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暗中,沐七夕漫無目的地晃悠着。
她不知道這是哪裡,不知道自己怎麼來的,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兒去。
轉頭四顧,周圍只有最純粹的黑色,伸手不見五指;
也不知這樣的地方有沒有出口?
“有……人嗎?”
她嘗試着開口,卻嚇了自己一跳。
明明她的聲音很小,卻帶起一連串的迴音,像是水波紋般層層疊疊地鋪散開去;
一直傳到不知多遠的遠方。
“有迴音,難道這裡是個空曠的密室?”
這句話她沒敢再說出來,只默默地在心裡想着,蹲下身摸索地面。
可是一摸一個空,腳下竟然啥也沒有,就像她是懸浮在半空中似的;
但是腳底的硬扎感覺又是那樣明顯,她甚至還跳了兩下,也沒有踩空或是下落。
“真是奇了怪了,我怎麼會跑到這麼一個地方來?”
莫名其妙地到了一個新環境,沐七夕有驚沒有慌,乾脆原地坐下來思考線索。
在這樣的黑暗裡,悶頭亂闖說不定有危險,冷靜思考,先理出頭緒來纔是上策。
於是,慢慢的,像是電影畫面回放般,她想起了自己“死”前的事。
她爲了配合連城而想方設法地激得薛人妖徹底魔化;
可他徹底魔化後的實力太強了,她無法匹敵,但也不能後退;
騎虎難下中,她破釜沉舟地用出了八門金鎖第十陣。
在佈陣時,她也想過,如果她出了事,連城該是怎樣的傷心。
可是當時就是沒辦法啊,薛人妖這種怪物是她激出來的,她無法做到放任他去殺戮無辜而無動於衷;
而且薛人妖也不會放她平安退去。
除了繼續透支,凝聚元素人佈陣,她想不出其它辦法。
但是,既然是透支,就肯定不可能長久,所以除了孤注一擲,她完全沒有勝算。
情勢所逼,她就那樣一步步地走入了絕境。
你說後悔嗎?
也是有的。
後悔以前沒有對連城更好一些;
後悔沒有做好萬全的準備就貿然與薛人妖開戰;
後悔沒有在連城到來的那一刻說出最後的遺言。
“連城……”
戰鬥的時候沒有選擇,現在回想起來卻是滿滿的心疼。
她還記得,看到她吐血時,連城陡然變得蒼白的驚慌神色,還有他眸子裡的疼惜。
那時候,她就想跟他說:“別再掛念我,如果可以,就忘了我吧,你要好好的。”
可惜,她已經無法開口說話。
“夕,原來你在這裡。”
正想着連城,連城就真的出現了。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沐七夕擡起頭來,正看到前方一個白影由遠及近。
周圍是無盡的黑,只有他是自帶光效的,慢慢地行至她面前,淡然淺笑:“你在這裡做什麼呢?”
“地上涼,對身體不好,趕快起來。”
沐七夕盯着他,沒有說話。
“怎麼了?要我來抱你嗎?”
雖然這樣說着,百里連城卻只站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淺笑着低頭看她,沒有真的來抱她。
沐七夕還是不說話,只盯着他看。
“夕,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百里連城無奈地嘆了口氣,蹲了下來,視線與她相平:“你覺得你死了,我還可以獨活嗎?”
“我承認,我現在不能抱你了,因爲我們倆都不是實體,而只是靈魂。”
“但是,這樣不也很好嗎?不管什麼狀態,我們都還是在一起的。”
“以前我就說過,本王在,人愛你;本王死,魂護你,現在,你該相信我了?”
他的外形、聲音、神態,每一個細節都沒有破綻,就好像真的百里連城站在她面前。
可是,沐七夕十分清醒,眼前這人,是假的:“所以,你先告訴我,這裡是哪裡?”
百里連城頓了一下,眸底閃過一絲意外,似乎沒料到她會這麼平靜。
“這裡……大概就是死後的世界吧,或者,是通往那個世界的路上。”
“你是說,這裡是黃泉路?”
沐七夕換了個坐姿,兩腿盤起,一手撐着下巴:“可是我聽說,黃泉路其實挺漂亮的,還有美麗的彼岸花,哪會這麼黑?”
“還有,既然是黃泉路,總得有個引路人吧?不然我咋知道該往哪裡走?”
聽着她亂七八糟地胡扯一通,百里連城只是笑看着她沒有答話。
一直耐心地等她說完了,他才淡笑開口:“那麼,夕是想往哪裡去呢?”
“我倒是知道方向。”
他擡起白皙修長的手指了一個方向:“那邊,有一個出口,穿過它會忘記前生的事,重頭再來。”
“那邊,也有一個出口,穿過它會進入到真正死後的世界,可能會有危險,但好處是你的記憶會保留。”
“這邊,也有一個出口……嗯,或者說,是入口,就是你來的地方。”
“穿過入口,你就能回到人間,繼續活下去。”
“但是,不知道會去哪個世界,會進入哪個身體,就有點像你之前的穿越。”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留在這裡,陪着我,我們倆就在這個不受打擾的地方生活,不也很好嗎?”
詳細地解釋完,百里連城滿懷期待地看着她:“所以,夕,你會選擇去哪裡呢?”
沐七夕還真有些吃驚。
剛纔問他那句話,還有後來的一通亂七八糟,其實是她故意諷刺他的,哪知他還真回答她了;
而且說得這麼詳細。
沐七夕深思地摸着下巴:“所以,你不是幻象的主體,這個地方纔是?”
百里連城眨巴眨巴眼睛,像是不明白她的意思,只催促道:“夕,你會選擇去哪裡?”
不等她回答,他又湊過來撒嬌道:“就留在這裡陪我好不好?”
“只有我們兩個人,再也不受打擾,也再也沒有危險,我們倆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你很想讓我留下?”
沐七夕盯着他,把他說過的話重新在腦袋裡回想了一遍。
有些不確定,眼前的幻象,是她的心魔,還是她真的着魔了?
想想她也是可憐,人都死了,居然還要接受幻境考驗。
那麼,誰來告訴她,她是死了,還是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