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於還是回到了他身邊,白日裡來不及繼續追問她這麼些日子到底去了哪裡,可是眼下他更是沒有辦法追問了。
思緒回到了他從京城裡回來的那一夜。
……
那是一個雨夜,這一年的秋似乎是一個纏綿的秋天,雨水特別的多。
馬車駛進飛軒堡的大門時,堡內的氣氛就讓他直覺有些不對,似乎飛軒堡裡出了什麼天大的事情了。
等他踏進大廳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如沁沒了。
那一種感覺就象當初他知道婉柔去了一樣的,天旋地轉中彷彿一切都沒有了生機。
那靈堂前一口紅棺安靜的躺在那裡,那赤目的紅色讓他怎麼也無法相信那紅棺中的人就是如沁,可是竹央說他離開的那一夜王妃便去了。
而一直代他守護靈堂的歐陽永君也是如此這般的說,他搖頭,怎麼也不信,想想那如水一樣清柔的女子,她是在飛軒堡裡,而且冷月軒他還加派了暗影,那麼嚴密的保護怎麼可能無緣無故的就去了呢。
怎麼也無法相信,帶上了之晴與那暗影,再把冷月軒所有的地方都篩查了一遍,仔細到一個頭髮絲的地步,於是,他發現了那醫書中淡淡劃過的痕跡,卻不敢確定,畢竟那是歐陽永君贈送給如沁的醫書。
暗影似乎很委屈,他說除了二爺的貼身丫頭珠兒送過醫書以外便再也沒有外人來過了。
而之晴,只一口咬定她什麼也不知道。
因着那醫書,他還是懷疑了。
仔細的問過歐陽永君在王妃出了事之後所有的行蹤,居然有兩日的離開,第一日便是如沁去了第二天,第二日是七八天之後了,只說是去採藥,可是飛軒堡裡並無人病了,而清心軒裡那曬乾了的藥不知道存有多少呢。
所有的心結突然都結在了清心軒,結在了歐陽永君的身上,沉鬱着的一顆心只想要找到如沁,那棺中他不相信真的是她。
於是,那一夜,守靈的人從歐陽永君變成了他。
開棺,是他唯一的抉擇。
棺蓋啓動的那一刻,他的心顫抖着,從前她在的時候他從來也未曾珍惜過她,可是知道她去了的時候他的心卻是奇異的痛着,那揪痛着的感覺讓他怎麼也喘不過氣來。
慢慢的,棺蓋在糾結痛苦中啓動了開來。
注目時,當他看到了那棺中穿着衣衫的稻草人時,那一刻,他卻笑了,從未如此輕鬆的笑了。
原來,如沁並沒有死,原來,她偷偷的潛出了飛軒堡。
這一個答案讓他驚喜了,但是接下來尋找如沁的每一天卻又是讓他難耐了。
西楚所有的地方都設了關卡,卻一直沒有她的消息,彷彿她已憑空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一樣。
是歐陽永君,只有他才能讓如沁先死而後活了。
那閉氣的藥丸他早就聽說過,卻從來也沒有去找人嘗試過,卻不想歐陽永君居然就用到了如沁的身上。
竹央說,如沁真的沒了氣息,所以她才同意入棺的。
竹央又說,這些時日裡都是二爺在守着靈堂,在等着他的回來。
叫來歐陽永君的時候,歐陽永君似乎早就猜到了他的所知,可是他什麼也不肯說,甚至不顧他與他多年的友情。
一怒之下,他便將歐陽永君軟禁在了清心軒,不得離開半步。
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因着七魂散,所以他知道歐陽永君即使想要離開也離不開這飛軒堡的,所以無論歐陽永君要去哪裡他也絕不阻攔,反正,走了還會回來。
卻不想,這一次卻因爲如沁,兄弟兩個反目成仇了。
幸好,如沁終於回來了,可是那七魂散的解藥到底要不要給歐陽永君呢?
他一直在猶疑,怨着歐陽永君的背叛,卻其實是因爲他不想如沁的離開。
半個多月未見了,歐陽永君一定在恨着他吧,想想那七魂散如萬箭穿心般的痛日日折磨着他,那種感覺倘若不是鐵錚錚的硬漢子是絕對挺不過來的。
要來了吧,輕展軒走在屋子裡吹滅了一隻又一隻的蠟燭,只餘那屋角的唯一的一隻,他不想讓如沁看到歐陽永君的憔悴,看到了,只怕如沁的傷痛會更加的痛。
院子裡是甄陶固意放大聲的腳步聲,輕展軒靜靜的佇立在窗前,他在等待歐陽永君宣佈如沁的一切。
那孩子是保是留,就全在歐陽永君的一句話了。
挑開的門簾蕩起的風送到了他的周遭,歐陽永君的步子是無聲的,可是他卻知道歐陽永君已到了牀前,沒有回首,既然選擇了再次相信,那麼他便不會插手,相信歐陽永君絕對不會有害着如沁的心的。
把脈的時間似乎特別的長,長到他的心狂跳着,生怕有不好的結果告訴他。
牀上的女子安靜的如一尊雕像,無聲無息中讓你以爲他再一次的閉過了氣去,可是那一場戲卻也只能用一次,再用了又豈會有人再相信。
歐陽永君起身了,從他進來時對自己的無視,輕展軒就知道了他的倔強,他是絕計不肯先與自己說話的,一笑,他有什麼錯,他給他的都是自己的真誠,倒是歐陽永君,居然趁着他不在就奪走了他的女人。
然而,當歐陽永君站在窗外的夜色中望着他的方向時,他還是忍不住的追了出去。
如沁的一切他都想要知道,到底要怎麼辦才能除去她身上的痛意。
冷月軒外那一處小樹林裡,兩個大男人再一次的相對而立,而這一次居然還是爲了如沁,“說吧,她到底怎麼樣了?”開門見山,他不想讓猜測更加痛苦了自己。
“那孩子,你想要嗎?”歐陽永君不答反問,那語氣中的嚴肅讓他擔心了,孩子果真不保了嗎?
那麼答應皇兄皇嫂的承諾又該怎麼辦?
“要又如何,不要又如何?”歐陽永君這樣的問法一定有他的原因,卻掀起了他心中的漣漪。
歐陽永君清然一笑,那笑容裡卻飽含了一種悽傷,“那孩子留住了,她會快樂,可是生下了卻又是她的痛苦。”
這是什麼樣的道理,爲什麼快樂與痛苦要同時並存呢,他不信,他怎麼也不信,再望向歐陽永君時,依然是他眼角更濃的悽傷……
清冷的清心軒,那是一個牢籠,卻只是禁錮了他的身子,卻禁錮不了他的心,他的心一直隨着如沁的自由而飛翔。
他知道輕展軒一直沒有找到如沁,所以他才被輕展軒繼續的軟禁至此,每每想到山間如沁那燦若芙蓉般的笑顏,想到那火紅楓樹下與她執手而行的那一刻,他的嘴角總會蕩起一抹微笑,而身體裡的那痛意也會淡去了一樣。
編織着如沁的夢,便是他自己的夢。
可是,當甄陶走進清心軒,當甄陶告訴他如沁又回到飛軒堡的那一刻,歐陽永君心亂了,那一直支撐着他活下去的美麗頓時幻化而開在迷朦的夜色裡。
小傻瓜,爲什麼要傻傻的回來呢,他的毒根本就是無解,只能依賴於那常年不斷的解藥才能勉強苟活於世呀。
有些怨念,他在埋怨青叔青嬸的疏忽。
可是更讓他難過的是甄陶告訴他,如沁病了,不住的腹痛中,所以輕展軒才請他前去爲如沁診治。
想了唸了那麼久,卻不想再次相見便是因着她病了。
她皺着眉閉着眼眸,甚至沒有力氣擡眼看一看面前的是誰,或許這樣更好,他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的憔悴。
坐在她的牀前,執起那曾經握在掌心裡的小手,細如玉般的手指總給他無盡的憐惜,真想去觸着她的臉,感受着她就在自己身邊的事實,可是身後的窗前是輕展軒,所以他終究還是什麼也沒有做。
從不爲帶了她離開而後悔,而此刻他突然後悔沒有讓她遠遠的離開這飛軒堡,那麼她也就再也不會回來了,即使自己看不到她,但是隻要想象着她的燦如花開的笑容,那麼便已足矣了,可是此刻,什麼都晚了,她就是傻傻的回來了。
慘白的小臉上,那細密的汗珠還在,擡了擡手,卻終究還是沒有爲她拭去,回來了,她便再也與他沒有了交集,而她的痛苦卻都是他的心傷心痛。
那脈搏,他一次又一次的探過後是一次又一次的吃驚,怪不得如沁腹痛,原來她早已中了一種花毒,那毒對正常的母體不會有害,卻獨會對她腹中的胎兒爲害,那毒在她的身體裡少說也有一個多月了,必是那胎兒吸收了毒承受不住那毒的痛楚才刺激到了母體。
是誰,是誰這般的狠心下了毒呢。
按着時間推斷,似乎不應該是青叔青嬸,他們兩個就算再糊塗也不至於給如沁下了毒,必竟如沁與他們無冤無仇,就算看在他的面子上他們也不會的。
一遍一遍的篩過所有可能與如沁有過接觸的人,他卻不敢妄下結論。
出去吧,如果輕展軒還算對她有情,他必會跟過來的。
果然,他追了出來,這似乎是一個好兆頭,至少他可以好好的對待如沁,這飛軒堡裡,只有他才能一手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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