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又是疼痛又是感動，輕嗔道：“胡說。我豈會再去找別的女子？”
袁滿輕輕地靠着他掉眼淚：“不說這個了好不好，現在就只希望你的眼睛趕快好起來。”
他伸手摟着她：“別哭了丫頭。”
她點點頭，卻哭得更厲害了。
時間很快過去，有了神醫在，陳清裡的病好得更快了。與此同時，京城卻是風雲變幻。
陳清玄死了，屍首旁邊卻發現了太子府裡的令牌，皇帝對太子大加斥責，雖沒有提廢太子卻對他倍加冷落，因此一干人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皇宮。
皇宮的時間總是顯得格外漫長，小太監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眼睛只盯着眼前的沙漏。皇帝坐在上面看奏摺，偶爾揉一揉眉心。
“德喜，太暗了，簾子拉開些許。”皇帝叫道。
德喜拉開簾子，皇帝的臉露在光下。他已經不年輕了，滿臉的皺褶，一雙眼睛像老鷹一樣銳利，裡面的深沉與滄桑沒有人能夠讀得懂。
“殿外夏爽已經等了多時，要求見陛下。”
皇帝點點頭：“傳。”
“夏爽叩見陛下，臣在錦州看見了九王爺的蹤跡，正在一個女子的陪同下治眼睛。”
皇帝的手幾不可見地抖了一下。
“還有呢？”
“四王爺確實是九王爺殺的，只是太子殿下也參與其中，我們安插在林州和錦州的暗衛均可以作證。”
皇帝微微閉上眼睛：“朕知道了，下去吧。”
“德喜。”
“奴才在。”
“你知道朕爲什麼要大加斥責太子卻不廢了他麼？”
德喜弓着腰：“皇上是想試探其他親王，再者太子這些年動作頻繁，羽翼漸次長全，陛下若是再不動作，只怕日後難以掌控。”
德喜沒有讀過什麼書，但他從皇帝五歲時就跟着皇帝，情分深厚起來比起皇子和任何一個貴妃都要深，除了皇帝自己，他便是最瞭解皇帝的人。宮裡這些年，他看得多聽得多，這些事情別人不明白，他跟在皇帝身邊總是能明白一二。
“不錯，一個個太心急了，朕還沒有死，所有的眼睛都盯着朕的位置。”皇帝揉揉眉心，他的頭又開始痛了：“想不到朕也低估了老九，他還有這份謀略與心思。”
德喜道：“九王爺天資不差。”
“那又如何？”皇帝想到多年以前的傳言，冷淡道：“清裡不死，朕不安心。吩咐下去，速去錦州，殺無赦！”
德喜神色一絲波動也無：“奴才遵旨。”
日子緩慢地流過，陳清裡自覺身體好了許多，連帶着人也鬆快了不少。
袁滿自然是喜聞樂見，坐在院子裡給他剝青橘。
“太酸了。”陳清裡苦着臉。
她哈哈一笑：“可好吃得很呢。”
一枝羽箭突然破風而來，陳清裡快速地拉起她往旁邊一閃。而那枝羽箭也狠狠地末進了旁邊的牆柱。
來人大喊：“殺無赦！”
陳清裡渾身一震，冷聲道：“十八十九，護着滿滿。”
袁滿跳腳：“誰要你們護？保護你們家爺，不許他有事！”
“放火！今天這兒的人一個不留！”來的這些人武功高強，又都是下了狠手的，應付起來誰也不敢大意。
陳清裡喝道：“全部往外退！”
袁滿擠到陳清裡跟前，一把辣椒粉撒過去：“快走！”
她武功不行，可逃命的功夫實在不差！忙亂間誰也沒注意到有個人一直沒出現過。
等到逃到安全的地方，袁滿才發現沒了銀鈴的影子。
“糟了，銀鈴還在那兒，我去找她。”
陳清里拉住她：“讓十八十九陪你同去！”
“老李，拜託你照顧好他還有薛神醫。”
銀鈴是跟着她一塊出來的，絕對不能有事。
等人趕去時，卻見一夥人圍着銀鈴大笑，而她縮在牆角一個勁地哭着。
袁滿大怒：“畜生！我殺了你們！”袁滿拉起旁邊的弓箭，一箭放出，狠狠地中一個人的心口，她還是覺得不解恨，對付這些人就該用狠毒的法子。她摸起一早準備好的匕首，對着那個人的胸膛一刺，竟活生生地剜出他的心。
十九脫下自己的外袍給了銀鈴，看她的模樣心生不忍：“姑娘，得罪了。”
十八比起十九武功要勝一籌，看這情形嘿嘿笑道：“殺殺人的事兒怎麼能少得了我？”幾個來回間就把這些人收拾了。
袁滿留下一個活口，目光冷厲：“回去告訴你的主人！我沒想過要害誰！但是誰若是想要我的命，我哪怕是一死，也要先送他去閻王那兒報道。”說完狠狠地挑斷了他的手筋。
十八嘖嘖地嘆道：“我一直都小看了你。”
袁滿一笑：“小看我什麼？”
“我還以爲你會被嚇得尿褲子！”
袁滿不屑：“怕如果能解決問題，不如所有人集體出去哭一哭好了。如果我哭一哭，他就能放過我，我不介意掉點眼淚。”
呃，十八瞪眼。
“看你遇見什麼人吧，遇狠則狠。”袁滿淡淡道。
十八點頭，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
銀鈴經此一事整個人都呆了，看誰都是一臉瑟縮的表情。袁滿心裡很自責，端着碗也不敢走進去。
陳清裡站在門外：“怎的不進去？”
“我怕。”
“她這會兒不敢見人，她又只信得過你，你若不幫她，只怕她會想不開。”
袁滿很自責：“是我沒有保護好她。我去。”
輕輕地推開門，銀鈴見是她，眼淚已經緩緩地流了出來。她本是無憂無慮的千金小姐，家中殷實，得罪人而慘遭滅門。現在跟着自己出來又因爲自己的倏忽而受了這樣的折磨，袁滿心中愧疚同情，眼圈也慢慢地紅了：“妹妹。”
銀鈴俏麗的臉龐一片蒼白，眼神無光，只是不肯見人，見她來還是一動不動。
“多少吃點東西，養足精神我們再找那幫畜生報仇。”
銀鈴嘴一撇：“姐姐。”抱着她大哭，她沒有親人，沒有家，沒有希望，沒有清白，連仇人也不知道是誰。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老天爲什麼要這麼對她？！
袁滿抱着她只是一個勁地跟着掉眼淚。
好在她還有小姐，是她的姐姐，這些日子以來她對自己很好，從來沒有把自己當外人，自己流落飄零在外好久都沒有這種溫暖的感覺了。
“求小姐永遠收留下奴婢，奴婢以後到死都伺候小姐，求小姐。奴婢除了您，再沒有其他親人了，也沒有掛念了。”
袁滿流着眼淚點頭：“我從來也沒有想過要跟你分開啊。”
銀鈴鬆了一口氣，接過她手裡的粥大口喝起來：“我吃。”
袁滿放下心，遲疑地開口：“妹妹，生命裡總是有點苦難的。如果你覺得痛苦，說明下一次轉機可能就要來了。所以，你不能輕生。”
銀鈴掉下淚來：“我絕不會死！我要留着我這條命報仇，我們王家就剩下我一個人，到死也不能讓我的爹孃擔憂。”
袁滿點點頭。
怕她想不開，袁滿本想跟她同吃同睡，她倒先了一步跟着自己寸步不離，事事周全細緻，想的都比人快一步。除了沒有先前愛笑之外，跟以前也沒有什麼大不同。袁滿這才放下心。
看着她睡了，袁滿才從她房裡出來，見陳清裡站在門外等自己，微微一笑：“在等我？”
“嗯。”
她一笑：“怎麼，不想躲着我了？”
他咳嗽：“我幾時躲着你？”
她撲過去：“你說沒有那就是沒有。找我什麼事？”
“關於刺客的事。”
“嗯？你想說什麼？”
李不動也在旁邊：“我可能不能跟你們繼續待在錦州了。”
袁滿一急：“現在本來就是事多的時候，李不動你真不夠義氣，專門挑在這種時候走。”
李不動瞪眼：“少誤會老子！老子不走，陳清裡是在這兒等死麼？我是回去搬救兵去！”
“呃，搬什麼救兵？”
陳清裡緩緩道：“有人動真格要殺我，這個人現在我們誰也得罪不起。”
“是誰？”
他的神色陡然冷了，仔細看還有一種悲涼：“是皇帝。”
袁滿愣住。
虎毒尚且不食子呢！皇帝居然下如此狠手！
“刺客來時你應當聽見了，‘殺無赦’是皇帝經常掛在口邊的，那夥人武功高強，不是暗衛就是宮中禁衛軍。若不是我們用了一些小手段，逃脫都難。”
袁滿道：“所以老李要回林州搬救兵？”
“李家好歹有自己的一些暗衛和力量，這些年太平也沒怎麼用。攤上你們就是沒好事，到時候別連累老子就成，其他的隨便你們怎麼搞。”
袁滿心裡感動，李不動這個時候捨得挺身而出，不得不說還是很夠義氣：“老李你夠義氣！那你自己回去小心。”
李不動撇撇嘴。
“眼下我們應該怎麼辦，躲到哪裡去呢，一旦被人找到，我們這幾個人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對手。”
陳清裡微微一笑：“天高皇帝遠，只要不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還是很好逃脫。既然他想玩，那咱們就陪他好好玩玩。”
袁滿看着他自信的模樣，心裡沒來由地自信起來，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