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慈臉色一黑,正欲發作,可又礙着陳清裡的身份少不得忍氣吞聲。
“我們走。若是此事真的與這位姑娘有脫不開的干係,我定會再來的。”
陳清裡輕嘆一聲:“秦兄未免太沖動了些,若是想爲姑娘出氣,多的是法子。”
秦錚面無表情:“你以爲殺那些人的是我?”
“難道不是?”
秦錚冷笑:“纔出爭執,我就殺了他們。人若是不蠢,就絕不會做這樣的事來招惹嫌疑。”
“說的不錯,可是你若是故意爲之反走其道呢?”
秦錚無語。
袁心咳嗽:“這次的事是衝着我跟師兄來的。師傅不見了之後,我們的事情就很多。”
秦錚咳嗽一聲。
袁心望向他:“師兄,不能說麼?”
秦錚稍微猶豫:“不知道你聽過薛神醫的名號沒有?我便是薛神醫唯一的弟子秦錚,師父在半個多月前就失蹤了,從那以後就不停地有人派殺手暗殺我們。若不是昨日……我以爲你也是殺手之一。”
陳清裡微笑:“現在知道不是了,你可能說了?實話說,在下的眼睛是薛神醫治好的。”
秦錚愣住:“你就是陳清裡?師父提過一兩回。”
“你說說你師父是怎麼失蹤的吧。”
秦錚道:“兩個月前師父從京城回來,臉色就變得很差,一直說自己命活不長了。後來過了半個月,他找到我讓我照顧好小師妹,說自己要是死了就去找陳清裡救命,還說了一些奇怪的話。此次我們去京城爲的就是找師父和你。”
陳清裡擰眉:“薛神醫讓本王救他?”
“師父說他是你的大恩人,做人得知恩圖報。”
陳清裡苦笑:“京城這麼大,可要如何找?”想起一事問道:“你不是說你是唯一的弟子,那你的小師妹從何而來,可見先前說你倆一起長大也是扯謊!”
“小師妹是師母收的,師母並不是師父的老婆,師父這麼多年沒個老婆,師母喜歡她讓我們一直這麼叫着。”
“什麼時候收的?”
他挑眉:“一年多以前,當時師父將小師妹帶回來的時候,她整個人都已經死了大半個,昏迷了大半年,後來才醒了,可是病情一直反覆,身體還是很虛。要不是這次出門去找師父,我決計不會帶她出門的。”
陳清裡反覆思量:“一年多以前麼?”
秦錚點頭,輕輕地握着袁心的手。
這看在陳清裡眼裡就有幾分礙眼了,若說他先前還以爲自己認錯了人,那麼現在他至少有了五成把握,眼前這個不再認識他的女子是袁滿。
他問了一句看似無關的話:“既是撿回來的,你怎知道她叫袁心?”
秦錚道:“當時她身上掛着一個荷包,荷包上繡着一個袁字,所以師母就叫她袁心。”
陳清裡點頭,看向袁心的眼神有了幾分灼熱和期盼。
袁心微微皺眉,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悄悄地往秦錚身後藏了藏。
秦錚自以爲她是怕生,所以才躲。
陳清裡看她這幅模樣反倒衝她笑了笑。
“你師傅讓我救他,可還說了別的?”
秦錚皺眉:“師父讓你去找刑部大臣,只說二月菩薩誕辰日大悲寺這幾個字就好。”
陳清裡微微一笑:“這倒有趣了,說了這幾個字難道就能救他麼?”
秦錚點頭:“師父這麼說的不假。”
過了晌午,幾人整裝出門。
途上袁心要喝藥,可是她死活不肯喝,趁秦錚不注意就要偷偷倒掉。
陳清裡在背後微微一笑:“姑娘。”
袁心嚇得心一跳,忍不住瞪他:“做什麼藏在我身後,平白嚇我一跳。”
他看着她手裡的藥碗:“不肯喝藥,病怎麼會痊癒?”
她臉色蒼白得不正常:“這藥非常的苦,若是你像我一樣喝了大半年,一日三趟地喝,你就不會這麼說了。”
陳清裡的眼裡帶着關切,仔細看還帶着心疼:“藥在每個人的嘴裡都是苦的,在下這兒有糖豆,姑娘喝了之後我便偷偷給你幾顆,不會告訴你師兄的。”
她眼睛一亮:“那也好。”她捏着鼻子喝了,伸手找他要糖豆。
他微微一笑,遞給她一個荷包:“拿去吧。”
她看着荷包,只覺得似曾相識又偏偏想不起來:“這個荷包真難看。”
他笑了笑。
她笑了笑:“說好了不告訴師兄的。”
“不告訴我什麼?”
袁心忙低頭看鞋,陳清裡微笑:“本王在說縱使找了刑部大臣也不一定能救出薛神醫,所以千萬別告訴你這個壞消息。”
秦錚皺眉:“該面對的早晚還是要面對,躲是躲不過去的。”
馬車一路向北而行,途經一家村莊幾人找了個地主家歇腳。
睡到晚上的時候,突然聽聞幾聲大叫,只見僕人倒穿着鞋敲了雲板,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死人了!快來人哪!”
陳清裡忙起身,第一反應卻是去看袁心,只見袁心已被秦錚扶着出來了。
“到底出了什麼事?”
府裡燈火通明,有人罵罵咧咧,有人大聲哭嚎。
爲首的這家姓王,一般人都叫他王員外。
王員外撲在一個女子的屍首上:“二姐,你死得好慘哪,你這個庸醫,我要殺了你。”
“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王員外哭哭啼啼:“好好的胎氣硬被說成是熱毒,一劑藥下去孩子都沒了,我王家幾代單傳哪,我王家幾代單傳哪。”
秦錚上前,仔細地看了一眼那個女人:“孩子確實是掉了,只是……有句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王員外哭道:“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在下略通歧黃之術,這位二姐確實是流產而亡,只是並不是吃了普通的藥而是被灌了紅花。一般人都知道紅花於孕婦是最忌諱的,那個大夫並不是不知道,只是故意罷了。”
袁心轉過眼:“究竟什麼人如此的狠毒?”
王員外腦子裡閃過一些想法:“去把夫人叫來。”
那夫人年方二十的模樣,一見二姐就開始撲在地上好不傷心,一口一個苦命的妹妹。
王元外嚷道:“二姐死了你叫人好生葬了吧。”
她一邊哭一邊擦眼淚:“我可憐的妹妹,你死得太慘了,都是那沒用的大夫,好好的孩子硬生生沒了,連帶着好好的人也去了,妹妹啊!”
袁心眉眼一動,有些譏諷道:“衆人只知道二姐是吃錯了藥,可並未說是因爲孩子沒了纔去的,事情才發生這麼一會兒,夫人的消息真是夠神的。”
她一愣,結巴道:“我也是聽丫頭們說起的。”
王員外厲聲一喝:“方纔這位年輕的大夫才說是因爲流產而亡,就在這大堂裡說的,你說是有人告訴你的,我倒要看看是哪一個如此大的膽子,給你通風報信!來人,一個一個地盤查,誰要是說謊,立馬拉出去發賣。”
王夫人臉色糾結髮青,狠狠地瞪了一眼袁心:“這是王府的家事,不勞動姑娘操心了。”
袁心悄悄退下,秦錚將她老老實實地護着,警惕地看着王夫人。
一番盤查下來,根本無人給王夫人報信。事情的真相擺在眼前,就是王夫人買通大夫殺了二姐,自以爲神不知鬼不覺,可不想夜裡偏偏來了一個秦錚,又多了一個伶牙俐齒的袁心。
王員外恨道:“想不到你如此的惡毒,我真是看錯了你。我要把你休回孃家。我現在就寫休書。”
王夫人大哭:“老爺,她不過是一個妾侍,這些人也不過是個借宿的,你不疼髮妻卻寵愛妾侍,不信髮妻卻信外人,您真是讓我寒心哪。我不甘心哪,都是你們,你們不來這事就沒事,都怪你!我跟你拼了!”拔出自己的簪子就去刺袁心。
袁心眼神一閃,開始腦子巨疼,腦海裡不停地閃過一些畫面和人兇狠陰毒的話。
她臉色蠟白,大叫:“不,不要過來!你放開我!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他不會放過你的!啊!”直接暈了過去。
陳清裡早已制住了王夫人,冷聲道:“二姐雖然是個姨娘,可好歹是條性命,你不僅不知道悔改居然還企圖行兇,實在可惡至極。十八,將她送交官府,說我的話,從嚴辦。”
十八應是。
“她怎麼樣了?”
秦錚一嘆:“暫時穩定住了,也不知道她以前經歷過什麼,夜裡睡不安穩,白天也是神思倦怠的。身子虛得很,常常就魂遊天外了。她沒事,剛來那會兒比現在兇險十倍不止。”
陳清裡心裡一抽:“兇險十倍?”
“是。五臟俱損,容貌已毀,身上傷痕無數,腰間肋骨斷了七根,腿腳都廢了。師父好容易纔將她救回來,她的腿因爲錯過了最好的接骨時間,是師父將它敲斷再重新接好的。”
陳清裡狠狠地握緊手掌才能讓自己看上去跟平常無二:“果然很兇險。”
“想必剛纔那一幕,使她受刺激了,所以她纔會這幅樣子。”
“她是否忘記了一些東西?”
“是。剛到的時候很怕生,不過奇怪的是,她好像並不怕你,還和你處得來。”
陳清裡卻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