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取心,搗碎煉藥,方能保命,何其荒誕!?”伊薇驚而大呼,莫不是風肖城在編故事忽悠自己,可惜這個故事忒過離奇,他好歹一個沐浴過二十一世紀和風煦日的人,難道連這一點邏輯都沒有?如果有人對自己這麼說:殺人取心,保你永生,伊薇定然一腳踹死人家,踹到西伯利亞。
然而風肖城驀地擡眼,鷹隼般的眸子溢出鋒銳光芒,鋒銳,卻是對着自己過去兩年似獸非人生活的尖酸譏諷:“如果你出自一個愚昧落後的蠻夷社會,相信電閃雷鳴那是天公震怒,落霞滿天那是天子降世,如果你壓根不知道傷風感冒是死不了人的,不知道心理恐懼也是一種疾病,在他們利用高科技顯現幻想來迷惑你的時候,告訴你殺取十個人的心臟就可以長生不死,你難道還有清醒的餘地嗎?”
伊薇被風肖城一句狠似一句的逼問愕得啞口無言,赫然間覺得自己將事情想得太過簡單,自己若沒有二十一世紀的記憶,那麼在左龍淵腳踏江山、三妻四妾的時候,自己又何來一夫一妻的執拗,何來負隅頑抗的膽量?
“他們利用的,正是我愚昧不知的頭腦和殺人無需承擔法律責任的觀念,還有,我沒有身份,一旦事情敗露,便利用時光機將我送回,送回哪裡都好,我的消失,不過是讓開膛手的噩夢變成一樁懸案,無跡可尋,無源可溯。”風肖城冷冷續道,“壓根不會牽連出幕後的神田集團,而我就是在那種殺人取心拯救自己的瘋狂念想裡,被他們嚴密訓練了三個月,終成爲一名手段熟稔的開膛手。
“自然,每次作案之後,他們都會暗中派人善後,之所以逃得開你們警方的追捕,是因神田集團規模龐大,地下組織數不盡數,甚至你們警隊也埋有暗線,明修暗道、暗度陳倉,讓你們追無所追,獲無所獲,所以,不是我一個人在作案,而是整一個神田都在犯罪!
“可笑如我,還傻傻將冷凍在冰盒內的心臟交給他們,等待他們煉製所謂的九死還陽丹……然而再愚昧的人,在高科技的環境下活個一年,也該知道那個世界,有一樣東西叫做真理。
“我本無意殺你哥哥,可是你們警方逼人太甚,我不得不痛下狠手,那種經歷你永遠也不會了解,在我慢慢明白自己所中圈套之後,我已經不想殺人了……然而我根本沒有退路,我想要給自己一條出路,卻沒有勇氣自殺,雙手沾滿無辜的鮮血,卻想竭力自救,後來的殺人取心,早已不是在爲神田服務,而純屬一個殺人狂魔下意識的辣手狠心,行屍走肉般遊蕩在夜幕下的都市裡,對手無寸鐵的老幼婦孺開膛,因爲……我只會那一套陪伴了我整整兩年的開膛工具,我靠它,在那個世界佔有一席立足之地!
“我知道,在前進也是死,後退也是死的境地下,我唯有偷盜時光機離開二十一世紀,離開那個沾滿我殺戮的世界,到哪都可以……
“所以楚伊薇,那一次我毫無防備出現在人潮擁擠裡,是因爲我拿到了時光機,我準備離開,你卻懷抱仇恨追我而來。
“自我穿越過去,已經過了兩年的非人生活,時光機的穿越技術較之先前,算得上先進許多,至少可以在一定的速度下啓動穿越,所以我帶着它踩足油門,開車上了高架……
“你可能因一心追捕我,因此沒有發現我衝上了施工禁行的橋面下坡,如果那時候你沒來得及追上我而被時光機的光芒染浸,你就會連人帶車墜下斷橋,必死無疑。”
“那時死了,也未必不是一了百了的好事一樁。”聽此,伊薇突然深有感慨地喃喃嘆了句。
黎窮雁細眉一皺,欲言又止。
風肖城擡起鷹隼眼,定定看着伊薇,那生來狡黠不懷好意的眸子,彼時竟然沒有絲毫詭詐的意味:“萬幸,我竟然穿回來了,帶着聚寶盆回來……此方時空的人找了聚寶盆許多年,卻誰也料不到,它其實在這片世界裡,隨我消失了足足兩年。
“我落在西疆,卻不見聚寶盆,當時我也並不知道,你同我一道穿越至此,我只身一人沿路乞食回到南疆,孤魂落魄沒臉回家,卻於半路巧遇南榮國容檸公主,彼時她正行軍打仗,收留我做營帳炊事,我於無意間,替他們製造了一枚火力十足的炸藥。
“機緣巧合,再我又提供了一次新型戰術後,容檸很是器重我,我無恥地利用兩年的現代頭腦,幫助她對付自己的國家,因爲我答應我父母,等我有出息了再回去,爲了小我犧牲大我,我以爲我可以榮升富貴,從而忘記那滿手鮮血的過去,但是日子一天過去一天,我卻愈發抹不掉那片血腥。
“活在夢魘裡的滋味並不好受,我不得不離開故土,重新踏上尋找聚寶盆的路……”
“你要找聚寶盆幹什麼?”伊薇急問,莫不是良心不安,非要穿回去讓現代警方給斃了,兌現一句“法網恢恢疏而不漏”的正義?
“毀了它!”
“不行!”伊薇拍案而起,振臂大呼,“我還要指望它回家呢!”
風肖城擡眸,眸光肅穆,出語黯然:“如果是你,就可以,因爲你不會落入神田的陰謀裡,但若是其他人,我就是死也要阻止下一場悲劇!我風肖城一生沒做過對的事情,只這一件,讓我做對了好安下良心。”
伊薇怔忪:“你今天來,就是爲了跟我說這件事?”在這個全天下都爲了聚寶盆的誘惑拼殺到你死我活的境況下,爲了阻止又一位懵懂無知的人誤入歧途,風肖城竟然肯站出來開誠佈公、坦白罪行,但是伊薇心裡,自是沒有半分憐憫的,“那麼等你幫助我找到聚寶盆,可否讓我殺了你?”
風肖城悽然苦笑:“我也是這麼想的。”
“我來動手吧。”黎窮雁終於插了句話,在此之間,他都靜靜聆聽不曾多嘴,琥珀眸光裡,卻每每不經意地掠過絲絲跌宕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