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展軒望着幾個人的背影漸漸走遠,這才抱起了有些懵懂而還在撓着頭的銳兒,“銳兒,奶媽呢?”到了此時他才發現銳兒的奶媽似乎一直都未曾見過。
“哦,奶媽病了,回鄉下去了。”
一怔,怎麼這般的巧,“什麼時候回去的?”
“前幾天。”想了想,銳兒纔回答道。
“哦,快去玩吧。”
銳兒總是能見到寶柔兒,那便有些怪了。
甩手一拍巴掌,便有一旁小樹林裡的暗影走了出來,“把寶柔兒提來見我。”
早已知道她幕後的那個人是誰了,似乎留着她也是一個禍害,又何必留着呢,不如……
只是在此之前,他要問清楚一切,纔不枉她辛苦裝了那麼久的瘋傻,大雪天裡光着腳丫到處亂跑,爲了活命她倒是盡心盡力了。
只是可惜,他早就已猜到。
從室外的陽光之中回到了王府正廳裡,輕展軒凜然端坐在太師椅上,茶桌上的茶清香四溢,讓他忍不住的拿起杯蓋呵着那茶,再端起時,只覺香氣怡人,真是好茶,是今年的新茶呢,小口的抿了一口,正回味着那茶的甘香,門外寶柔兒已被人帶了進來,她一身衣衫倒也整齊,只是依舊還光着腳丫,讓他突然想起剛剛如沁腳上的傷,倒是他一時給忘記了,她居然就帶着傷走回去,只怕那傷會更重了,這一想,連着寶柔兒也無心去審,只放下茶杯道,“寶柔兒,你就跪在那門外吧。”
女子彷彿傻傻的笑望着他,象是聽不懂,也不跪也不走,只是那抹笑甚至有些瘮人一樣的送到他的眸中,輕展軒立刻使了一個眼色,寶柔兒身後的暗影立刻一推,讓她不由得就跪倒在廳堂前的硬硬的石地板上,頭頂是陽光,雖然不毒,可是那地上石板的硬觸着她的膝蓋時間長了她必會受不住的,“沒我的命令,不許她起來,給我看好了。”他冷冷下令,兩三個暗影彼此監督着,量他們誰也不敢偷懶。
這才一閃身就衝出了正廳向着臥雲居而去,滿心裡惦着的就只有如沁腳上的那道傷,紅豔的血色在他的每一步掠行之中都更加的鮮豔。
這一刻,惦念混合着他先有的疑慮,王府裡連着陽光也多了幾抹陰影,倘若那一日孩子真的出了問題,那麼他的孩子又在哪裡……
隨風而至,一路追來,佳人卻早已回到了臥雲居。
推門而入時,是如沁與奶媽一起整理着搖籃,熟睡中的無憂正被如沁輕輕的放進了搖籃中,一旁的無邪正窩在奶媽的懷裡,聽着奶媽哼着的小曲,似乎也要睡着了。
輕展軒看到無憂被放妥進搖籃的時候,這才三兩步就衝了過去,輕輕的生怕吵醒了孩子的好眠,“沁兒,你的腳傷……”
他的聲音讓如沁意外的轉過頭來,以爲他會離開許久,卻不想她與孩子們剛剛纔回來,他便追了過來,便是爲了她的腳傷麼,有些感動,清清一笑,“我扶着青兒走回來的。”到了此時,她依然還光着腳丫,嬌白的腳趾就如一顆顆的小珍珠瑩白的讓人喜歡,讓他心裡不由得又翻涌起昨夜裡他與她的瘋狂歡愛,“讓我看看。”手臂一橫,霸道的就把她抱了起來,甚至直接忽略了兩個奶媽和青兒。
如沁的臉更紅了,卻只得任他抱着她再把她放到了牀上,拾起她的腳,這才向青兒道,“快去端些熱水來。”
呵着氣,扶着她讓她更舒服的靠在軟枕上,那緊張的神情讓如沁更是心暖,這是自他緩和了兩個人之間因爲無邪而產生的誤會之後他再一次如此溫柔的對待她。
水來了,男人竟然親自的爲她輕輕的擦洗着她光着腳丫一路走來的髒污,再擦乾了灑上藥粉,再用軟布一圈圈的包紮了起來,終於一切妥當了之後,如沁的腳已經被厚厚的布包裹的看不清本來面目了。
她失笑,不過是一點點的小傷,他卻如此的精心包紮,卻不忍拂他的好意,總還是他的心裡有她的。
臥房裡,兩個孩子早已安靜的睡去了,奶媽與青兒也識趣的退了出去,又是兩個人的空間,輕展軒卻不急着走,寶柔兒便由着她跪着吧,太陽又不毒,曬曬太陽也是好的。
“沁兒,有些話我想要問問你。”收斂了臉上的淡笑,輕展軒一本正經的說道。
如沁點頭,“軒,是爲着無邪嗎?”她已猜到他的問題,無邪的問題不解決,他與她之間便怎麼都有一道牆橫亙在其間。
“沁兒,你仔細想想,你生產的那一夜,爲你接生的兩個穩婆有沒有什麼異常的情形?”一個是母后派來的,一個是自己親自着人在京城裡找到的最有名氣的穩婆,所以他的心裡早已把罪責放在了那宮裡來的穩婆身上了。
沁兒眨了眨眼,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不可思議的望着他,“軒,你懷疑……”
輕展軒鄭重的點頭,“那一日我本該陪着你的,卻被人灌醉了酒,也讓我錯過了那一夜的一切。”這一些也是他懷疑的起因。
思緒回到了那日夜裡,那是她最煎熬的一夜,也是最驚險的一夜,邪兒因着臍帶纏住了頸項竟然差一點……
如今想一想都是讓人驚懼,“軒,那一夜邪兒出生的時候差一點因爲臍帶纏住了脖子而沒了氣息,幸虧穩婆動作麻利,才解開了纏在他小脖子上的臍帶,可是孩子卻沒了聲息,甚至連哭聲也沒有了,那一刻只嚇得我立刻就暈了過去,所以我才錯過了見着無邪了。”那一夜她當真是沒有見過無邪的小模樣。
“是哪個穩婆救治的無邪?”輕展軒追問,如果他猜的沒錯,所有的問題都在那穩婆的身上,孩子,似乎被調包了,只是如今的無邪又是從哪裡抱來的,這也是一團謎,然而無論他分析的多麼有道理也不管用,沒有證據便無法證明一切。
如沁揉揉額頭,那一夜她真的被疼痛折磨的很是迷亂,仔細的想過之後,這才道,“是你請來的那一個,我記得生無憂的時候遇到了麻煩,還是她從屏風後急忙趕出來,這才讓無憂能夠順利的生下來,那個穩婆倒是極細心的體貼的,也虧得有她在,否則只怕無憂和無邪都……”想起那一夜她鼻子又是一酸,“都怪你,倘若你在,便什麼也不會發生了。”捶着他的胸膛,明知道捶着他也不痛,卻還是忍不住的要把氣怨都發泄在他的身上。
輕展軒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中,包裹着的是他的一顆心,那一夜卻是爲了婉柔,那一些婉柔生前的遺物還是讓他想起了過去,明明佳人已逝,卻還是在不經意間讓那容顏敲打着他的心,也總是與着眼前的如沁交相出現在他的腦海裡,絞在一起時甚至讓他難分彼此,可是兩個人卻又是那般的不相象,“沁兒,這兩日我一直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似乎最近要發生些什麼,卻怎麼也猜不出會是什麼,但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請你務必要相信我……”他鄭重的對她說出,既然婉菁敢大膽的在宮裡挑逗着他,那便證明她的不怕了,也證明她手上捏着了他的什麼重要的東西,所以才篤定他不敢動她。
而甄陶最近也有些怪異,這一些總讓他迷糊,讓他總是下意識的心裡狂跳。
如沁點頭卻又想起了寶柔兒,“軒,那個寶柔兒……”想想寶柔兒還在王府,如沁便有些驚懼,在皇宮裡她便探過她的脈象也並沒有什麼問題,“或許她真的是裝瘋來着。”是怕着她追查那麝香的事件吧。
“哦,倒是把她忘記了。”擡首瞧着外面的天空,太陽已西斜,轉眼就要天黑了,兩個人一起的時光似乎過的尤其的快,“沁兒,不許下地,什麼事都交待青兒去做好了,好好的養兩日,腳上的傷也便好了,我去去就來。”他說着就鬆開了她的手,有些依依不捨的味道,卻終於還是義無反顧的離開了。
如沁望着輕展軒離去的方向怔怔的望了許久許久,他所說的預感讓她心慌,可是他那高大的身影卻又給了她安心。
罷了,不管遇到什麼事,她能做的便是順其自然,便是爲着兩個孩子而快樂堅強的過着每一天。
只是無邪,真的有問題嗎?
還是不信。
這世間哪有這般巧合的事情,那孩子他偏偏誰也不象,就只象歐陽永君呢。
歐陽,他真正的身世到底又是什麼呢……
桔紅的夕陽映照在鋪滿着青石的地面上,寶柔兒散亂着的發在陽光下泛着一抹光澤,那光澤卻隨着她的身子不住的顫動。
沒有一絲憐惜,他冷漠的彷彿視她如無物,直到安穩的再坐回到太師椅上時,才低聲一喝,“帶進來。”
不屑的看向門外,這樣的一個女子當真是辜負了他曾經給過她的點點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