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陣陣捲起的風中,滿是血腥的味道。
一場幾近慘烈的戰鬥,終於在這原本曠靜的原野上,拉開了帷幕。
巨大的石塊如雨點,密集的箭矢似飛蝗,自寬厚的土牆上接連飛出,滾落在如潮水一般洶涌而來的晶獸羣中,激盪起陣陣暴怒的吼聲。隨着一隻只低階晶獸不斷倒下,更多的晶獸似數之不盡般,從後涌來,前仆後繼,悍不畏死,不多時土牆之外,便已積滿了晶獸的屍體。
要知道普通的兵器和箭矢,根本無法對這些防禦力驚人的晶獸造成有效的殺傷,只有用晶獸的元核,經過特殊祭煉,才能發揮出應有的效果。
這些經過特殊祭煉的箭矢每每落下,都會有一隻晶獸被打翻。
只是天風部縱然防守嚴密,但是晶獸的數量卻只多不少。
最要命的是,這些箭矢的數量,是有限的。
經過數輪的攻擊之後,許多地方已經開始變得捉襟見肘起來,爲了節省這些特殊箭矢的使用量,不得不收縮攻勢,而不斷自原野中涌出的晶獸,卻依舊源源不斷。
沒過多久,便開始有不斷的晶獸,嘶吼着衝出重重的箭雨和飛石,風一般飆至土牆下方。
這些靈智不低的晶獸,遠非普通的野獸所比,縱身一躍便跳在了土牆前沿,鋒利的爪子牢牢嵌入土牆之中,四足再一蹬之下,已然躍在了土牆上。
前幾隻晶獸甫一落下,便有數只矛叉迎來,不等其反應過來,便已被斬成肉醬。
但是隨着越來越多的晶獸,不斷地躍上土牆,牆頭上異常慘烈的肉搏戰,終於展開。
往往要有三四個人,才能勉強對付一隻低階的晶獸,而土牆雖然足夠寬大,但是也堪堪只能容下五六個人並肩而行的距離,隨着越來越多的晶獸不斷躍上土牆,情勢頓時變得岌岌可危。
康石手中早已換上一柄長刀,揮舞勁疾如風,在其腳下,四隻形態各異的晶獸,軀體殘缺不全地擺在那裡。而他高大的身形,也已是渾身佈滿了血跡,也不知道是他的血,還是晶獸的血,或許兩者都有。
呃啊~
一聲痛苦而又尖銳的慘叫,從其身後傳來。
康石猛然回身,卻只見一個年紀還不到二十的年輕族人,與一隻晶獸廝扭在一起,雙雙從土牆上滾落下去,甫一落在牆下,立即便有數只晶獸一擁而上,將其撕裂。
鮮血飛濺,殘肢驚心,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般被晶獸分屍。
“石頭!”
康石大叫一聲,呀呲欲裂,恨不得將這些晶獸生吞活剝。
身旁緊接着又是一聲慘叫傳來,一個族人直接被兩隻晶獸一左一右,生生撤下胳膊,鮮血頓時噴涌而出,在淋漓鮮血的刺激下,一衆晶獸變得愈加狂暴和殘忍。
放眼看去,長長的土牆之上,已然變成了一道鮮血染成的修羅場。
“康石大哥!西邊的防線被撕開了一道口子,馬上就要守不住了,我們……”
只見一個渾身是血的守衛,跌跌撞撞地跑至康石近前,一臉的焦急和絕望之色,話還未說完,便被身後竄上的一隻晶獸咬住了脖子,鋒利的牙齒直接洞穿了他的咽喉,使得其後邊的話,戛然而止。
滾燙的血液飛濺而出,打在了康石的臉上。
眼前這個年輕的的守衛,雙目圓睜,帶着恐懼和不甘,緩緩倒下去。
也許他自己也想不到,就這樣死在了洶涌的獸潮中,在他意識模糊的瞬間,腦中閃現的是,身後的家裡,還有兩個四五歲的孩子,還有他的妻子,在等着他回家。
可是他永遠都回不去了。
同時,還有更多的人,永遠都無法回家了。
死亡即是神秘和縹緲的,也是神聖和偉大的,在死亡面前,每一個人每一個生命都瞬間變得平等起來,當死亡真正降臨的時候,不論是誰,都顯得是那麼的渺小,那麼的無力。
眼見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般倒了下去。
康石只覺喉間沒來由的一陣作嘔,大腦一時間變得空白。
依舊有些滾燙粘稠的血液,順着他粗獷的臉頰,順流而下,吧嗒吧嗒滴在腳下。
他竟在那一瞬間,變得似石雕般呆立原地。
就在這時,只聽得‘噗嗤’一聲悶響,低沉而又恐怖,猛地自他胸膛傳來,康石緩緩低下頭,帶着幾分茫然和迷惑的眼睛,往下看去。只見一隻灰白色的尖銳犄角,像是一把利刃般,帶着粘稠的鮮血,從他的胸膛穿透而出,殷紅的血液,正順着犄角的尖端,不斷滴落在地。
他好像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那麼的清晰,正在變的緩慢。
四周起伏的吶喊和嘶吼,都好像在這一瞬間變得安靜,耳邊只剩下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撕裂般的痛楚,猛地爆發開來,康石那帶着幾分茫然的雙眼,終於開始變得模糊起來,只聽‘咣噹’一聲,手中長刀落寂地滾在地上。
這個讓人有些疲倦的世界,終於變得安靜了嗎?
在他意識即將消失的那一瞬間,似乎聽到了不遠處憤怒的吼聲。
這個近兩米高的鐵打一般的漢子,最終還是倒在了早已被血染紅的土牆上。
直到死去,他張開的眼中,依舊帶着幾分茫然。
不遠處,康因和洛虎兩人口中怒吼連連,發瘋般撲來。
轟隆一聲巨響。
原本堅不可摧的柵門,終於在晶獸不斷的撞擊下,轟然倒地,激盪起陣陣塵土,潮水一般的晶獸,鋪天蓋地地自入口處爭相涌來,霎時間便將門後的百餘人吞沒。
頓時不斷的慘叫聲,此起彼伏,自洪流般的獸潮中傳出。
沒多久,便開始變得星星點點,最終消匿。
入眼盡是密密麻麻數之不盡的晶獸身影,入耳盡是連綿一片的獸吼之聲,在這死亡的洪流面前,每個人都是那麼的渺小和無力,就好像是驚濤駭浪下的一葉扁舟。
“衝上去,死也要守住入口!”
康木自沉重的悲痛中驚醒,縱身躍下土牆,長叉橫在胸前,睚眥欲裂地大吼道:“身後是你們的父母,你們的妻兒,決不能讓這些惡魔衝進寨子裡!”
那些被滾滾獸潮震懾的人們,在康木的吼聲中紛紛反應過來。
吶喊聲中,一隊隊年輕的戰士,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組成一道道人肉防線,雙眼通紅地迎向眼前滾滾而來的晶獸,此時此刻,他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與部落共存亡!
無休止的殺戮,每個人都已經變得麻木,只是機械地揮舞着手中的兵刃。
早已被鮮血染紅的大地,何時才能拂平這般瘡痍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