲恭的意思,只要接下這次的任務,他就算是加入朝廷陣營,立即官從左右衛,屬於從七品的官階,也算是個不小的官職了,比起一些只能從士兵慢慢做起來的玩家,簡直就算是一步登天。
船外的雪花已然飄落湖面,悅耳的琴音依然縈繞耳畔,船艙內的溫度終於迴轉,可葉城仍然靜靜的端坐着,手中抓着那封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