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中了邪還是什麼,伊薇怎會倒黴到這般境地?凡事反駁黎窮雁的話,都說不了半句就遭到厄運,伊薇顫抖地撫摸着自己的腳丫子,最悲劇的是:那枚髮釵,還是自己頭上掉落下來的。
痛是麻木了,血卻不停地在流,也不知道會不會感染,伊薇看着那血肉模糊的腳底板,拔釵子也不是,起來走路更是不行,眼淚鼻涕就一股腦兒在臉上爬。
月光下的人影打落在伊薇面前,擡頭,那藍影的表情倒沒有先前那麼可惡,而是淡然地提醒道:“不要去碰。”
伊薇投去詢問的目光,不得不承認目光裡有一些討好的乖巧意味,希望他不要丟下自己纔好,雖然是自己企圖丟下他在先,但不是未遂且遭報應了嘛?
好在,黎窮雁許是良心發現,背過身微微屈膝,語氣盡管不善卻明顯緩和很多:“上來。”
“你要揹我去哪裡?”伏在黎窮雁背上,伊薇心裡還是沒底,眼看着走不出這片荒郊野林,天色卻越來越暗。
“前面有燈光,先找戶人家把你處理掉。”
“啊!?”
“把你傷口處理掉。”
“哦……”
“只有阿左最懂我的意思。”黎窮雁不由感嘆道。
伊薇腹誹:“好意思說,這兩句話的意思明顯差多了。”嘴上卻問道,“我會不會破相啊?”
“誰稀罕看你腳底呀?”對方極度不屑並嗤之以鼻道,“阿左對你這種老把自己搞成一團糟的笨女人才無所謂呢。”
“我也不稀罕他在乎,但是左龍淵難道在乎你嗎?”伊薇趁機八卦道。
“你能不能安靜點?”黎窮雁很是不耐煩,伊薇不知道他是在迴避問題還是背累了發脾氣,“一路上嘰嘰喳喳沒完沒了,你沒事幹就睡覺,要不然我放你下地?”
伊薇本想反駁些什麼的,但是想到先前的教訓,隨即實相地閉了嘴。
天知道月亮婆婆是不是睡着了,反正伊薇是快要睡着了,黎窮雁才終於帶着她走進一家郊野客棧。
伊薇惶惶然從他背上下來,急忙擡腳看腳底心,一路上儘管睡意一波又一波地襲來,但是伊薇都不敢真睡着,她怕自己是因爲失血過多才嗜睡,好在現在看上去,儘管還在溢血,但沒有想象中的崩潰場景。
“兩位是住店?”一個溫和的女音傳來,伊薇擡眼,迎上一雙溫婉如水的眼睛,儘管眼睛的主人是一位年近四十的婦人,然而徐娘半老風韻猶存,伊薇相信她定是這一年齡段的西施極人物。
然而,這位“西施”在看到伊薇時,臉上卻似乎起了不該有的變化,那變化,就像十年後在街頭撿到小時候丟棄的洋娃娃般,懷疑、震驚、感慨、不可置信、五味夾雜,看得伊薇渾身發顫,差點脫口而出:“阿姨,我不是你的洋娃娃。”
好在,西施欲言又止後似乎緩過神來,溫和地笑問黎窮雁:“是要兩間上房吧?”
黎窮雁點點頭:“順便再拿點金瘡藥,我姐受傷了。”
姐?!伊薇有這麼老嘛?雖然在二十一世紀的伊薇的確是二十出頭的人兒了,但是穿過來的這具身體,似乎撐死了也就二十歲吧?他一個黎窮雁,難道還是個十來歲的男孩子?
當然儘管心裡不爽,伊薇還是隱忍下來了,沒有發作的原因也是“西施”掌櫃已經一臉擔憂地湊過來,也不嫌棄伊薇那雙血跡斑斑的腳丫子髒了她雪白的圍裙,俯下身小心地擡起伊薇的腳,柔聲問道:“很疼是嗎?”
伊薇點點頭,又搖搖頭:“其實現在麻木得沒感覺了。”
“西施”美婦人擡眼望向黎窮雁,如水的眸子裡竟然淌出責備和質問:“怎麼讓她傷成這樣?”
“是她自己不小心的。”黎窮雁辯解道。
“西施”美婦人狐疑地看了眼黎窮雁,吩咐道:“你去把櫃檯左邊第二層格子裡的藥箱取來,我替她處理傷口。”
伊薇心裡一陣感動,美婦人估計也是一眼看穿黎窮雁的“手藝”了,不放心伊薇被他活活蹂躪,決定親自上馬,讓伊薇很是受寵若驚,急忙道謝:“謝謝……謝謝,我該怎麼稱呼您呢?”
“你可以叫我芸姨。”美婦人俯身蹲在伊薇身側,此時擡頭迎上伊薇詢問的目光時,眸子裡更是淌出關愛的笑意,看得伊薇有些恍惚,這位“西施”,比傳說中的親善大使還要親切。
“哦,芸姨,這家客棧是你開的?”伊薇順勢套着近乎,博得芸姨的進一步疼愛,可以讓她下手輕點再輕點。
“是和我丈夫一起開的,算是給路人圖個方便。”
“可是這荒郊野林的,開在這裡有生意做嘛?”
“這條路是雲都去往南方的必經之路,許是夜深了,外面沒什麼人跡,白日裡,經過的路人可不少。“
伊薇不再說話了,因爲此時芸姨已經開始給自己的腳底板做手術:先是取了一塊溼布輕輕擦去創口邊的血跡,然後……伊薇自己是不忍目睹的,然而傷口這時候卻撕心裂肺地疼起來。
“你且忍忍,沒事的,不要怕。”芸姨柔聲安慰着伊薇,讓伊薇不禁想起夏丞相夫人當初拐騙自己常說的一句話:“不要怕,我們不害你。”哼哼,還不害人?不害人伊薇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因爲想到了丞相夫人的菩薩臉蛋、蛇蠍心腸,讓伊薇臉色一陣慘白,芸姨許是以爲她疼到不行,遂開始轉移她的注意力:“你是哪家的姑娘呢?”
“我……我姓楚。”伊薇回道,卻不想,就這一回答,竟然讓芸姨手裡的銀針一下子扎進了她腳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