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裡一愣,皺眉道:“到底怎麼回事?”
十八道:“聽說路上皇上對他說了一句話,六王爺就在半道上自殺了。”
“一句什麼話?”
“這個屬下不知道,就據報信的那人說,六王爺的眼睛當時就直了。”
陳清裡沉默。
“他的心理素質居然這麼差?皇帝一句話活活把他嚇死了。”袁滿驚訝。
陳清裡反覆揣摩着:“老六去了,他卻讓我進宮,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在此刻,饒是陳清裡也猜不透皇帝在想什麼。
“我去去就回來,你在府裡好好休息,不必擔心我。”
皇宮大內。
陳清裡一步一步地踏上石階,心裡反覆思量:老六去了,莫非是叫自己頂替老六原先的職位?可是不應該啊,自己已經領着工部的差事,若是還接管刑部,只怕要惹起他猜忌了。
不是頂替差事,那是爲了什麼?
德喜見了他,忙上前道:“王爺小心,皇上正在大怒,您可要小心應對哪。”
“多謝公公提醒。”
陳清裡輕推開殿門,皇帝手裡的茶盞迎面砸來。
陳清裡跪着一動不動。
“你知道朕今天叫你來是爲了什麼?”
陳清裡搖頭:“不知。”
皇帝冷冷一笑:“你不友不悌不孝,這個罪名你打算怎樣承擔?!老六的事你沒有求半句情,如今老六死了你可知道?”
皇帝這樣說大概是以爲陳清裡不知道皇帝說了一句話。
陳清裡磕了一個頭:“兒臣知錯。在六哥被貶時兒臣應該求情,在六哥死時兒臣應該痛哭,在父皇判決六哥錯了時兒臣應該力爭說六哥沒罪。現在六哥死了,全是兒臣的錯,兒臣領罰。”
皇帝面色鐵青,被陳清裡一席話說得駁不出其他話來。
陳清裡大概是明白了,皇帝一句話殺了老六,卻尋思着拿話來堵陳清裡的口,想着不要叫他太縱了。
“你知道錯了就罷,下去領一百二十杖。給朕重重地打。來人,拖下去!”皇帝一揮衣袖,滿臉怒氣地從他身邊走過。
陳清裡擡起頭,清冷的目光看着皇帝的衣衫逶迤從身邊劃過。
德喜朝裡面看了一眼,輕輕嘆了一聲。
進來是走進來的,如今出去卻是要橫着出去。
皇帝看着陳清裡,一臉嚴厲:“就算是找不到證據,也不代表你真正無辜。從今天起你可警醒着點兒,再有下次,朕殺了你。”
“兒臣遵旨。”
皇宮如此大如此冷,走在路上時間顯得如此的漫長。
陳清裡趴在軟轎上,緩緩地閉着眼睛養神,壓下了所有的心思。
“你怎麼了?”袁滿看他這幅樣子,當即心疼得掉下幾串眼淚來。
“我沒事。”
袁滿一邊哭:“還說沒事,都快把人打爛了。還不去拿藥來!”
陳清裡微微一笑:“我沒事。皇帝生氣就要拿人來出氣,順便警告敲打我。”輕輕替她擦掉眼淚:“別哭了。”
袁滿使勁憋住眼淚:“他怎麼這麼狠心,下這麼重的手。”
陳清裡眼神幽幽:“誰知道呢?”
袁滿咬牙:“你是他的兒子,他就非要如此對你麼?太子死了,六王爺也沒了,他是不是還想把你殺了?”
陳清裡目光晶亮地看着她:“爲我不平?”
袁滿賭氣:“你怎麼都不生氣?”
他輕嘆一聲:“生不起那個氣,若要生氣,只怕我早就死了。”
“那我們也不能任憑他這樣對你啊,難道你真的想死麼?”她有些結巴:“你還不能死。”
“現在活着的皇子只有兩個,皇后肚子裡興許還懷着一個,他有得選。”他輕輕垂下眼瞼:“可是我沒得選。”
“你說這話什麼意思?”
他嘆了一口氣:“這些年在皇帝的打壓下要多艱難才活下來,滿滿你知道麼?”
她眼圈紅了。
他伸手撫摸了一下她的臉:“除了皇帝自己,我能說沒人比我更瞭解他。有弱點就有攻勢,我還是有活下去的機會。”
袁滿顫抖:“你……真的要弒父麼?”
他擡起眉毛:“滿滿你以爲?”
她渾身顫抖:“我不知道。我只聽說書的人說過,皇位之爭和權力之爭向來血流成河。父不成父,子不成子,兄弟鬩牆,互相殘殺喋血階前。我希望……無論怎樣,你是活下去的那個人。”
他笑了:“眼下是絕境沒錯,可皇帝未下旨殺我,我便有喘息的機會。”
袁滿咬牙:“可是這樣是不行的,難道我們要坐在這兒等死麼?只等皇帝的那把刀什麼時候掉下來。”
“當然不是。”他微微一笑,閒適地趴在榻上,倒顯得他不是在養傷而是在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