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來了,她就要面對這本就應該出現的場面。
“理茹,拿紙筆來。”當着如沁的面他轉向了身後一直垂首而立的一個侍女。
“是。”那侍女乖巧的轉眼就取來了紙與筆,再親自研着墨塊。
墨香傳來,所有的人卻不知輕展軒要做何用,正暗自猜測之際,輕展軒已說了出來,“沁兒,婉柔的病你要不要再開一付藥方了?”他不經意間的卻是彷彿帶着揶揄的口氣送出了這一句話,卻讓如沁的臉色剎時白了又白。
原來,他還是不信任她。
冬日雖冷,可是小小的帳篷裡卻是溫暖如春,然而如沁的心卻感覺不到半分的暖意,輕展軒的微笑就在眼前,紙與筆與墨更在眼前,他的語氣是揶揄的,他還是不信任她,雖然一切都是自己的故意而爲之,可是心卻依然還是有些傷有些痛。矛盾着的,想要婉柔得到皓兒,卻也私心的想要讓他相信她。
可是世間的事總是這般的難以兩全,魚與熊掌爲何總是不能兼得。
拾起筆,握在指中時,婉柔的藥方明明就在自己的心中,卻不知要如何落筆,軟軟的筆尖輕落的剎那,如沁心思一轉,眸眼輕輕一瞟,一瞬間爲何在這一刻她看到了輕展軒眸中的一抹期待,剎那間又是心思百轉,難道是她誤會了他嗎?
輕展軒但笑間微微點了點頭,“沁兒,寫吧,把你認爲對的藥方寫出來便是。”
他的話讓她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請她寫着先前開給婉柔的那一付正確的藥方,寫了,也便解了她的嫌疑還了她的清白,可是所有的努力也便要付之東流了。可是不寫,就只能任由他繼續懷疑她。
如沁猶疑了,努力了這般的久,終於達到了婉柔所要的目的,寫了正確的那便是終止她先前所有的付出,可是寫成錯誤的那又是對待自己的一個錯誤的否定。
筆尖就在手指中微顫,寫下去的字總是帶着了那麼一抹心慌,直到快要寫到那一個請婉柔篡改的字時,如沁才慢慢的穩住心神,流暢間下意識的依然還是寫下了那錯誤的草藥的名字。接下來的字是如何寫完的她甚至都沒有感覺了,只是潦草的點下了最後一筆,然後落筆默默的望着身邊的侍女拿起了她寫好的藥方。
墨字還沒有幹,侍女吹了又吹,這才遞向了輕展軒,“請王爺過目。”
心裡一個緊張了得,她終於還是放棄了他給她的最後一個機會,淡淡的笑,她不怪他,一切都是她自己的自願。
早先的淚意乾涸在眼角面頰上,讓她不自在的再一次的低下了頭。
“阿軒,還要吃藥嗎?柔兒真不想再吃了。”帶着憔悴,婉柔柔聲細語的打斷了輕展軒看向那付藥方的視線,他擡頭看向婉柔,憐惜的說道,“柔兒,你這身子,不吃藥,身子只會更弱了,不管怎麼樣也要保重自己,怎麼也要見到……”不經意的說到這裡,輕展軒才反應過來自己說溜了口,竟是差一點又提起了皓兒,說了也是徒惹婉柔的傷心罷了。
婉柔清柔一笑,她的笑容讓人想起天空中輕輕飄舞的雪花,彷彿她的生命也隨時有可能飄靈一樣,“阿軒,不管婉柔在哪裡,阿軒你都會照顧皓兒的,是嗎?”
如沁的心擰着勁的疼呀,真想大聲吼一吼,她的無邪呢,輕展軒也要照顧無邪的呀,無邪也是他嫡嫡親的兒子呢,而她甚至更可憐,婉柔至少還知道皓兒的模樣,可是她連無邪的面還沒有見過呢。
輕展軒將那一張纔剛剛拿到手還沒有看完的藥方放到了桌子上,手指落在茶桌上不住的畫着一圈又一圈的圓弧,一邊向婉柔點頭示意他會的,一邊向身後的侍女道,“婉柔累了,扶她去休息吧。”說罷又是拿起如沁寫過的藥方,從上到下一個字一個字的再一次的看了起來。
不懂他爲何看得這般仔細,就彷彿他也懂了那藥方中的草藥一樣,如沁心裡惦記着要知道婉柔與甄陶下一步的行動到底是什麼時間,於是就趁着輕展軒全神貫注在那張藥方上時,她輕輕的努力不讓自己發出任何響聲,悄悄從椅子上站起來就向着屏風後的牀前走去,那裡正斜躺着婉柔。
沒有出聲,如沁只是抓住了婉柔的手,張口時只作了兩個字口型:時間。
婉柔的手便在她的手心裡快速的寫下了兩個字:出門。隨即又是三個字:剛回來。
原來如此,怪不得如沁一直沒有甄陶的消息,她一直以爲是因爲他傷了所以纔沒有時間來看來,卻不想原來是他被輕展軒派了出去,好在已經回來了,這便讓她心安了。
“妹妹,還是吃些藥吧,這樣才能慢慢見好。軍中大夫開的藥也是一樣的。”她軟言細語的說完,彷彿之前她們之前什麼嫌隙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屏風就在這時忽地拉了開來,輕展軒一閃而入,高大的身影就站在如沁的身邊,讓她不自覺的就有些侷促了,彷彿做錯了事的孩子一般,“沁兒,柔兒需要靜養,你的面色也不好,這麼冷的天,就不必要經常出來了,過幾日,大軍就要班師了,便一起回京城吧。”他輕聲說着,語氣已溫柔了許多。但那一句柔兒需要靜養,如沁卻是懂得的,那是在逐客……
“妹妹,如沁走了。”輕聲道別,她不想讓輕展軒看出什麼不對,不管他心裡猜測着的那藥方是不是她的故意她都不想再管了,一切只要達成了目的便好。她轉身走出屏風外,才發現帳篷裡早先還在的侍女竟是退了出去,此時空空如也的只徒留茶桌上的清茶泛着淡淡的熱汽飄散在大帳中。
不甚在意的走到門邊,一陣風至,是他濃濃的男人氣息包裹住了她,低而清晰的聲音送到她的耳邊,“沁兒,你有事瞞着我?”他呵出的氣癢癢酥酥的讓她恍如在夢中一樣,似乎這是他與她一起的大帳。
可是門外適時走過的巡邏的腳步聲卻驚醒了她,“王爺,如沁走了。”
沒有再說什麼,甚至也沒有迴應,但是她知道輕展軒似乎已經猜到了什麼,卻也只是猜測而已,她不說,婉柔不說,甄陶也不說,她不信輕展軒有辦法查出來他們三個人之間的秘密。
不想等,她只想讓一切速戰速決,再也不想受着這種被委屈的煎熬了。
只要甄陶來了,她詐死的那一天,便也是她使命完結的那一天。
甄陶只是纔回來,一時之間無法分身而來而已,只是他還在大營裡,那便好了。
踱步在一片殘雪中,當如沁重新又回到清冷的大帳中時,她心中不免苦笑,明明這是輕展軒的大帳,可是此時他卻不再回來,反而變成了只獨屬於她的大帳一樣。
捱過了那餘下的白天,到了天黑時,如沁便開始實施了自己的決定,她躺倒在牀上,低聲的向着門外呼叫着,“來人呀,來人呀。”
門外,隔着門簾子立時就有人迴應了,“王妃,怎麼了?”
“我身子不舒服,叫……甄陶來回話吧。”從前她與甄陶走得近,所以叫上甄陶這也沒什麼不對吧。
“這……”門外的聲音有些猶疑了。
“哎喲……”如沁又是一聲低叫,端的是一心想讓那兵士去叫來甄陶。她明着叫甄陶來,這樣才能讓事情的進展更快更穩。
“哦,王妃等一等,我這便去叫。”守門的護衛中其中一人果然踏着雪咯吱咯吱的就跑開了。
終於達到了她的目的,可是她的心卻不安穩了。
漫長的等待中,當甄陶在門外低聲報稟時她的心悚然一驚,“甄陶,快進來吧。”
擡首看着那簾幔,卻彷彿就要有一把尖刀紮在她的心口一樣,甄陶進來的時候她才發現他的風塵僕僕,“甄陶,請你去查二爺的下落,可有消息了。”她沉聲而問,讓聲音也清晰的送到大帳外。
“回王妃,二爺至今也沒有消息。”甄陶已解她的心思,也大聲將聲音送到門外,人卻一步一步的向着如沁走來,再低聲道,“王妃,明日行動。”其實甄陶也急。
她點點頭,一手又是遞給了他一粒藥丸,“再去查二爺的下落,明天再來向我稟報,我身上這病,除了二爺再無人能治了。”
“王妃,不如我叫上隨軍的大夫吧。”
“不必了。”她直接拒絕,隨即又是閃閃眼睛,小小聲的道,“婉柔的藥還是要按時給她吃了,否則她的身子只怕吃不消了,還有我的解藥,絕不能誤了時間,否則……”
甄陶鄭重的點點頭,“王妃,請保重,二爺吉人自有天象,自會逢凶化吉的,甄陶就先告退了。”這一來一去都是想讓輕展軒知道的,讓他起了疑心才最好,可是呆得久了卻也不便,如沁再細細的想了一想似乎再也沒有什麼不妥的事要囑咐了,這才應了,“甄統領慢走,記住,一有二爺的消息就來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