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季赫然一驚,因着黎窮雁一句“薇薇,叫我一聲”,輕拍水花的手頓了頓,心下一顫,卻不敢多作遲疑,唯恐引起更多的懷疑,隨即換了口吻,沒好氣地反問了句:“幹什麼?”
“懷疑而已,如今確定了。”妖嬈嫵媚的男音。
月季的反應已然足夠迅速,卻不曾料到黎窮雁比她還要利落,只聽得他陰怒的聲音近在耳畔,卻看不到任何人影,只有一道藍光襲來,赫然扣住了自己咽喉,周身冰冷徹骨:“說,她人在哪?”
月季驚恐之極面色慘白,雖然看不見對方,命卻被捏在了對方手裡,緊緊扼制的喉頭尚且還可以說話,身子卻絲毫動彈不得,想起金蕊先前交代的話:“情況有變,保命要緊。\”便再不敢怠慢,伸手指了指壁上丹青,顫聲回道:“那兒……有密道。”
幽藍光芒隨即閃到了丹青之下,修長健碩的身形漸漸現出,按照月季的指示扣動機關,隨即迅速隱入了緩緩開啓的石門之內。
“你都知道了些什麼?”
伊薇望着滄葉寒,很想靠近去問個通透,卻又忌憚他冷峻的眉目害怕自己被銳氣所傷,坐立不安的忐忑模樣出賣了內心的惶恐,讓滄葉寒不無感慨地悲嘆了句:“我原以爲,風肖城滿嘴胡話不可信,眼下看來,這世上真有這等離奇之事,委實叫人徹骨心寒,朗朗乾坤浩瀚天地,可笑我輩污濁凡物,何其渺小!”
伊薇臉色慘白,身子劇顫:“風肖城!?”
收斂了自嘲的苦澀,滄葉寒神色凌然:“伊薇,在此之前,我一心希望你與六王爺白首偕老,可眼下,我只盼你迴歸你的原處,莫要擾了這方不屬於你的時空。\”
聽到這裡,伊薇已經無力再去追究滄葉寒如何從風肖城口中得知自己是穿越而來的原委,腦海裡只有慘然的頓悟:風肖城,果然就是開膛手!而滄葉寒,眼下正因着開膛手的話,要將自己趕出大龍王朝,趕出這個異界時空,可是二十一世紀,若是可以想回去便回去,伊薇又豈會在此地糾結至今,惹了一身的冤孽,念及此心下委屈萬分,恨聲道:“你以爲我不想回去嗎?若不是我回不去……”
“聚寶盆,我會替你找到。\”冷然打斷伊薇,滄葉寒只淡淡一句話,卻讓伊薇陡然驚了一驚:“聚寶盆,真的可以穿越回去嗎?”
“至少風肖城已經靠此來回了兩次。”滄葉寒又緩緩道出一句令伊薇瞠目結舌的話。
來回兩次!是個什麼情況?
剛想追問,卻見滄葉寒突然擡頭,冷銳目光緊緊盯着暗室入口,口中輕呼:“他來了。”
伊薇回頭,並沒有看見任何人,更沒有聽見絲毫動靜。\
然滄葉寒已迅速從座椅上起身,瞬時位移到了伊薇身側,語氣再不似先前那般決絕,微含了三分不忍和不捨:“在你離開之前,我不會容黎窮雁欺你過甚,你且好生保重自己,一切有我,放心。”
伊薇心下一軟,回頭之際,他人已然如風離去,而黎窮雁將將步入暗室,面色陰沉,滿目幽怨:“薇薇,爲什麼你在這裡?”
彼時伊薇跌宕心緒尚未平復,回身茫茫然望了眼黎窮雁,卻似不曾看到任何人影,渙散的瞳孔滿是迷惘,只喃喃嘆了句:“我不是很想回家了。”
黎窮雁細眉一皺,甚爲困惑。
伊薇此時的心,他又豈會了解?初來乍到之際,從騎馬到騎豹子,整日裡狠狠折騰的目的,終不過是“回穿”一個;後來,在與左龍淵情投意合後,一片芳心早已許之,便不必多提情同姐妹的慕容嵐,亦或長兄如父的楚伊清,甚至慕懷霜,甚至烏邪……回與不回的糾結遠沒有先前那般單純明瞭了,徘徊其中的,又豈是“有情”和“無情”二字可以道明的?可偏偏眼下,在感情的漩渦裡狼狽掙扎之時,滄葉寒卻似得了真相,爲阻止自己渾渾噩噩掀起一場軒然大波而欲忍痛將自己推向未來……未來,又是誰的未來?
“你是不是見過滄葉寒了,薇薇?”黎窮雁打斷伊薇煩亂焦灼的思緒,冷聲問道。\
伊薇也不否認,無力地點了點頭。
“他知道我要取他性命也好,省得江湖中人以爲我恆虎鏢局暗箭傷人,將來他遊走黃泉,至少也沒有遺憾自己死得不明不白。\”沒心沒肺地,妖孽還沒開打就高居勝利者姿態了。
“他不屑與你打,我們還是回去吧。”伊薇嘲諷地冷哼一聲,破滅了黎窮雁的美夢。
“他不打不行,除非是想直接受死,那我也可以給他一個痛快……”
“你若是爲了我而殺人,那大可不必!”黎窮雁話未說完,伊薇突然瞪着他一頓咆哮,“指不定我哪天就比你們任何一個都先死!”
黎窮雁赫然怔住,眉宇一蹙,啞聲問道:“薇薇你怎麼了?”
伊薇大口喘氣,似是又憤怒又委屈,卻忍了千行血淚,不願說話。\
“你若是先死,我就陪你,獨留他們活着,省得黃泉路上打擾你我看星星。”黎窮雁語含譏誚,神色卻有九分認真。
伊薇心下一蕩,竟脫口問出:“黎子,我若帶你去往另一個世界,全部是你陌生的人、陌生的事,你可願意?”這一問,卻是伊薇自己也始料不及,問出方聽見心碎的聲音,想起左龍淵的深邃英眸,愈發痛得撕心裂肺。
然而黎窮雁不假思索,只淡淡一問:“那個世界……有你嗎?”
伊薇苦笑:“自然是有我的。”
“那便去。”又是不假思索,妖眸清澄。\
伊薇喉頭哽咽,卻道不清是什麼百感交集的滋味,只滿目誠摯地望着黎窮雁,懇求道:“那能不能別殺滄葉寒,先救韓水歆?”
“你若肯與我一處,看他的時候再不兩眼泛光,我殺他作甚?”黎窮雁幽怨反問。
“我哪裡看他兩眼發光了?”伊薇怒喝,“我能不能帶你去往另一個世界,還得指望他呢!你若是把他殺了,便也是殺了我樂意當你跟班小妖精的唯一希望!”
“那好,我暫且不殺他。”
“暫且?”
“萬一你反悔呢?”黎窮雁理所當然的一句反問,驚得伊薇差點脫口而出回問一句:“你怎麼知道我會反悔?”
自然,有心反悔,到時是否有力可爲,卻還是另一種糾結。\
“我豈是這麼言而無信之人?”伊薇厚顏無恥地自詡着一諾千金,讓黎窮雁展顏而笑:“那便好,我們合血明誓。”
“喝血明誓?”尚且誤解了黎窮雁的意思而茫茫然之際,伊薇的手臂突然被他抓在了掌內,然後那纖長手指輕輕一劃,伊薇只覺中指尖尖一下刺痛,隨即便有鮮紅的血液如珠溢出,看得自己好生心疼。
而淡定如黎窮雁,又緊接着刺破了自己的中指指腹,繼而握住手腕,與她滴血的中指相對而貼,血液交融,一冷一熱,從指尖到心頭,流淌過異樣感覺,心跳莫名活躍得不像話。\
“這是做什麼?”伊薇想要抽回爪子,卻被他緊緊扣着不容逃脫,只好訕訕問道,暗暗祈禱他那有毒的冰血可千萬別連累自己也被凍結,要呆在火巖洞裡修煉到死。
然而,黎窮雁說了一番讓伊薇更加惶恐懼怕的話:“這是我們黎氏一族的情人血咒,一旦交融了指尖血,便於心裡種下情根,心繫彼此,永世不會忘記,若是一方死了,另一方也無法獨活。”
伊薇震然,驚呼道:“就是說你……你在我心裡買了個位置?還……還同生共死?”
黎窮雁點頭,媚笑邪惡:“不好嗎?”
“好你個頭!”伊薇慌忙縮回手,卻已然感覺那股冰涼的血液從指尖進入了自己血脈,放肆地流淌到心田,紮根發芽,還打算開花結果,甚至無恥地牽連了自己的生死。
“有沒有解咒的法子?”伊薇急急問道。
黎窮雁陰笑,一臉得逞的魅惑:“有也不告訴你,何況沒有。”
伊薇幾欲哭喪,妖孽一族的歪門邪道還真是詭異繁多,一個不小心就把自己給賣了,若是讓左龍淵知道,還不暴怒地拆了黎窮雁的冷魅骨頭?可是……若是黎窮雁被弄死了,自己豈不是也要跟着陪葬?
思及此愈發不敢讓他逗留九毒門而和滄葉寒大打出手了,一把揪過黎窮雁的臂彎,拽着他便直直往密道里衝:“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吧!沒有飛箏坐船也可以的,你不是收了那黑蓮夫人一大包銀子嘛,僱條快船連夜回去,不要待在這片危險地帶,我怕你被無辜毒死,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那包銀子早就隨着棄毀的飛箏一併落到海里去了。”黎窮雁一臉怨念,憤然道出的話忒沒良心,“將將說要留宿的是你,眼下說要回去的也是你,我可懶得趕夜路,你若是有本事游回去,我倒不介意睡上一覺再來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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