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是個好機會，讓玄一終於能“順理成章”地去看望天一；
並且能展現他的“溫柔體貼”，好好照顧他博取好感。
可是，看着天一屁股上的傷，玄一很心疼。
“我早就跟你說過了，大小姐肯定是未來王妃，王爺稀罕她都來不及，怎麼會聽你的呢？”
“再說了，咱們是侍衛，王爺是王爺，哪有你亂講話的餘地嘛？”
一邊給天一上藥，玄一忍不住數落他：“瞧瞧，現在好了吧？”
“唉，王爺也真是的，幹啥打你屁股呢？”
“要罰，就像罰我一樣，跑幾圈步不就完了麼？”
天一趴在牀上，閉着眼睛不說話。
看着像是閉目養神，天知道他是咬牙忍着，不敢露出半點異樣。
傷在屁股上，不能穿褲子；
而玄一非要“親手”給他上藥，所以，他現在是光了屁股趴着……
這下子，屁股上的傷反而不痛了，倒是臉上和心裡都火辣辣的。
“好了沒有？”
天一忽然開口問。
語氣聽起來像是不耐煩，其實是他怕自己忍不下去了。
萬一出現什麼不可控的異狀被玄一看到，那他這輩子都別想擡頭面對他了。
可是聽在玄一的耳朵裡，就只以爲他是真的不耐煩了。
上藥的手頓了一下，玄一有些委屈，也有些受傷。
人家都是認識時間越久感情越好，怎麼他感覺他和天一認識的時間越久，反而越遠了呢？
有時候想想，真的有些懷念以前在邊疆的日子。
雖然訓練內容很多，每天都很累很忙；
但忙碌之餘，兩人約着一起去酒樓吃飯啊，去逛街啊，去看那些孩子啊；
甚至是什麼也不做，就找個樹蔭睡上一覺，都感覺很舒服。
那種氛圍，當時不覺得，現在想起來卻覺得，就像大小姐說的，是“簡單的幸福”。
心裡想着這些，玄一低頭上藥，不說話了。
可是他一不說話，天一就更難受。
總覺得屋子裡太安靜了，讓他渾身都不自在。
“你啞巴了？”
明明心裡沒有生他的氣，明明心裡很想溫言軟語，可是一說出口，就變成了像是質問的語氣。
話剛出口，天一就滿心後悔，巴不得他沒有聽到。
可那是不可能的。
玄一僵了僵手指，眸子裡黯淡了一下，立馬又恢復正常。
快得連他自己都幾乎沒發覺。
他還是和平常一樣笑道：“大小姐說，不能對着傷口吹氣。”
“說話的時候也要離傷口遠一些，說吹出來的氣和口水裡都有‘細軍’，會感染傷口的。”
玄一不懂“細軍”是什麼軍，但它會感染傷口，就是“敵軍”。
所以他今天給天一上藥的時候都非常小心注意。
天一撇撇嘴：“你倒是時刻牢記她說的話。”
話剛出口，天一又立馬後悔。
明明他心裡想的不是這個意思啊，怎麼每句話說出來都像是對他不滿似的？
口不對心，又控制不住，天一覺得，或許沉默會更好點。
玄一倒是沒生氣，“嘿嘿”一笑：“她現在是我主子，我當然要牢記她說的話啊。”
“你不記得了嗎？王爺把玄字隊的令牌都交給她了。”
“雖然她沒參與我們的訓練，沒正式接手管理，但是王爺的心思，已經夠明顯了。”
“還有啊，我聽說，她已經答應王爺的求婚了，只等四國賽後就正式舉行婚禮。”
玄一又恢復成了平時的玄一，仍舊那麼話癆脫線。
一邊給他上藥，一邊哇啦哇啦地和他說着各種各樣“聽說”來的事。
天一靜靜地聽着，沒有答話。
他們倆平時的相處也差不多就是這樣。
都是他聽他說，有時插進一兩句評論，偶爾吐槽他兩句。
可是今天，天一的沉默和平常是不一樣的。
玄一說了那麼一大段，他一句話都沒答，一句吐槽都沒有。
就像這房間裡只有玄一一個人，他在自言自語似的。
天一本人是不想說話、不敢說話，怕自己一出口又是口不對心的惡劣語氣。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覺得自己現在越來越像刺蝟，渾身豎着尖刺，可是扎着的，卻是他最不想扎的人。
而玄一那邊呢，卻是以爲他被罰了，心情不好，不想看見他的緣故。
“好了。”
上完藥，小心翼翼地幫他蓋上被子，玄一看看仍舊閉着眼睛不說話的天一，心裡嘆了口氣。
“哎對了，在我的印象中，這是你第一次被重罰吧？”
心裡黯然，玄一說話的語氣還是一樣的歡脫，大大咧咧的，彷彿什麼事都不會放進心裡。
“嘿嘿，我以過來人的身份告訴你，王爺罰過就罰過了，不會因此而改觀的。”
“你平時表現怎麼樣，王爺心裡都清楚，要不然我早就沒資格呆在他身邊了啊。”
天一睜開了眼睛。
他以爲他是怕王爺不重用他了，所以在安慰他嗎？
正要開口，卻見玄一起身站了起來，在牀頭上放了幾瓶藥。
“跟在大小姐身邊的好處啊，就是丹藥管夠。”
“這些都是她親自煉的，效果很好，內服外敷的都有，我給你放這裡了。”
“……你好好休息吧，我不吵你了。”
天一張張嘴巴，卻沒能發出聲音。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說“謝謝”？太生疏；
說“好的”？太生硬；
說“別走”？太奇怪。
天一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這麼嘴笨，一時之間，只能繼續沉默。
玄一放下藥，轉身出去，走到門邊時腳步頓了一頓，轉回身來。
“那些藥夠用兩天的，你要記得用，別省着，用完了我再給你送來。”
再頓了一下，他似乎是輕嘆了一聲，轉身出門。
卻又在門即將關上的時候，問了一句：“天一，你是不是真的很討厭我，不想看見我？”
問完，沒等天一回答，他就關上門，腳步聲漸遠。
“等……”
天一纔剛說出一個字，他已經走遠了。
隨着他開門關門，房間裡變亮了一下，又變暗，就如同，他今天的心情。
看到他來，他真的是開心的；
可是現在，他卻覺得，還不如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