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算

賀奔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有些過了。但給人陪不是,不是他的風格。錯了也死不認錯纔是賀奔這傢伙的個性,他詫異的挑眉:“你怎麼不叫?”

“我怕他走火入魔。”傾傾怕自己叫出聲來時,會影響到正坐在地上運功療傷的凌子寒,所以她忍住了,即使眼淚生生的落下來,沒有叫一句痛。

“他對你很重要?”賀奔發現眼前這個自私到了骨子裡的女人,原來也不是全然無情的。她讓賀奔看到了另一面的她,一時之間有些迷失了。突然有些明白春兒爲什麼會那麼聽薛傾傾的話了,也許不只是因爲薛傾傾夠兇,也許春兒是真心的佩服薛傾傾吧!

傾傾搖搖頭:“和路人甲差不多。”

“那爲什麼你會關心他?”

傾傾嘖嘖道:“因爲他剛纔也關心我了,爲我擋銀針。我這個人雖然不是什麼善良之輩,可是最討厭欠人情了。銀子我欠習慣了,有了還了就是。人情什麼的最討厭了,都不好還。”

賀奔皺眉,有這個說法嗎?

不過這與他無關,他在乎的只有春兒,眼神隨即冰冷下來:“你居然餓她,春兒最怕餓了。”

“那你就去給她送飯,順便關心一下嘛!我說不給她吃飯,又沒說不準你給她送飯,笨死了。”真是死腦筋,好笨哦!傾傾嬌嗔道,關心一下說不定乾柴那個烈火什麼的,又燃燒起了愛情的火焰了。

“有道理。”賀奔第一次贊同起她的話來,他早就想去看春兒了,沒有好藉口,一直拉不下臉去見她。他是男人嘛!男人面子爲重,春兒卻給他擺冷臉,讓他堂堂賀家堡的堡主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他還真的很有陰影。但是送飯就不一樣了,她有困難時,他去送飯。這叫雪中送炭,是英雄的行爲,沒準春兒還會感激他了。

還沒走兩步又叫傾傾的一句話給拉了回來:“我的手怎麼辦?你得賠我損失,下次我會給你更多驚喜的,比如你想不想知道春兒這幾年是怎麼過,她爲什麼會出現在我夜香閣。”

這句話成功的拉了賀奔回來,他轉過頭:“你又想怎麼樣?”

“去陪我們家冬兒練練武吧!她最近太無聊了,我今天答應給她一個陪練的,你若是想重新得到春兒的心,就該從她身邊的人下手,對我們幾個好一點,想要一個人回心轉意,巴結她身邊的人是王道。”

“……”賀奔沒有說話也沒有拒絕,他在思考中,再度往門外走去。

傾傾在後面喊:“給春兒買紅燒五花肉,她喜歡那個。”

賀奔頭也不回,只酷酷的說:“我比你清楚春兒愛吃什麼!”

他記得春兒最愛吃的是烤鴨卷,烤的脆脆的那種,端出來還冒着一絲熱氣的。纔是春兒的最愛。往日那些點點滴滴,和春兒生活的些時候並不記得,人是奇怪的動物。選擇性的失憶,選擇性的想起。以前從不去記得春兒喜歡什麼,後來她離開了,又一點點的都想了起來,奇異的清楚。

挑撥離間,傾傾最擅長了,她心想,嘿嘿誰叫你傷我的。你捏痛了我,是要付出代價的:“她現在看着你就煩,怎麼會喜歡以前喜歡的東西了,聽我的,她現在喜歡吃五花肉。”

“謝了。”對她擺了擺手,賀奔失落的繼續往前走。

回過頭來,傾傾看向還在運功療傷的凌子寒一眼,跑了出去……

她可不是逃跑哈!

只是因爲不爭氣的肚子又餓了,她想凌子寒也會餓的,去外頭走了好幾家鋪子,總算髮現有一家還沒有關門的,賣餅的,圓圓的大燒餅五文錢一個,還是熱乎乎的了,她一口氣買了五個,蹬蹬的往回跑。

等她跑回那稀巴爛的店鋪前,正好看到凌子寒一用功,將那些銀針全逼出了體外,十幾只銀針被甩到一塊門板上,刺入了破碎的門板。然後睜開眼爬起來左看看又看看,沒有看到她的身影,站起身來,落寞的要離開。

薛妹是不是已經走了,她開溜了?

就這麼怕自己嗎?

凌子寒苦笑一聲往門外走去,他的背後,躲在角落裡的傾傾突然跳出來,在他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下:“凌子寒!你這是幹什麼?拋下我不管了,沒良心的。”

“薛妹。”他的眼神溫暖起來,薛妹沒有拋下他離開。

傾傾嗯了一身說:“傻瓜,你當我薛傾傾是什麼人啊?會在這個時候拋下你獨自離開嗎?你的解藥還在我這了。快快吞下!”

他接過解藥聽她的話,馬上吞下了。

“跟我來!”傾傾拉扯着他往一家小旅店走去,到了小店裡,傾傾要了一間客房。拖着凌子寒就上去了,他也不反抗。只要傾傾安心,做什麼他都是願意的。叫小二點上了蠟燭,傾傾叫小二出去後,猛的關上了門,嚴肅拉着凌子寒走到牀邊,拿了蠟燭過來,傾傾拉扯着他的衣裳,嚴肅又霸道的說:“背朝上面的躺下,讓我看看你的後背。”

“不要看了。”他不忍心。

“不給看,我就不理你了。”

“其實我自己來就好了,你畢竟是女人。”他無可奈何的只好脫掉外裳,露出精壯的背來,傾傾也是女孩子,難道不會不好意思嗎?

傾傾嗤之以鼻:“你不是說我是你的青梅竹馬嗎?那小時候我應該早就連你的一柄看過了,害臊個頭。躺好了。”

他依言趴下來,那結實滿是傷痕的後背在燭光下,赫然出現了不少針孔,有的針孔還流血了,讓傾傾看的倒抽一口涼氣,小手輕輕的撫摸過他紅腫的後背,聲音在顫抖:“靠!都這樣了你還說不痛,真當你自己是變形金剛啊!”

“真不痛。”他喉痛滾動了一下,有些激動的想要安慰她:“這跟我以前在軍營裡打仗時受過的傷比起來,真的不算什麼,有一次敵人的一個小將從背後捅了我一刀,都插穿了,那一次我以爲我自己可能都熬不住了,想放棄了。可是最痛的適合,我突然想起了你,我知道我不能死,我死了便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你了。後來奇蹟般的活了回來,是你救了我。從此以後什麼樣的傷,對我來說都不算傷了。所以這次真的沒有什麼,而且你的現在在我身邊,可以說是因禍得福了。”

傾傾搖頭,心被莫名的情緒揪得緊緊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就是沒落下來,如果她哭了。凌子寒會更難受的,她小心翼翼的對着那些紅腫的針孔吹了口氣:“你太傻了,凌子寒你是笨蛋嗎?爲什麼對我那麼好,若你知道,你會發現不值得的。”

他搖頭,在他心裡爲薛妹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值得的。

良心上的譴責讓她說起真話來:“如果我說,我暗算了你了?你還會覺得我好嗎?”

凌子寒戈轉過頭來,瞅了她半晌,還是搖頭:“薛妹,我不相信你會害我。”

“可我的確想害你,就在剛纔見到你之前,我就安排了十公主去暗算你,我叫她扮成我的模樣,睡在我的房間,倘若你今晚夜探我的房間,她就會拿出春藥來對付你。這都是我安排和設計的,這樣你還覺得我好嗎?”

凌子寒眼神複雜起來,他粗聲的問她:“爲什麼?”

傾傾動了動嘴脣,眼淚終於落了下來,她顫顫的回答他:“因爲我不是你的薛妹,我是薛傾傾,卻不是你的薛妹。”

“不懂。”

“我也叫薛傾傾,同你的薛妹長了同一張臉。她離開這個世界時,不知道是什麼力量把我帶了來,我是從另一個地方來的。在那個地方我也叫薛傾傾,有天我一覺醒來發現我附身在了你的薛妹身上,成了她的代替品。所以我根本不是你的薛妹,我是另一個人,一個和你無關的人。我比你的薛妹要壞,我現在只是住在她的軀殼裡,明白了嗎?”

凌子寒怔住了,這是他無法想像的事情,這個女人說她不是薛妹,薛妹已經死了。她只是一個靈魂的借住者。

這是他從來沒有想到的結果,他震驚極了。一時沒法消化這個消息,只是怔怔的看着她。

傾傾知道他一時很難接受,要是換了自己,自己也很難接受。傾傾告訴他:“你的薛妹是被人活活逼死的,我來了以後聽姐妹們說,當時的一個惡霸看上了她,逼着她接客,她不從就在客人面前自殺了,那樣的貞烈。我後來聽姐妹們說,她是一個好女子,潔身自愛而且對姐妹們都很友善,是一個很單純的姑娘。”

“別說了!求你別說了,我不相信她已經死了。”他雙眼痛苦的閉起來。

傾傾多麼會察言觀色的一個人,她明白自己是踩到了他的痛處。這件事在凌子寒的心裡就像是一個越腫越大的膿包,是一碰就會痛的傷。可是如果不挑破了,早晚會逼瘋了凌子寒的,他是那麼愛薛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