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這是調查結果。”說實話,恆王手下這些人,光是論辦事能力而言,還是不錯的。僅僅是一天半的時間,就將整個徽州城內護莊上下,一共有多少戶人家,又有多少口水井,打了多少眼莊田,包括門口栽了多少棵柳樹,樹下種植了幾株小花小草什麼的,又有幾條河打從莊園上經過,都無不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鳳淺淺當然不是什麼莽撞之人,在她看來,目前的這筆買賣,可是有一定風險的,她絕對不能容忍自己的手下在此次任務中有失。
而且資金方面以及探寶的人力物力,那還得羊毛出在羊身上,無不從恆王身上打主意。我們知道,恆王這人,是該花的錢,他一分都捨不得花;至於那些不該花的錢,用來逛花街柳巷泡妞玩女人,那他可就跟一般的王公貴族一樣,也能夠做到豪擲千金,連眼皮都不會眨一下。
當然咯,至於私底下會不會咬被角悶聲哭泣,那就只有他自己個兒知道了,其餘發現過恆王此等症狀的人,估計也早就不在人間了。
鳳淺淺私底下覺得恆王爺是一個很好合作的人,首先是因爲恆王他具備她最欣賞的兩個特點,那就是一:人傻;二:錢多。
具備這兩個優秀品質的人,毫無疑問都能得到鳳淺淺的欣賞,而且她還不會告訴你,我欣賞的就是你身上的這兩點。
如今恆王正被她欣賞着。
鳳淺淺決心要同恆王爺合作一番,因而翹着二郎腿,七寸金蓮似的小腳一直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抖呀抖的特得瑟地說:“恆王,不如我們共廂合作,謀定一番大事吧?”
當是時恆王爺正在喝茶,可想而知後果有多慘烈,一口氣嗆到了嗓子眼裡。本來鳳淺淺擺出的那個不守婦道的姿勢,他的心理壓力就已經很大了,這廂裡還這麼口出狂言的,什麼叫做共廂合作?什麼叫做謀定一番大事?!
不知道的還當他恆王爺要造反呢!而且還是拖着平王府的遺孀,一面給死去的平王爺戴着綠油油的帽子,一面聲勢浩大的搖旗吶喊我要造反了。
恆王他的小心肝承受不能呀。
可是鳳淺淺這小妖孽毫無悔過之心,繼續攛掇慫恿道:“恆王,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你可要考慮清楚了,現在若是拒絕了我,將來可能會大大的後悔一番喲!”
“慢着!”恆王終於受不了地站起身子來,掐着個老腰,就差沒有潑婦罵街了,“本王倒是很想要知道,平王妃所說的‘機會’、‘合作’從何而來?”
鳳淺淺很淡定地揩掉濺到臉上的唾沫星子,漸而咬着脣角悶不哼聲地笑了,笑得恆王渾身上下寒毛直豎,直覺自己落入了某個小女人的陰謀陷阱之中。她不怕他不同意,就怕他這人憋住氣不搭話,總之是早就挖好了一個坑等着這人往下跳了,他若是敢不跳的話,只怕粗魯的某女也會一腳將人往死裡踹下去!
哼哼哼,很快你就知道了,恆王爺。
恆王爺心神不寧的日子由此開始了。
他之前就已經很有怨念了,你說老子有點錢至於你們一個兩個都如此心生覬覦麼!之前洛夜已經三番兩次打着救災的幌子,就差沒有將他的小金庫給搬空了,尼瑪人要用我的,吃要吃我的,玩要玩我的,錢財都是老子付!賬本都是老子結!紅色赤字都是老子背!你們倒好,一個兩個都給我在外面風流瀟
灑着,尼瑪以爲我這恆王爺容易做啊!以爲我這欽差大臣不要錢當啊!
總算明白自家皇兄當今洛皇的險惡用心了,怪不得要他打頭陣露在明處,尼瑪不止是擋風擋刀又擋劍,還花錢如流水,更是腦袋上頂着一頂巨大的帽子:我代表的是皇家的臉面吶!我代表的是天家的威儀吶!我是個多麼風光又有光彩的王爺吶!能爲了三五個銅板的事情就與菜市場的小販吵得不可開交麼?不能!我能爲了別人要搬走我銀子抱走我寶貝就怒火攻心大打出手麼?不能!我能爲了些許的錢財就與自家兄弟以及自家弟媳鬧得不可開交滿城風雨麼?那就更加不能了!他現在若是丟了自家皇兄的臉,那就是丟了整個洛家皇室的臉,只怕將來皇兄就要了他的命吶!
總之一句話,恆王難做。
這種黑暗的感覺,好似回到了母體,窒息跟壓抑的感覺直逼而來,眼前看不清物事,耳中對風聲倒是極其敏感,隨着從四壁之上,滴滴答答落下來的滴水聲,整個世界都顯得空曠而遼遠起來。
胸腔之內,那種被壓迫的尖銳痛感,在若有若無地蔓延着,包括喉骨之處,銅釘剎那間刺進去的疼痛,都在瞬間擴大了十萬倍地呈現在腦海裡。
她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在冷卻,漸漸僵硬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是繼續往前走,還是一步一步往後退去,帶着這種深入骨髓的恐懼感,她漸漸地滿額都滲出了冷汗。
就在這時,一個輕靈的聲音問道:“憐兒,是這裡嗎?方向有沒有錯?”
這個聲音帶給她的溫暖,使得她忽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即微微地笑道:“不錯,是這裡。”
永生難忘那樣的痛,永生難忘那樣凜烈的風聲,包括四壁淋漓的水聲,手足淌過冰冷的井水之中,所帶來的冰冷刺骨的感覺。要知道,這一切的一切,那幾乎已經成了蔓延到了她骨子裡的陰影。
還好,這一次她們是坐在一隻小船之上,也虧得鳳淺淺竟然能想到這樣鬼靈精怪的法子。根據憐兒所言,既然入口處在護莊,且根據那般描述,應該是一口廢棄已久的水井,但是連通着地下河。
鳳淺淺因此拿定了主意。她覺得護莊的幾十上百口水井之中,或供全村飲用或廢棄已久,定然有一口應該不止是單純的水井,而是有一條暗道通往別處,只需要找到這條暗道,那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
這件事想來容易,要真的去確認一番,卻是難上加難。是廢井還好,若是有人住的話,還需要花費大把的銀子去買通人家的宅院,且先借用一天。
隔天被人說起來,還要說不知道打哪裡冒出來的傻大二,只是借用了我家的庭院用了一天,就花費了十兩銀子呃,當真是個傻大二!在別人那不能理解的目光中,簡直就讓人想要落荒而逃啊!
好在現今是全城瘟疫時期,家家戶戶真的安居樂業的簡直屈指可數,有能耐遷居的不是早就逃了就是搬到了別處,逃不了的也是小命危矣,不是一家子全部死絕了就是早就到了缺吃少喝淪落街頭的地步,沒幾個人是真正在家的。
剩餘在家的,那也是做吃等死的份兒!現在的整個徽州城,都籠罩着一種絕望的陰霾,沒有人願意出來幹活,也沒有人願意出來走動,都是抱着一副橫豎全城都要死絕的想法,誰先死誰後死,那也只是一個時間問題。
聽
天由命罷!
於是苦逼的恆王爺的一衆屬下,自然也就充當了這樣的“傻大二”,幹了不知道多少丟人現眼的事!
這口井總算是找到了,果不其然是廢棄已久的,旁邊的宅院被稱作鬼屋,原是一戶地主老財家的,只可惜那一家子早就一夜之間死傷了個乾淨,之後這裡就頻頻鬧出了鬼話,沿途都是鬼氣森森狀,無人敢於靠近了。
恆王爺的屬下將自己個兒浸泡在水井深處,摸索了老半天才找到那一方暗道機關,還是在鳳淺淺的指導下,對於研究機關陷阱什麼的,鳳淺淺得自她師父邋遢道人的真傳,可以說這一點是真的毫不含糊的。
這使得一干人都對鳳淺淺投去了敬佩的眼神,鳳淺淺此時一身藏青色的男裝,手裡裝模作樣地打着一柄摺扇,秀髮束於腦後,那是真的一副風度少年風流瀟灑的模樣,裝腔作勢也沒人能比得過她。
“這點小事情,在下要想解決了它,自然不在話下。”你瞧瞧,你瞧瞧,這話說的到底是有多麼的志得意滿啊!
紅湊等人都奮力扭過頭去,不想揭穿她家主子除了這點伎倆幾乎就沒什麼別的地方值得讚揚了啊!算了算了,難得她出來跑一趟,且讓她賣弄賣弄吧!
等到將人拉上來之後,鳳淺淺就命人將事先做好的小船用麻繩吊着放了下去,這樣三米見方的窄洞裡,也容不得很大的東西,因而竹筏小艇的面積並不大,幾乎只能在地下暗河裡保證自個兒一行人的性命無虞。
當然,這還不包括遇到水下怪物翻船的可能。
本來出發之前,恆王爺還打算跟着一齊來的,鳳淺淺上下打量了他一兩眼,沉默良久,忽然揚揚手對紅湊等人說了乾脆利落的一個字:“走!”
剩下恆王爺在那裡以額磕着牆壁反省自己究竟是哪裡被人瞧不上了啊!
完完全全地被看扁了。恆王爺痛哭流涕之後,又有一種想給自家三弟寫信控訴弟妹的衝動,考慮到信件的往來需要耗費時間,只等重整自己都已經想要對着海棠花吐血的玻璃心,轉而向平輿公主求助。
周文琴呵呵地冷笑着說:“帶你去可以,不要你要記得,可千萬不要拖我的後腿喲!”
恆王爺咬牙切齒地笑靨如花地答了一個好字,回去之後又是一場對月流淚心酸不已。
唉!想他堂堂一屆男子漢大丈夫,還是當今洛國皇室的三殿下,竟然接二連三的被一幫子女人看扁,若是他不拿出點作爲來,簡直都快要沒臉繼續活在這個世上了!
想到這裡,恆王爺又是捶牆不已,伴隨着諸般狼嚎狀。
“王爺,您就別心酸了,跟這些頭髮長見識短的女人有什麼好計較的。”他的忠誠部下大喇喇地安慰道。當真是安慰到了恆王爺的心坎裡,恆王正打算牽着對方的小手手錶示一番衷心的感謝,豈料那個二貨緊接着又來了石破天驚的一句,“莫非她們不知道,咱家王爺最近身子骨兒一直不大好麼?怎能如此冒險,去搜尋什麼狗屁寶藏?……”
恆王爺一手攥着自己胸口處的衣襟,額上青筋直暴,一手指着大門口處,氣喘吁吁咬牙切齒地道出陰森森的一句話:“你媽的才身子骨兒不大好,依本王看你全家身子骨兒都不大好!”
該屬下落荒而逃,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那句話戳到了恆王爺脆弱的小心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