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小魚看着老夫人的背影,冷聲一笑,龐心慈倏然睜開雙眼,感受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可以凍傷人的寒意,哽着聲音道:“小魚兒,那隻猛虎不是祖母讓人安排的對不對?”
蔣小魚回眸看她一眼,未置可否。
如果不是老夫人命人安排,那王七又是怎麼知道那是一隻吊睛白虎,且餓了好多天?只不過老夫人沒有想到會突然冒出來一條毒蛇,恰好又傷了自己的寶貝孫女。
雖然她不清楚老夫人此舉的意圖,看似並不是真的想要傷害她,只是不想讓他們繼續去圍獵場,可是她就是不喜歡這種被當作傻瓜當作棋子耍的團團轉的感覺。
龐心慈坐了起來,“方纔王嬤嬤給我擦臉和手的時候,在我身上找腰牌,以前祖母雖也不贊同我去圍獵場,卻也從沒有如此,難道她不知道如果一個不小心,我們都會葬身虎腹嗎?”
蔣小魚走到她身邊,給她身後放了個團枕,“靠着吧,你毒性比石武嚴重,一會兒再把這粒藥丸吃了,毒性就能全解了。”
龐心慈一把揮開她的手,“我不要吃。”
蔣小魚拾起藥丸,硬塞入她的手中,“你不是想知道爲什麼嗎?那就好好吃藥,遲早你會知道爲什麼的。”
蔣小魚將腰牌收入系統空間,然後便依着藥王秘籍所述開始剔虎骨,並用黃酒泡着,至於虎皮則由蘇瑞寅親自動手。
婧兒不愧是個機靈的,這一點讓她很是滿意。
晚上的時候,蔣小魚與蘇瑞寅吃着龍虎鬥,蔣小魚惡趣味的道:“要不要給老夫人送去一盤,讓她噁心噁心?”
蘇瑞寅嚼着一塊蛇肉,“算了吧,她只是不想我們再進入圍獵場,既然腰牌現在在咱們這兒,還是安靜一些。”
蔣小魚很沒形象的吃着虎肉,“平白損失了一隻吊睛白虎,嘖嘖……”
此時的大燕京都禹城,自從入夏,便是陰雨綿綿,今日依舊陰沉沉的,看不到星子。
一位身穿碧衫的男子手握小藥鋤走在大片的藥田裡,看到歪倒的嫩苗,不禁嘆息連連。
這時身後響起腳步聲,男子回頭,看着一身髒污,面色仍舊有些蒼白的女子,面容溫煦的道:“你的病纔剛好,別看是夏天,溼氣還是很重的,快回去歇着。”
女子面色雖然蒼白,然,眉目間卻有一抹渾然天成的英氣,赫然便是柯蘭。她搖了搖頭,“再躺下去,我身上都要發黴了,現在都有些臭了,幸好你不嫌棄。”
男子清寂的眸底浮上一絲笑意,擡頭看她一眼,“原來你不是啞巴。”
柯蘭笑道:“我何時說過自己是啞巴?你我萍水相逢你救了我,可是對於你的一切我一點兒也不瞭解,如果開口說話,豈不是失了警覺心?”
男子贊同的點頭,“對,一個女子是該多一些警覺心的。”
“這個要怎麼弄?”柯蘭走到他身邊,眸眼彎彎,心竟是難得的平靜。
從行宮逃出來時,忠義王給了她一些銀兩,要她一路南下,到達定雍城自會有人接應她。可是因爲她從未孤
身一人出行過,還沒到定雍城,不但被人搶了銀兩,還險些被賣給一戶富戶家做妾,幸好她平日裡善騎術,身子也不似一般閨閣女子那般柔弱且稍稍會些拳腳功夫,這才逃了出來。
渾渾噩噩的辯錯了方向,竟然來到了大邑與大燕的邊境,曾經想在這裡隱姓埋名的避過風頭,可是對於一個身無分文的女人而言,簡直太難。爲了生計,她不得不女扮男裝,給一個寡婦開的酒館做夥計,每日不停的幹活不說,還要忍受寡婦的各種挑逗。
這裡後來又遇到了山匪,她糊里糊塗的便逃到了大燕的境內,總之這一條逃亡路簡直不能用“辛酸”二字概括。
長時間的食不果腹,加上水土不服,她就那樣暈倒在路上,醒來時便看到了眼前這個安靜異常也溫柔如水的男子。
她不知道他是誰,只知道隨着時間流逝,她越來越依賴他身上的那股淡淡的藥香。
男子擡眸望入她深邃的眸子,“這些粗活不適合女子做,手會粗。”
柯蘭彎了彎嘴角,衝男子展開雙手,“你瞧,我的手掌已經很粗了,不在意再粗一些。你救了我,每日爲我配藥熬藥,還供我吃喝,我若不做些什麼總覺得心有愧疚。”
男子目光淡淡的在那雙手上掠過,“原本纖長最適合撫琴的一雙手用來握馬繮,實在可惜,明日爲你配些藥水,你每日浸泡,漸漸就會好了。”
柯蘭眼神黯了黯,“你應該也不喜歡女子握繮騎馬的吧?”
男子爲一株歪倒的嫩苗培上土,又往前走了幾步,“你喜歡騎馬?”
柯蘭悶悶的“嗯”了聲,“可以讓人感到自由。”
男子道:“你若喜歡,等你全好了,挑一日天氣好帶你去騎馬。”
柯蘭怔了一下,“真的?你願意帶我去騎馬?”
“嗯。”男子點頭,因爲太過專注於那些倒伏的嫩苗,腳踩到泥濘,袍角沾了泥水,他也渾然不知。
柯蘭指着他的袍角,“你……”見男子只神情專注的扶起一株歪倒的嫩芽,她失笑,返回木屋取了一把小藥鋤,學着他之前的動作扶起一株嫩苗,“這樣子對不對?”
男子看了一眼,“學的挺快,手法很正確。”
柯蘭猶疑了一會兒,“你是大夫?”
男子聲音毫無波瀾,“你覺得像麼?”
柯蘭皺眉,“難道你不是大夫?”
男子淡淡一笑,“我比較喜歡醫術,不過大燕的天氣並不適合種植藥材,雖然每次都播種了許多,可是收穫的卻極少。”
“那你爲什麼還要種呢?”柯蘭越發覺得男子很有意思,藥材現在並不貴,也有專門的藥農侍弄,可是男子卻偏偏要受累。
男子回頭看她一眼,不答反問,“那你又爲什麼喜歡騎馬呢?就算磨粗了手也還是堅持,”他頓了一下,彎脣笑道:“因爲那是你喜歡的,騎馬讓你感受到自由,而種藥讓我感受到了安適寧靜,你、我都在堅持自己喜歡的,不是嗎?”
柯蘭先是怔愣了一下,緊跟着腦子裡就突然想起了蔣小魚曾
經說過的那句話:會有一個欣賞你的男人,你的美只綻放給他一人。
望着他認真的側顏,她嘴脣翕張了幾下,真的好想問問男子的姓名,可是想想如今她尚且不能對他坦誠,他又會麼?
接下來,兩人都靜默無聲的侍弄着嫩苗,然後返回木屋,吃晚膳。
晚膳很簡單,男子親自動手,雖是素菜,不過十分可口。
晚膳後,男子塞給她一套乾淨衣裳,“浴湯準備好了,我放了一些藥材,你好好泡一會兒。”
柯蘭羞紅着臉,抱着衣裳進了浴房。
嗅着空氣中淡淡的草藥香味,她脫掉髒衣裳,進了浴桶。
男子的衣裳穿在她的身上着實大的離譜,當她青絲披散着走出來時,男子看着那寬大的衣裳包裹着的嬌小玲瓏的身形,呼吸微沉。
柯蘭也覺得有些尷尬,這兩日她因爲病重都沒有洗過澡,身上穿着的也還是之前暈倒時的髒衣裳。此時領口微微敞開,她情急之下去拉一邊領口,怎料另一邊領口又沿着肩頭滑下,白皙的肩頭驟然暴露在空氣中,她幾乎羞得無地自容。
男子經過短暫的怔愣後,快速收回神思,轉身,“明日我會讓人幫你準備一些適合女子穿的衣裳,先將就一晚。”
柯蘭疑惑,從她醒來她一直以爲這裡就只有他們兩人,難道這裡還有別人嗎?可爲何她從未見過。
“我不喜歡人多,他們只五天來這裡一次,正巧明日便是他們來這裡的日子。”男子似看出她心中疑惑,解釋道。
沐浴之後,男子看了一會兒醫書便熄了燭火,脫衣睡下,而柯蘭則翻來覆去如同煎餃子一般,到底有什麼法子能夠讓藥田避開陰雨天氣,又能在晴天的時候不影響日照?
突然就好思念蔣小魚,能畫出卡通貓的她定然會有好點子,起身點上燭火,想着如今自己是不是該給蔣小魚報個平安什麼的?畢竟她沒有到達定雍城。
可是信寫好後,她又改變了主意,將宣紙團成一團丟到地上後,便輕手輕腳的去了男子的房間。
取了沾了泥水的衣裳,又提了乾淨的水,混着自己的髒衣服開始捶打起來。男子在房中聽着一聲一聲的捶打聲,悄然走到窗前,看着她笨拙的洗着衣裳,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也沒有出聲制止便重新躺倒牀上。
柯蘭終於洗好了衣裳,並晾曬在院子裡,這才疲累的睡下。
日頭升起,柯蘭伸了個懶腰,看着牀頭放着的乾淨女子衣裳,心裡涌上一絲暖流,趕緊換上,快速梳洗,走出房間看到男子正站在她昨晚晾曬衣裳的地方,只是那些衣裳都去了哪裡?
“早啊。”柯蘭疑惑的看着男子,想問終究還是忍住了。
“昨晚,聽到你在洗衣裳。”男子嘴角噙着抹笑。
柯蘭垂首,“我記得明明晾曬在這裡了。”
男子指着木盆裡的衣裳,“雖然我知道你很想做些什麼,可是這衣裳你沒有洗乾淨。”
柯蘭雙眼圓瞪,什麼意思?她記得明明昨晚洗得很仔細,竟然沒有洗乾淨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