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國,嘉和二十三年,冬。
漫天飛雪,料峭冰寒,京城內一片嘯肅。
東宮後花園,某處亭子內,站着幾個年輕男女,所有人自覺圍成一個半圈,擁護當中的男子。
一個少女身穿嫩黃色衣衫,臉色蒼白如紙,神情悲慼隱忍,她目光直視正中,看着爲首的男子道:“請太子殿下出手幫幫我爹,景枂感激不盡。”
“呵,景枂,你這是要害太子哥哥嗎?你爹自己延誤戰機,纔會被敵人射傷中毒,本就是要死的人了。還救什麼救!”
太子還沒開口,旁邊一個穿淺粉色衣衫的少女就急忙說道,眼神中鄙夷不屑十分明顯,看着景枂如同看到什麼噁心的東西一般。
她拉着身旁的太子,擡眸,趾高氣揚的對着景枂,“你爹就要死了,你以後也不再是什麼大將軍的女兒,不過就是一個孤女。你這樣的身份配不上太子哥哥,太子妃之位趁早讓出來給婉姐姐,免得日後難堪。”
太子楚凌安撫的拍了拍身旁的少女,說道:“別這麼說,景枂她……現在還是本宮未來的太子妃。”
說着,楚凌一步上前走至景枂跟前,兩人的距離不足半米,與她四目相對。
楚凌高大的身軀擋住所有人的視線,低頭附在她耳旁輕聲說道:“景枂,你不要怪本宮心狠,你爹如今局勢已是必死無疑。本宮念在你的情深不會毀了婚約,但是太子妃之位你是擔不得了,去找父皇說你自願降爲側妃吧。”
見景枂臉色煞白,神情震驚,楚凌卻不爲所動,繼續說道:“本宮願意和父皇稟明,事後親自派人前去邊境,帶回景將軍的屍首。對於景將軍延誤戰機戰敗一事,父皇會從輕處理。”
景枂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一旁的少女猛的上前,神情憤怒的一把將她推開,她措手不及身形往後連連倒退。
噗通一聲,直接跌落亭子旁的湖中。
景枂隨着水流上下沉浮,呼喊救命。而推她下去的少女卻不以爲意,“又玩把戲博同情,這湖水又不深,折騰幾下而已。”
景枂的身影在湖水中掙扎,動作逐漸變弱,最後便連呼喊聲也小了下去。
太子神情複雜,立刻命人打撈,而後直接送回將軍府,只說景枂不小心跌落湖中。隨之,請了御醫趕到將軍府,以示關懷。
三日後,牀上少女悠悠轉醒。隨之,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痛苦伴隨着記憶充斥而來,幾乎讓她頭痛欲裂。
景枂緊緊按住眉心,慢慢消化自己腦中的記憶,半日後她才明白過來,特麼居然穿越了。
她堂堂華國少將,只是睡了一覺就穿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國度——晉國。而且這具身體也叫景枂。只是這景枂空有大將軍之女的名聲,卻活的如同草包,性格更是柔弱,毫無半點血性。
景枂憑着記憶,明白她是被人推下湖水,而且……邊上似乎還站着她的未婚夫!
真狗血!
景枂嘩的掀開被子,利索的跳下牀,不消一會兒就穿戴完畢,走出屋子。
“小姐?小姐你醒了,真是太好了!”一直守在屋子外面的婢女看到自家小姐醒來,高興的忘乎所以。
而隨後小丫頭立刻反應過來,趕緊過來扶着她,說道:“小姐,你纔剛醒過來,身子骨還弱,怎麼能走出來吹風。這寒冬臘月,寒風呼嘯的,趕緊進去吧。”
景枂沒反抗,由着婢女扶着進屋,她知道身邊有個貼身伺候的人,喚做沉香,對她忠心不二。
一進屋,她便立刻拉開沉香,自顧坐在椅子上,沉香趕緊又靠上前,一邊給景枂倒水一邊說道:“小姐,你可算是醒了。真是嚇死奴婢了,你若是有什麼事,奴婢一定追隨小姐而去!”
“呸呸呸,奴婢說錯了,小姐福大命大,小姐纔不會有事,小姐……”
“好了,不用自責,我沒事。而且,以後也不會有事。”
景枂可是清楚沉香的性格,主子出了事,她總是覺得自己沒有照顧周到。
“小姐?”沉香覺得自己小姐話裡有話,可是卻不知道什麼意思。
小姐沒醒她擔心極了,什麼都沒想,現在小姐醒了她覺得自己一肚子話必須要說出來。
沉香直白道:“小姐,奴婢知道你是擔心將軍的安危,可是奴婢更擔心你啊,你去一趟東宮就傷心一次,如今更是落了水。好在夫人在天之靈保佑,小姐你纔沒有出事。聽奴婢一句勸吧,不要再去求太子殿下了。要幫忙,不用小姐去求,太子殿下都會自己幫忙的。”
沉香的表情十分激動,若不是知道罵太子是以下犯上,沉香恨不得將那個楚凌罵個遍。
明明是小姐的未婚夫,居然不保護小姐。而且這三天,太子殿下都沒來看望過小姐一次。
景枂聽沉香嘰嘰喳喳一個勁的勸她,順便拐着彎兒的罵太子,她真心替原主不值。連身邊的婢女都看的清清楚楚,她怎麼就腦子不清楚,非要去求楚凌。結果沒達成心願,自己反而喪了命。
“你想告訴我楚凌是個王八蛋,沒一點心思在我身上,更不會幫我,讓我不要再費心思了是嗎?”
“唉?”
沉香瞪大了雙眼,震驚的望着景枂,哆嗦着有些找不到北,小姐,小姐……居然罵太子殿下了?小姐可從來不會罵人的,尤其還是太子殿下。
“小姐,你沒事吧?你怎麼罵太子殿下了?你不是…”
“那是以前,如今看明白了。”
楚凌這種男人根本就是表裡不一的僞君子,在衆人面前表現的十分關心景枂,可是那些話……
嘖嘖,什麼叫已經沒有資格當太子妃,什麼叫發善心去邊境,全特麼扯淡。最根本不就是因爲景寒天一死,她無依無靠,不能成爲他登上大位的一大助力!
不過,……
景枂心思一轉,看向沉香,“那封信送來幾天了?”
沉香趕緊回答,“算上小姐昏迷三天,一共有六天了。”
“六天,怎麼這麼安靜?”
“小姐你說什麼?”
景枂沒回答,反而陷入深思。醒來繼承記憶,對於她父親因爲延誤戰機而中箭中毒一事,怎麼看都覺得透着一分古怪。
邊境戰事,主將被敵軍所射傷中毒,那就是軍心大亂。既然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必定是情況危急。
即便皇帝不派主將過去穩定軍心,也要派御醫過去救治吧?
可是信送到幾日,京城就安靜了幾日,只是把事情透露出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只是因爲她父親延誤戰機所以皇帝棄之不顧?那晉國幾十萬大軍怎麼辦?
恐怕,另有文章!
要麼這是個假消息,皇帝知道真相所以不爲所動。要麼皇帝想借此讓她父親死!
原主不關心政治動向,景枂也不清楚皇帝究竟是什麼心思。但是看將軍府如今狀況還算正常,她覺得應該是第一種可能性更大。
想明白,景枂渾身上下通透舒暢,就好像原本壓抑的情緒全部釋放出來。
起身,景枂吩咐沉香,“出去走走。”
沉香擔心道:“小姐,你身體還沒好呢!要不奴婢去請府裡的大夫過來看看?”
“不用,我好的很。你帶上暖爐吧。”
景枂做事幹脆利索,說完就披上裘衣,接過沉香遞過來的暖爐,主僕二人出門了。
將軍府非常大,景枂出了院子逛了逛,心中估計大概有一千畝地廣闊。這樣算着她就不由咋舌,古人可真是奢侈。
兩人走了不多久,一個婢女朝着她們方向急匆匆跑來,遠遠看見她們,跑的更快了。
跑到她們跟前,那婢女趕緊朝着景枂行禮,說道:“小姐,小姐不好了,重華郡主來了。”
“來就來唄,急什麼。”沉香護着景枂,生怕她被那婢女衝撞了。
景枂聽完,腦中立刻閃現重華郡主的模樣,和那一日推她落水的淺粉色衣服少女重疊,神情頓時一冷。
她還沒找她算賬,人就自動送上門了。好,真是好極了。
“人呢,在哪裡?”景枂淡淡開口,語氣平淡無波瀾,可眸中的精光卻毫不掩飾,而且神情清亮的很。
那婢女不敢遲疑,說道:“管家大人已經帶人去花廳了,特地讓奴婢過來告訴小姐。說,說讓小姐稱病不要見客。”
景枂搖頭,帶着人反而走的快了些,步伐輕快的讓人只覺得那少女心情十分愉悅。
“見,怎麼可以不見,都來了我將軍府,我這主人若不出來,傳出去豈不是讓人說我將軍府沒有禮數。”
花廳內,重華郡主等的不耐煩,看着不遠處站着的老頭,更是火冒三丈。
“本郡主來了這麼久,景枂還不出來見本郡主,她以爲她是誰,真是膽子不小。”
老管家心中一把怒火燒着,卻又不得不堆起笑臉說道:“郡主息怒,我家小姐落水還在昏睡,想來應該是還沒有醒。您看?”
“不就是落水了而已,居然嬌貴到三天還沒睡夠,我看她就是故意的,故意躲着本郡主。不行,本郡主要親自過去看看,看她景枂究竟在搞什麼鬼!”
景枂剛走到花廳前,聽到重華郡主如此囂張,不由得冷哼:“我有事沒事,宮中御醫診斷自然清楚。又或者,郡主自己跳入湖水中感受下,看看會不會昏睡個三天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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