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 金子般的陽光灑進窗戶,明媚的朝陽慢慢升起,輕風拂過, 窗簾嘩啦作響, 病牀上的林影杉緩緩睜開了眼睛。
與此同時, 他注意到身旁的人影, 沈佳茗坐在牀邊的椅子上, 頭枕着手臂趴在牀上,輕輕靠着他,似乎睡着了。
他有些恍惚, 彷彿回到多年以前整天臥牀的時候,總是幻想着某一天她突然這樣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的手微微擡起, 想要撫摸她柔軟的髮絲, 然而, 這個微小動作似乎驚醒了她,她擡起頭, 正對上他的視線。
她微微一愣,笑了笑:“你醒了?傷口還疼嗎?”
他注意到她明顯的黑眼圈,問:“你什麼時候來的?”
“早上,”她含糊過去,轉頭把旁邊的一個手提袋提過來, “你受傷了不宜吃油膩的東西, 所以我帶了米粥、小菜、雞蛋和蘋果, 快吃吧。”
“你吃了嗎?”
“當然, 這是特別給你準備的, 快點吃。”
看着她把一碟碟的東西擺在懸空的小桌上,林影杉的眼神有些變化, 擡頭看她:“我沒事,其實沒必要住院的,只是昨天太晚了所以留院休息一下,今天就可以出院,沒什麼大不了,你別太緊張了。”
沈佳茗微笑:“我知道,但是即使這樣你也要好好補補,回家我再給你做好吃的。”
林影杉狐疑地看着溫柔得過分的沈佳茗,一時說不出話來,只好低頭默默地開始吃東西,但是他的右臂受傷,用左手吃飯有些不便,沈佳茗注意到這一點,直接拿過筷子夾了一點小菜準備喂他。
這回林影杉徹底懵了,看着伸到眼前的筷子,嘴角微抽,“佳茗,你怎麼了?”
沈佳茗眉毛一挑,“怎麼了?照顧病人啊。”
“我還沒有到生活不能自理的程度吧?”
“廢話那麼多呢!”沈佳茗怒了,這什麼人啊?我這麼細心伺候居然還在那裡找事,“你要有身爲病人的自覺,張嘴!”
林影杉被她狠狠一瞪,直接無語,沒辦法很尷尬地張嘴配合,一口接一口慢吞吞的吃下她準備的早餐。
最後,彷彿完成了一件巨大任務的沈佳茗長呼出一口氣,開始收拾餐具,注意到林影杉側過頭去不看她,她奇怪地瞅了他好幾眼,發現他雖然自持鎮定,但紅透的耳朵卻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沈佳茗暗自好笑,也不戳穿他,自顧收拾妥當,準備出院。
他們先聯繫了李蒼穹,交代了一下情況,並且從他口中得知董耀陽和韓月昨天就已經回去了,於是他們決定先回家。
不過,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當他們從電梯裡走出去,發現林影杉的公寓門口站着兩個人——赫然就是昨天沈佳茗見過的那對中年夫妻——李蒼穹的父母。
林影杉一愣:“姑姑,姑父,你們怎麼在這兒?”
李父笑着說:“蒼穹說你回來了,昨天你睡了我們就沒進去,但是還是不放心,所以過來看看。”
李母眼睛一瞪:“怎麼?你人多事忙連見你姑姑的時間都沒有,我不主動上門還能怎麼辦?”
林影杉知道她從來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走過來開門,微笑着說:“讓你們久等了,快進來坐吧。”
李母上下打量了一下站在後面的沈佳茗,沈佳茗注意到她審視的視線,不卑不亢地微笑着點頭示意,請他們先進,李母的表情柔和下來,幾人一起進了屋。
林影杉身爲主人,但是手臂受傷,於是沈佳茗將他按在沙發上示意他和他們說話,她則站起來,拿出水果和茶水負責招待客人。
等她終於忙完,林影杉站起來拉過她的手,面對姑姑和姑父說:“姑姑,姑父,我給你們正式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女朋友——沈佳茗。佳茗,這兩位是我的姑姑和姑父。”
沈佳茗躬身問好,李父笑着點頭,說:“今天見面有些倉促了,改天來家裡玩,我給你們準備見面禮。”
李母早在剛進來的時候就打量了一下屋裡的陳設,整潔乾淨,而且也有不少女性生活的痕跡,忍不住問:“你們住在一起?”
話一出口那邊正在喝水的李父一口嗆住,忍不住拼命咳嗽。
李母一邊給他拍背一邊說:“你激動什麼?”李父想要辯解卻說不出話,咳得反而更厲害了。
沈佳茗鬧了個大紅臉,雖然她不在這裡住,但是白天幾乎都在,所以爲了方便起見,自己的很多東西都放在這裡,難怪他們會誤會。林影杉看出她的窘迫,微笑着解釋:“沒有,我想讓她來住她不樂意……”話沒說完他就感覺到後腰被某人狠狠掐了一把。
這時李父終於不咳嗽了,不過因爲剛纔的猛咳臉色有些發紅。李母雖然脾氣急,但是心卻不糊塗,早已看出這裡被打理得很好,而且影杉也比以前開朗了許多,想來都是這個女孩的功勞,笑吟吟地說:“佳茗以後常來姑姑家玩啊,蒼穹那小子整天就知道泡實驗室,也不知道找對象,還是影杉有正事。”
沈佳茗對於他們這麼容易就接受了自己微感意外,但想到這是好事,於是放鬆下來,和他們用親近而又不失禮貌的態度交談,氣氛很融洽,過了一會兒,他們見林影杉沒有大礙,交待了一些話,就起身告辭了。
送走了李父李母,沈佳茗回頭看到林影杉臉上的笑容,隱隱透着一股得意。
“現在你可算是醜媳婦見公婆了。”
聽到這話,沈佳茗沒有意料之中的害羞,反而低下頭沉吟了片刻,讓林影杉感到一些不同尋常,“怎麼了?”
“是啊,醜媳婦總是要見公婆的。”沈佳茗擡起頭,直視林影杉的雙眼,“請你告訴我,我的公婆在哪裡?”
林影杉的臉色一變,沈佳茗繼續問道:“讓我看看你的右腿好不好?”
“你知道了?”
“是,我都知道了。”沈佳茗的聲音很鎮定。
但是這樣的態度反而讓林影杉有些不安,他拉住她的手:“佳茗,你怪我嗎?”
沈佳茗搖了搖頭,“我沒有資格怪你,如果有錯,也是我……”還沒等她說完,就被林影杉一把抱住,急忙打斷她,“不是!世事難料,你不要把無謂的責任攬在自己身上,每一刻都有無數人迎接死亡,他們的家人、朋友都要學得更堅強一些,不怯懦,不逃避,將他們記在心裡,繼續勇敢前行。佳茗,你懂我的意思嗎?”
沈佳茗微笑着伸手也抱住他,輕聲說:“你在緊張什麼?我還沒說完呢,你害怕我會逃避嗎?我不會的。八年的時間都沒有把我們打倒,我又有何懼?分開,傷的是兩個人的心,只有我們在一起,即使有矛盾,但也有機會獲得真正的圓滿不是嗎?”
他們鬆開手,彼此對視,她拉住他的手,繼續說:“我剛纔想說的是,我有錯,錯在我沒有完全的信任你,當時我被外界的突變和別人的言論左右,以爲自己被你拋棄了,卻忘了正視你的心,我發誓以後再也不會懷疑你了。”
林影杉明顯動容,他反握住她的手,輕聲說:“我也有錯,我不該對你有所隱瞞,經過了這麼久,我們好不容易重新在一起,剛剛相聚了這麼幾天,我也會害怕,害怕你知道以後會有什麼反應,我真的不敢賭,也許這也是我對你沒有完全信任造成的,對不起。”
沈佳茗眼裡噙着淚,搖了搖頭,撲進他的懷裡,喃喃低語:“答應我,再也不要瞞着我任何事。”
他反抱住她,頭埋進她的髮絲裡,鄭重的回答道:“我答應你。”
沈佳茗閉上眼睛,眼淚默默地流下來,她不會逃避,唯有和他站在一起,堅定地和他一起迎接所有的艱難困苦、榮辱沉浮纔是她選擇做的事。
過去,她沒來得及參與,未來,她不會再放手。
她彷彿看到8歲的自己和10歲的林影杉在白色別墅的庭院裡摔在一起,陽光透過樹蔭的斑駁光影,在他們的身上閃爍變幻,她驚豔於這個突然出現的如精靈般的男孩,傻傻望着他,他則對於這個摔在他身上的冒失女孩怒目而視,那一刻,兩人相望,畫面定格,然後,便是永恆。
那樣的相遇,那樣的兩人,冥冥中已註定,一生的羈絆。
曾經,那是她最甜蜜的嚮往。然而在他離開之後的八年,那是她心中最痛的傷口。
幸好,他沒有忘了她,她也沒有忘了他。
彷彿小時候讀的童話,王子與公主,到最後,一定會過着幸福的日子。
不管中間的過程有多麼辛苦,不管經過的時間有多麼漫長,最後的最後,一定是好的結局。
他們都會記得這一切,讓彼此學會關於對愛情的執着、寬容、追求、等待、守候……
一切的一切。
感謝上天讓彼此相遇。
兩人就這樣相擁而立,過了不知多久,沈佳茗擡起頭,問:“讓我看看你的右腿好不好?”
林影杉露出和以往一樣狡邪的笑容:“你想脫我褲子?別耍流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