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城外返回的路上,天一一直都很沉默。
玄一仔細看了看他,確定他沒受什麼傷,便也沒有靠近多說。
玄一知道,這次天一的做法,這頓罰肯定少不了了,而且肯定是重罰,丟命都有可能。
他也在一路思考着,到時候要怎麼幫他向王爺求情纔好?
或者,請大小姐幫忙說話才最有效。
可是,現在王爺寸步不離地守在大小姐身邊,他要怎麼找機會懇求大小姐呢?
一路思考着,玄一也很沉默。
然而玄一不知道,天一卻根本連求饒的念頭都沒有過。
對他來說,王爺的命令高於一切,王爺說要他去死,他半點猶豫都不會有。
可是,他現在卻是想着,在臨死前,能不能把“誤會”解釋清楚?
再不說,他恐怕就沒機會說了。
偷眼看着玄一,天一又搖了搖頭,打消了這個打算。
“可是說了又如何呢?”
天一在心裡自嘲着:“反正再怎麼解釋,我也不可能告訴他我的真實心意。”
“而既然最重要的源頭不能說,其它的都是廢話,再解釋也顯得蒼白。”
“他會不會相信是另一回事。”
“關鍵是,到臨死了才說這些,搞得像我故意拿人情逼他幫我求情一樣。”
“那個呆瓜,呆會兒他若是不在會更好。”
可是,天一真的很鄙視自己。
明明已經打定主意什麼都不說了,在最後回到左相府時,他卻又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
“玄一,我真的不討厭你。”
砰——
說就說了吧,天一還挑了個絕佳的時機。
那時,玄一正從馬上下來,正思索着要怎麼找個藉口避開王爺,單獨懇求大小姐救天一。
忽然聽到天一這話,他一隻腳還掛在馬鐙上;
一個愣神,也不知踩空了哪裡,反正是直接給摔地上了。 ωwш• T Tκan• C〇
“隊長,你是不是受傷了?”
玄字隊的隊員們真不愧是玄字隊的,和玄一一樣呆萌。
他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覺得玄一統領是受傷了纔會連下馬都會摔跤。
看着一個個都圍了上來,玄一跳起來叉腰瞪眼:“傷什麼傷?你們哪隻眼睛看到老子傷了?”
“老子就是覺得這地面有些異常,湊近了看看,不行嗎!?”
什麼叫惱羞成怒,什麼叫強詞奪理,請參考玄一。
連天一都忍不住抿嘴想笑。
這呆瓜,真的一如既往地呆,找個藉口也這麼呆,恐怕是再過一百年也不會變。
然後,下一瞬,天一就見識到,什麼叫“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有玄一這個呆瓜隊長,帶出來的也都是一羣呆瓜。
砰、砰、砰——
只見他們立即仿照玄一剛纔的姿勢撲倒在地又爬起來。
“報告隊長,確認過沒有異常。”
天一忍不住咧開了嘴角。
就連玄一都對他們很無語,偏又要繃起臉,一本正經地“嗯”了一聲;
還要再多加一句:“沒有異常也要時刻保持警惕。”
天一搖搖頭,轉身往裡走。
他忽然看明白了,玄字隊的隊員們不是真的呆;
他們就和玄一一樣,有一顆善良體貼的心。
剛纔,是他們特殊的解圍方式吧。
真心不是他偏袒,玄一真的是個很特別的人,連帶着玄字隊也是王府裡最特別的一支小隊。
難怪王爺和沐大小姐都很喜歡玄一;
天一想着,所以,他會喜歡上他,真的一點都不奇怪。
“玄一……”
停步轉頭,天一還想說點什麼。
可是玄一沒再給他機會:“別別別,你還是別說了。”
“你這樣讓我害怕。”
說完,不再給天一開口的機會,玄一一溜煙地先跑了進去。
這樣像要交代遺言似的,他真心受不了。
剛纔嚇到他的,不是天一說的內容,而是他那彷彿是說“最後一句話”的態度。
現在天一還想再來一次?
爲了他的小心肝着想,他還是先溜爲上。
接下來的發展,果然如他們所料。
天一被王爺打傷了,差點下令處死,幸好大小姐及時出言阻止,說要讓天一“戴罪立功”。
玄一總算是鬆了口氣,把天一扶下去養傷。
“天一,不是我愛囉嗦,實在是你退步了。”
玄一把天一“抱”回鴆王府,送他回房,一路都在念叨:“你以前是我們四個中唯一沒被罰過的人。”
“現在倒好,屁股上的傷纔剛好幾天,又差點被處以軍令。”
“你不是最瞭解王爺的心思的麼?”
“他現在那麼明顯的心思,連我都看出來了,你怎麼反而就看不清了呢?”
“我跟你說,你再這樣,我真的要揍你了。”
男人與男人之間的對話,自然不可能像和女人那樣膩歪。
或者,比起愛情,友情纔是他們之間主要的基調。
玄一把天一放在牀上,掏出藥瓶倒出藥遞給他:“幸好我跟在大小姐身邊,得了這些藥。”
“也幸好我最近手頭不緊,沒把它們都賣掉。”
“不然,還真不夠你用的。”
天一沒說話,接過藥吞了,轉身側向牆壁,拉過被子蓋住自己。
不是生氣,也不是難受,而是羞窘。
他剛纔居然是被玄一公主抱着回來的!
從左相府一直抱到了鴆王府,又抱着他進屋,放他在牀上。
天一現在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唉……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等……咳咳!”
聽到玄一這似曾相識的話,天一一個着急,急忙轉過身來,牽動了內傷,一陣咳嗽。
玄一嘴上雖然說着走,腳卻沒有挪動。
此時連忙扶住他,輕拍着他的背心給他順氣:“慌個啥?”
“天一哎,我真從沒發現,原來你是這樣的天一。”
“像個小孩子一樣,自己受傷了都不會照顧自己。”
聽他這麼一說,天一還沒褪紅的耳根又更紅了幾分,瞪眼:“你說誰是小孩子?”
“我,我是小孩子,可以了吧?”
玄一笑嘻嘻地搖頭,一臉“我不跟傷患計較”的表情,把天一氣得夠嗆。
“嘿嘿,天一,我問你,你之前說不討厭我的話,是真心的?”
給點陽光就燦爛,玄一坐到牀沿,得寸進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