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七零、鋼騎聖的救贖（二）超越的鋼之理
娜塔莎·斯提爾哈特第一次遇到伊莎貝拉的時候，只有九歲。
那時候，還不是女王的伊莎貝拉·都鍺，第一眼看到這個女孩兒的時候並沒有特別的感覺。
精心梳理蜂蜜色漂亮捲髮，軟綿綿輕飄飄的粉紅色裙子，那時候的娜塔莎簡直就像一個大號的人偶娃娃。
“伊莎，這就是你未來的騎士，她會陪伴你的一生。”
尤拉魯沙王那蒼白衰弱的臉龐上，浮現出祥和的微笑。
“騎士？這個孩子？”
出身帝王之家，從小就被培養訓練的伊莎貝拉，比起同齡的孩子要遠遠成熟得多。
“姐姐你是人家的王嗎？”
拉着伊莎貝拉的裙襬，可愛的娜塔莎奶聲奶氣地盯着伊莎貝拉。水汪汪的大眼睛就像是清澈透明，伊莎貝拉彷彿連這個女孩兒內心的浪漫和單純也一覽無遺。
多麼可愛的孩子啊。
第一眼只覺得可愛，但是越是看下去就越覺得令人愛不釋手。
“現在她還非常不成熟，以後還需要你多加指導，兩個人要好好相處哦。”
斯提爾哈特伯爵恭敬地對着伊莎貝拉鞠了一躬，伊莎貝拉並沒有在這個男人臉上看到一般人的獻媚和客套話的意思——這個男人，是真心地將自己的寶貝女兒交給自己的。
“這個孩子，真的合適做一名騎士嗎？”
摸着那溫暖柔滑的蜂蜜色捲髮，伊莎貝拉發出了自己的疑問。尤拉魯沙王微笑地點了點頭。
“這個孩子雖然看起來如此的嬌貴稚嫩，但毫無疑問她擁有凌駕於一般人之上的潛力……儘管如此，她依舊是一個平凡的普通人，她並不是你猜測中的天才。”
當時的伊莎貝拉和娜塔莎都不明白尤拉魯沙王這番聽起來自相矛盾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娜塔莎直接歪着頭看向因爲疾病而臥牀休息的尤拉魯沙王。尤拉魯沙王和藹地對着她笑了笑，娜塔莎便眉開眼笑地點頭嗯了一聲。
年幼的娜塔莎不知道這個很偉大的老爺爺想表達什麼，但她感覺到那一定是要將某種非常重要的東西交給自己。
“奧德大師，您還有什麼要指點的嗎？”
一直在牀邊用慈愛的目光看着兩個孩子的奧德大師，聽到尤拉魯沙王的詢問之後才緩緩開口道：“娜塔莎這個孩子很出色，但她未來必定要經歷數次苦難。只要順利突破這種種苦難，她纔會獲得無可比擬的強大力量——這份力量在單純善良的娜塔莎的使用下，必定是一件令人喜悅的事情吧。”
“奧德大師，您所說的苦難是……？”
伊莎貝拉很喜歡這個奧德大師散發出來的氣息，那是毫無惡意，充滿着包容和深沉的祥和。
“很抱歉，伊莎貝拉公主，我不能說。”奧德大師遺憾地搖了搖頭，“殿下與這個孩子有着難以割捨，足以稱之爲命運的深厚羈絆……因此不管未來殿下變得怎麼樣，請你善待這個孩子。”
伊莎貝拉點了點頭，握住了娜塔莎那肉呼呼的小手，兩個女孩兒相視而笑。
這便是這兩人的最初的相遇。
此後過去了數年，漸漸長大的娜塔莎依舊保持着那善良單純的品性，這份單純漸漸地變成了一種足以稱之爲信念的堅持。
爲了成爲一名及格的騎士，娜塔莎脫下了漂亮可愛的公主裙，剪去了柔軟的蜂蜜色長髮——但就算是這樣，從童年優越生活養成的嬌生慣養和可愛的臉蛋讓她吃盡了苦頭。
無數次的抨擊，無數次的慘敗，甚至有讓她忍不住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的侮辱……但是，她依舊堅持了下來。
在無數次錘鍊中，那份信念開始凝結成型，變成了鋼鐵般的意志。
彷彿在呼應着這份意志，娜塔莎的鬥氣也是鋼鐵的鈍色，在她之前沒人見過有相同顏色的鬥氣。
歲月流逝，時而今日，在黑帝斯被襲，親友背叛的莫大的悲痛當中，娜塔莎·斯提爾哈特被平庸與和平所深深掩埋着的才華，終於開花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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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塔莎在劇痛中睜開雙眼。
她聽到了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但又無比懷念的聲音。
從額頭上留下的鮮血讓她的視野變得一片血紅，大量出血使得她視野有些模糊——但她還是可以分辨出站在遠處對峙着的兩人到底是誰。
背叛了自己，背叛了女王衛隊的麗拉。
還有本應不辭而別的斯大林。
她想要爬起來，但身體就像不屬於自己似的，一動不動。
一次又一次，斯大林被無懈可擊的光道擊退的身影，深深地刻在娜塔莎的腦海當中。
斯大林發出了悲憤交加的質問，但是麗拉卻一笑置之。斯大林不惜一切地想要接近麗拉，但麗拉卻輕而易舉地將她一次又一次地擋住。
“娜塔莎。”
忽然回想起伊莎貝拉當初對自己的話，那聲音直接在自己腦海中響起。
“小心提防斯大林，她並不是泛泛之輩。出處跟名字很有可能是假的，進來女王衛隊目的也未可知，把她放在你身邊就是爲了讓你監視她。”
“既然是這樣的人物，那爲何不一開始就直接將她拒之門外？”
“……就是因爲她擁有着值得我們冒這樣的風險的價值，我才讓她在你身邊啊。”
當時的伊莎貝拉表情非常複雜，她彷彿看到了什麼一般人看不到的東西，清麗的臉龐帶着幾分哀愁。
“祝你好運，娜塔莎。”
那時候，娜塔莎並不知道伊莎貝拉想要表達什麼，但現在再無疑問。
……陛下，您已經預見到這一切了嗎？
娜塔莎呆呆地看着奮不顧身地想要擊敗麗拉，但一次又一次失敗的斯大林。沒有斯大林，恐怕自己早就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吧。
斯大林就如同從天而降的天使一樣，拯救了她。
唐突地闖入她的心房，將一切都變得亂七八糟。那飄逸的金色雙馬尾，不知何時所到之處都帶着歡笑聲。
過去溫馨的日子現在想來，竟是如此的短暫，娜塔莎那墮入黑暗的心忽然抽搐了一下。
——已經完全絕望，已經怎麼樣也無所謂的她，竟然感覺到自己還殘存着一絲渴求。
想要回到過去。
想要繼續守護這樣的日子。
——想要變強。
忽然地，從身體不知何處涌出了一股強烈的衝動，這份衝動如同熊熊大火一樣燒灼着她的四肢百骸，讓她那冷寂的內心變得無比火熱。
身體各處，開始煥發出絕地重生的生機，娜塔莎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了。
——她看到了。
黑暗的盡頭，絕望的深處，還殘留着一絲的光芒。
正是斯大林喚醒了她，讓她重新回到這個世界。
想要繼續守護這個城市，想要繼續守護女王衛隊，想要繼續守護那個至親至愛的摯友——斯大林。
深灰色的，鈍色的光芒暴漲，在娜塔莎面前形成了一條寬廣的大道！
眼裡看到的世界不再是過去的紅黃藍黑鮮明清晰，所有東西都變得灰濛濛，一切只有深和淺的區別。
彷彿腦子在一剎那被灌入了某種規則，娜塔莎“理解”了這個世界。
破碎的地面，那是脆弱無力的灰白。
閃耀的光道，那是深鉛色的堅實。
跪在地上流淚的斯大林，那是宛如深淵般漆黑。
——而她自己，映入眼簾中的雙手，便是正在這個世界中唯一可以辨認出顏色的純粹的鈍色。
無法用語言和文字來描述，只能爲理解者所理解，爲強者所目視的“顏色”。
那是無可撼動，冠絕於娜塔莎人生所認識的所有之物的頂點，唯一的存在——娜塔莎·斯提爾哈特的信念的具現化。
突如其來的刺痛讓娜塔莎眨了眨眼，世界又恢復原來的樣子。一個名字突如其來地插入娜塔莎的腦海當中，她不自覺地念了出來：“……鋼。”
鋼？
什麼鋼？
短暫的自問自答，娜塔莎看到了難以置信的幻覺。
一個個汗流浹背的男人在火爐前揮舞着錘子在敲打着什麼；數不清的士兵在戰場上浴血奮戰；全副武裝的騎士在侵略者面前倒下，直到他們死亡之前都不曾改變那戰鬥的姿態；
——那是自從人類誕生以來，所以足以被稱之爲“鋼”，與某種規則失之交臂擦身而過的人們的記憶。
這些如同鋼鐵般沉重的回憶，凝結成某種規則，跟娜塔莎這個存在融爲一體。
“謝謝你們。”
良久，娜塔莎擦乾了眼淚，向着遠方的什麼深深的鞠了一躬。
娜塔莎·斯提爾哈特，此時此刻，真正地成爲了一名騎士。
其名爲——【鋼騎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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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失神的艾莉絲，麗拉轉身看向那股忽然活躍起來的氣息。
她過去，一次也不曾感受過這種沉重卻堅不可摧的氣息。
是支援黑帝斯的強者嗎？
麗拉卻沒有看到什麼強者，只看到了恢復了意識，重新站起來的娜塔莎。
“不可思議啊，娜娜。”
麗拉比誰都要知道娜塔莎是個怎麼樣的女孩，所以她纔會這麼意外。
“是什麼讓你重新振作起來？”
“斯大林。”
娜塔莎的雙眼只有堅定的意志，那鋼鐵般的鈍色卻是沒有了過去的嬌嫩，麗拉不禁在心中暗暗讚歎。
“麗拉姐，我要擊敗你，拯救這個城市。”
——哪怕是遭受了這樣的苦難，娜塔莎依舊沒有絲毫的仇恨和憤怒，她的眼裡只有悲傷與希望。
從她身上源源不斷地散發出來的強大氣息，卻不是殺意一類的東西，而是想要拯救什麼人，想要保護什麼人的信念。
“……做得到的話，那就來吧！”
【神聖複誦】！
麗拉高舉手中的光道聖典進行高速吟唱，這時候娜塔莎纔開始衝鋒，沒辦法跟上麗拉的速度！
雷光犬！
守候在附近的雷光犬得到麗拉的精神指示後馬上瞄準娜塔莎轉爲攻擊姿態——但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狼人和聖騎士衝了上前，對上了衝鋒中娜塔莎的劍，但麗拉並沒有看到想象中他們對抗的的情景——他們竟然被娜塔莎那帶着鈍色鬥氣的劍一刀兩斷，連哪怕一秒也沒有拖延下來。
……怎麼回事？
“……原來，這就是強者的世界啊。”
娜塔莎的微笑帶着淡淡的憂傷。
“麗拉姐，你的光道，已經對我沒用了。”
轟！
砰！
嘩啦！
輕而易舉地將因爲光道而召喚出來的所有攔路的東西一刀兩斷，超過百米的距離竟是如此的短暫。娜塔莎如同斬瓜切菜般輕鬆地將這個艾莉絲怎麼也無法縮短的距離拉近了。
“光道德魯伊！”
“遵命！”
光道德魯伊化作光之粒子消失，一個個小型護罩出現在所有光道兵及麗拉身上，但依舊沒辦法擋下娜塔莎的一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事情？
就算是麗拉，對於這個令人驚異的現實也是忍不住有些慌神了。
“麗拉姐，你也是看到了吧。”
娜塔莎哀傷地看着麗拉，看着這個自己一直視爲姐姐，一直照顧着自己的親切的女性。
“……這就是【鋼之理】。由無數心念和意志凝結而成的世界的規則。”
對於娜塔莎來說，其實已經勝負已分，她緩下自己的步伐，慢慢地走向麗拉。
“不接受任何外界的規則，因此你的光道的效果對我無效；只要是光道的召喚物，那就是由光道來形成，被光道所維持，那麼接觸到我的鋼之理，被粉碎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從根本上，概念上，徹底地，毫不留情地，將光道碾壓成渣，這就是鋼之理，這就是娜塔莎。
“這個世界本來有的東西姑且不論，面對其餘的道或者理，只要位階和強度不及它，下場也是一樣。”
“你已經輸了，麗拉姐。”
渾身的一擊，粉碎了麗拉身上的護罩，也粉碎了麗拉的所有野心與力量。麗拉被劍柄擊中腹部，吐了口血無力地跪下。
“麗拉姐你爲什麼要這麼做，或許你有的理由，但是我必須阻止你，你也必須爲你做的事情付出代價——或許十年，或者二十年，麗拉姐你會受到審判，然後一個人度過這個漫長的歲月。”
哪怕是娜塔莎，這時候的語氣也是顯得冷漠，不過她又馬上笑了。
“但是，我會一直等你，直到你的刑滿被釋放，我們再次一起生活吧。”
娜塔莎，原諒了麗拉。
“吶，麗拉姐，我們，以後再次一起生活，一起守護這個城市吧？”
娜塔莎，像是哀求地看着麗拉，淚流滿面。
“……不，我的使命已經完成了。”
麗拉，喘着氣擦乾了娜塔莎的眼淚。
“跟你相處的這些年，是我最大的救贖——但我依舊不得不爲了自己的使命奉獻出自己的一切，娜塔莎，你長大了，恭喜你。”
一道白光從麗拉身上爆發，沖天而起，轉眼間便消失了。
佔據着黑帝斯的所有光道召喚物全部消失，麗拉身上也不在有半點光道的氣息。
“替我，向衛隊還活着的各位說一聲對不起……再見了。”
說完這番話，麗拉忽然垂下頭，倒在娜塔莎的懷裡。
娜塔莎有控制力度，麗拉身上也沒有半點外傷，但她沒辦法感覺到懷裡的身軀再有半點生機——她的所有生命氣息，彷彿隨着剛剛的白光一起消逝。
娜塔莎顫抖着確認着麗拉的生命體徵，但沒有心跳也沒有呼吸。
她的懷裡，只有一具屍體。
一具剛剛死去，還殘留着熱量的屍體。
最後，娜塔莎連麗拉也無法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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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9年8月12日凌晨，持續了數個小時的黑帝斯襲擊事件落下帷幕。這起震驚世界的恐怖襲擊結束後第二天，名爲【光道聖焰教】的新興宗教組織宣稱對這件事件負責。
首都黑帝斯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的尤拉魯沙，在這次危機中迎來了一名新的將軍，那便是在本次事件中覺醒了“鋼之理”的原女王衛隊隊長娜塔莎·斯提爾哈特。
人稱道——鋼騎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