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那是正常現象。”
十分清楚地知道她看到了什麼，百里連城抱着她沒有回頭，沉穩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我們現在處於時空縫隙中，也許會回到過去，也許會去到將來。”
“所以，無論你看到什麼，都是正常的。”
頓了一下，像是安慰她一般，百里連城又多加了一句。
“無論你看到什麼，都不用在意。”
“它們有的已經過去了，有的不一定會發生。”
沐七夕趴在他的肩頭，聽着他安穩的聲音，心緒平靜了不少；
當仍然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些不斷變化的景象，眨也不眨。
那些景象演繹出來的都不是完整的故事，而是一個個的片段，裡面有她認識的，或者不認識的人事物。
雖然只是片段，但都帶着強烈的喜怒哀樂。
明明只是短短的幾分鐘，沐七夕卻覺得像是看盡了人間百態。
有生的喜悅，有老的無奈，有病的痛苦，也有死的悲傷。
“大家看到的都不一樣，對吧？”
她問百里連城，聲音裡有着說不出的空靈。
百里連城仍是站在原地沒有前進，收緊手臂摟緊她：“嗯，所處的時空段不同，看到的就不同。”
“夕，別看了，難受的話就閉上眼睛休息會兒吧。”
“等你一覺醒來，就一切都恢復正常了。”
百里連城一邊說着，一邊觀察着周圍，透過不斷變換的片段，找尋着正確的前進方向。
這樣的場景，他已經事先有了心理準備，也知道夕肯定會有這樣的反應。
他很不想把她帶進來，但把她留在外面他更不放心。
必須在他的視線範圍內，在他的守護範圍內，才能保證她的安全。
“我不難受。”
雖然感覺像是看盡了世間百態，但是生老病死，悲歡離合本來就是組成人生不可或缺的情緒；
沐七夕還不至於多愁善感到爲這些傷神。
她所感慨的是：“司空行，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裡，不斷穿梭麼？”
這一刻，她忽然理解了他的執着。
那麼執着地想回家，想證明自己的存在，也想恢復大陸原有的秩序。
恐怕，司空行是不想再有人和他有同樣的經歷吧。
“穿梭時空”這四個字，聽起來很牛，可是真的經歷了才知道原來是如此無奈。
這種被迫體驗世態炎涼的無奈；
這種只能旁觀而無能爲力的無奈；
這種不融於任何世界，像是被排除在外的無奈；
這種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是實體還是虛幻的無奈。
她只體驗了這麼短短几分鐘，就覺得滿心壓抑，真不知司空行是怎麼抗過來的。
而最重要的是。
當年，才十歲的他，經歷了這些無奈和壓抑後，好不容易逃出去回到家，卻發現所有人都遺忘了他的存在。
“唉。”
沐七夕嘆了口氣。
有個詞語叫“感同身受”，但其實，沒有真正親身經歷過，怎麼“感”也是無法“同”的。
就如她一般。
之前，她以爲她已經夠感同身受的了，那種同爲孤兒渴望家的溫暖的感覺。
可是，到了現在，親身經歷之後，她才知道，原來，還是不同的。
“如果是我，可能會更自私。”
大道理人人都會說，道德規範什麼的人人都能說得頭頭是道。
可若是親身經歷了，又有幾個真的能把情感和道德分清楚呢？
什麼是該做的，什麼是不該做的，在那一刻，真的有人能完全看清楚麼？
沐七夕搖頭：“起碼，我不敢保證。”
所以，即使司空行做錯了一些事，但他總算是謹守着最後的底線，沒有傷天害理。
僅憑這一點，沐七夕就覺得，他值得被原諒，他值得被愛。
“這是時空回溯。”
忽然，百里連城的聲音響了起來：“這些場景演繹出來的事情都在倒退。”
沐七夕只顧着感慨去了，沒注意時間。
經過百里連城這一提醒，纔開始認真理智地觀察，果然發現這些片段裡的時間在往後退。
比如，她先是看到一個人老死了，後纔看到他的出生。
她先是看到一個國家的興旺，後纔看到這個國家的崛起。
所有的片段，都是倒着發展的。
“但又不是回溯。”
百里連城觀察了一陣，又說道：“範圍太小了。”
真正的時空回溯，應該是全大陸都在倒退。
就像前幾次B操控的回溯一樣，前後連接自然，沒有人會覺得不對。
而現在的回溯，似乎只是回溯了與司空家有關的部分。
“啊，連城，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沐七夕轉頭看他：“如果時空真的回溯了，一切都回到遠古時代，那我們這些人呢？”
“時空回溯到我們出生之前，從理論上來說我們都是不存在的。”
“但我們又確實存在，這個矛盾怎麼解決？”
莫不成，時空回溯等於集體自殺，把現在的人都抹殺了，從頭再發展？
那樣的話，從某種意義上也是一種殘忍。
百里連城似乎早就想到了這個問題，聽到她問，一點都不驚訝：“所以，要做到真正的時空回溯是不可能的。”
“司空行以前也說過，他能穿梭時空回到過去，重新佈局影響未來的發展。”
“但已經發生了的事就無法改變，而且改變了的未來不一定就是他想要的未來。”
頓了一下，百里連城轉頭，親了親她：“就比如你是我的，天地毀滅了也不會改變。”
“所以，司空行設想的時空回溯只能存在於理論，永遠不可能真正實現。”
“現在的時空回溯，與其說是時空回溯，不如說是記憶回溯。”
讓大家回到過去，親身經歷本該發生的一切，在記憶裡留下印記；
但總歸還是要回到現實，該做什麼，還是要繼續做。
“時間是最公平的東西。”
這句話還真是說得沒錯。
只希望，司空行早點領悟這個道理吧。
他的執着，他們能理解；
但是太過執着，只會有害無益。
“我覺得吧……唔！”
沐七夕正要說點什麼，卻忽然捂住肚子，皺起了眉頭：“連城，我……肚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