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馬車上,慵懶地靠在段天賜的懷裡,有一搭無一搭玩弄着他垂下的一縷髮絲,編成小辮子,再解開,復又編再解開,最終好好的一縷頭髮被我摧殘得像是被燙過一般,我癡癡賊笑,他卻毫不在意,彷彿這頭髮並不是他的一般,任由我的胡鬧。
“想沒想到送些什麼?”這纔是他關心的,知道她想買什麼,才能知道馬車到底應該去哪兒。
“嗯,不知道他們喜歡什麼……”我蹙眉,原本想在街上逛逛,興許能看到想買的東西,可偏偏段天賜顧慮太多,一會兒怕人多太擠,一會兒怕我這容貌引路上的男人女人口水氾濫,一會兒又怕走得遠些過於勞累,總之,他總是有那麼多擔心,結果又變成了馬車,無趣。
想想前世,沒錢坐車手挽着手軋馬路那叫情調,沒錢還逛商場那叫窮逛,吃不起高檔酒樓吃個路邊攤那叫美味,心中揣着夢想,帶着願望過着市井生活,卻其樂融融,而現在,有錢,有車,有山珍海味,想買什麼便可以買什麼,夢想實現了,願望達成了,卻少了那時的樂趣。
“何大人膝下無子,何夫人年歲已高,不如送他他小妾算了,給他產下個一男半女,旺一旺人丁,豈不是最大的禮物?”段天賜邪魅的聲音裡夾雜着濃濃的笑意。
“你送一試試?我喜歡何大人最開始也是敬他在這樣的社會裡居然能夠保持着只有一妻,而這一妻又未生男丁,兩個照樣恩愛有加,你要是送個小妾過去,豈不是毀了他們的平靜生活,打破了他們的幸福?”最近才發現,不知何時開始,他倒是越來越喜歡拿我開涮了,明知道只是一句玩笑話,但心中照樣不喜歡聽。
“你們那個世界……真的就只有一個妻子嗎?”他略尖的下巴抵住我的頸窩,深吸一口氣,將我身上的氣息吸入脾肺。
“是啊……一夫一妻一子,三口之家,其樂融融,夫妻恩愛……”我似是在回憶,卻發現竟像是昨天的事。
“每對都會如我們這般嗎?”他繼續追問。
“是啊,大部分都會如我們這般,心中是彼此,有難同當,有福同享……”前世的片段,如電影般在眼前閃爍着。
“此生不渝?”
“如果不愛了,就會分開,如果有一方背棄了他們之間的愛,也可以選擇分開,再去尋找屬於自己的下一段幸福,下一個愛人……”
“就這樣?”他不信,他是看見過的,雖然他們的衣服穿着大膽、稀奇,他卻不相信對於男女之間的事也可以如此輕率,更何況女人還可以隨便離開男人,再去另尋新歡?這樣是在這個時代,恐怕會被杖斃,落得個不守婦道的名聲。
“就這樣啊……”我瞭然他心中的想法,他定然是接受不了的,即使愛我至深,包容我的一切,但——終究思想還是不同的。
“哼!那是在那個時代,但在這裡,你想都別想!”段天賜終於忍不住緊了緊手,將我摟得更緊。
“呵呵,這可不是你能說了算的,要看你的表現了,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與其他女人好了,心不在我身上了,我一定會走,我不恨你,畢竟感情是你情我願的事,本就分不出什麼對與錯,更何況那天荒地老的愛情不過是童話罷了,只希望你不要騙我,我最恨的是那種被騙的感覺,明明已被人賣了,卻還在傻呵呵地幫着人家點錢,猶如一隻猴子一般……”我正視他的眼,句句發自肺腑。
“不會再給你離開的機會,不會給你恨我的機會,這輩子你便是我的唯一……”段天賜性感的薄脣附了上來,汲取着我的氣息。
他懂得的,他看到了我前世的痛苦,看到了我尋死的模樣,所以,他知道,那樣的事對我的打擊有多大,我是多麼地在意,是的,不會再發生了,因爲看到了,感受到了,得到過,失去過,失得復得他更加珍惜……
……
……
……
“雪兒還沒想好要買些什麼嗎?”
馬車停在了繁華街道的一角,等待着下一個目的地的出現。
若大的馬車內,柔軟的錦榻上,我沒骨頭地窩在他的情裡,猶如一隻慵懶的小貓。
“送首飾俗氣,送布料土氣,送瓷器不實用,送補品晦氣……”我嘆氣,這裡的女人也就是送這些東西吧?突然纔想到,即使來到了這個世界,這麼長時間,逛街的次數也真是少得可以數出來了。
“其他的我都能理解,怎麼就送補品就晦氣了?”段天賜寵溺的揉揉我的頭,很感興趣我的歪理。
“這你就不懂了吧?誰家身體棒棒的還非要吃些補品?那東西能隨便吃嗎?沒毛病也沒準能吃些毛病來,只有體質虛弱的人才會靠那東西補身子。”這叫常識,古人的養生是很講究,但動不動就人蔘鹿茸的吃多了也不怕火大?管他是不是正確的想法,總之現在我認定了,就是王道。
“呵呵……聽聞——何大人喜歡下棋且有很深的造詣,何夫人則對琵琶終愛有佳。”段天賜也不拆穿我,只淡淡地道。
“你怎麼不早說?!害我苦想了一路,這得死多少腦細胞?”我沒好氣。
“我以爲你會有想送的東西,當然還是以你的爲主嘛。”
看他一臉純天然的無辜模樣,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卻發不起脾氣來。
“那咱們現在就去買吧,嗯……到時候要把婉兒姐姐也叫回來陪我。”有了要買的目標便覺得輕鬆了許多,也精神了很多,索性兀自下了車,理了理裙襬,向棋具店走去。
段天賜緊跟其後,本來在我下車的瞬間便已引得時間好似停止一般,見到我的路人皆駐足,出神地凝視着我,那眼神有豔羨、有癡迷、有垂涎、有妒忌,我的容貌震撼着他們的視覺,段天賜再一下車,原本停止的時間猛然迸裂一般,原本安靜下來的鬧市,突然沸騰,一靜一鬧反差極大。
“快看!快看!那是四王爺~,啊~!王爺~”女人們的尖叫聲不絕於耳。
“快看王爺身邊的那個女人,真是國色天香,美如仙人,哎~”怎麼他們就這麼美的女人在懷呢?男人們的捶胸頓足。
段天賜看着這場面,溫婉地一笑,露出妖豔的俊美,下一秒,卻是將我抱入懷中,一躍而起,躲開了這些民衆的視線。他將我帶入一條無人小巷才輕輕將我放下。
“呼……什麼時候這街上的人都這麼熱情如火了?要吃了咱們一般,你的名聲也太大了些吧?”我有些不滿,這還了得?自己的老公如此受女人青睞,天天看恐怕都看不過來呢,何況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難不成要我天天將他拴在身上不成?
“呵呵~雪兒這是在吃醋嗎?不過也是,我長得如此——英俊,被喜歡也是正常的……”看着段天賜死不要臉的表情真想上去撕一把。
“嗯,嗯,嗯,相公說得也是有道理的,只是不知我現在的面容是不是還配得上相公?不如我也出去試試如何~?”順便向他拋出幾個媚惑衆生的眼神,跟我比美?哼,雖然你那是純天然,我這是加工的,那也沒有比的份兒,我心中冷哼。
剛剛還得意的我卻換來段天賜霸道的索吻,吻得我一時竟喘不過氣來,天昏地暗。
許久……
終於被放開的我窩在他懷裡大口喘着氣,有些紅腫的紅脣泛來微微的漲痛,而他卻更加撩撥地在我耳畔輕呢:“不許……!你是我的妻,我段天賜今生唯一的女人,如果誰敢打你的主意,我便要他到地府閻王那報到……”
“哼,誰是你唯一的女人?那麼多女人色眯眯地看着你,你怎麼不說?!憑什麼就要讓我守身如玉?如果哪天你有了別的女人,我一定也會去找別的男人,纔不會守在你身邊當個怨婦等着被你拋棄,看着你將別的女人擁在懷裡,卿卿我我~!”我粉拳用力捶向他結實的胸膛,這男人,明明有時溫柔如貓,有時卻又霸道如虎。
“哼哼哼~!你以爲還會有那個機會嗎?我是不會給你那個機會的,死了這條心吧,哈哈哈……”他狂妄得可以。
“懶得理你~!還不快走,再不去就來不及了,還要買很多東西呢,都怪你那些粉絲!”我別過臉自顧自往前走,不再看他那狂放不羈的賴皮相。
“粉絲?粉絲是什麼意思?”
“呃……嗯……就是……比粉條細的一種吃的,你不懂,回去讓廚子做來吃你就知道了……”哎,只有這樣解釋他能明白吧?
結果卻是換來他一頭的霧水,恐怕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粉絲與那羣女人是什麼關係了。
武功好果然是一件好事,段天賜帶我來的無人小巷卻是棋具店的後門,許是段天賜名聲再外又來過的原因,輕輕敲了敲門,老闆看見段天賜並無太多驚訝,很恭敬地將我們讓進內廳,只是,他看我的眼神卻隱藏着幾分探詢。
“王爺今日怎麼地親自前來了?有什麼需要派人支會一聲,小民自會送上門去。”
棋具店老闆,不過40多歲,許是所做營生有幾分雅緻的原因,本人面相也是溫文而雅,如沐春風,一舉止一投足透着一股脫俗的氣質,見他對段天賜恭敬之餘有幾分熟絡,我便知,這家店鋪的主僱大多也是城內王孫貴族。
“今日閒來無事,正好本王的愛妃想出來逛逛,本王也就隨她了……”段天賜端起下人送來的茶碗,輕輕抿了一口,一改剛纔的嘻笑,一股霸氣與威嚴自然流露,這讓我不禁想起了當初在草屋時的模樣,只是比起那時,現在的他少了此戾氣。
聽到段天賜這樣說,棋具店老闆一愣,卻又很快恢復如常,想來見過事面也不是一年二年了,這個年紀總是有些城府的。
“恕小民有眼不識泰山,不知是王妃駕到,有不周道的地方還請王妃見諒。”棋具店老闆向我深深一禮。
“無妨,不知者不罪,老闆何必如此?更何況今日本就只是出來走走。”我見段天賜這樣報我的身份,也只好順着說道。
“不知,王妃想買些什麼呢?”老闆再次恭敬地問道。
“呵呵,我對棋具是一竊不通的,只不過是有一位友人很喜歡下棋,所以想買來送給他……不知老闆這裡最好的棋具是什麼?”我如實回答,這也確實是實話,放眼回到現代,父親倒是喜歡下棋,小時候也多少學過一些,但精通卻說不上,甚至連個皮毛都不算,就更別說對棋具的瞭解了。
“王妃算是找對地方了,若說最好的棋具,小民不敢妄自菲薄,但說能入得了王爺的眼的,也就小民的店裡有了。”
耶耶耶?這老闆怎地如此會說話?這話說得不溫不火,似是謙遜,實際是既誇了自己的棋具好,又誇了段天賜的眼光?這也一箭雙鵰?哎,果然是與上流社會打交道的沒有善類啊……我心中不禁嘆了口氣。斜睨一眼段天賜,卻見他波瀾不驚,只是完美的脣角掛起了一抹得意的弧度。
“那就有勞老闆了……”我點點頭。
啪啪啪——
三聲清脆的巴掌聲,喚來一小童,老闆在他耳邊低低得說了句什麼,小童便又快速地退了下去,不多時,便與另二人小心翼翼地拿了幾件東西進來,我細一看,那正是一套棋具。我雖然不懂棋具,但眼力是不錯的,不須上前細看,光是那成色,那外觀,那質地便知絕對是上品。
“請王爺,王妃過目……”待小童與下人將棋具擺好,老闆彎着腰作了一個請的動作。
“這套棋具以前本王怎麼沒見過?”段天賜只看了一眼,但不再細看。
“小民不敢有瞞,這是最近幾日才得的上品,若不是今日王爺前來,本小民也是打算收藏起來了。”老闆笑笑誠懇說道。
我上前,用手輕輕摸了摸棋子,一股沁入心脾的清涼滑入手心。淡淡地乳白色棋子,細膩,柔滑。
“這棋子摸着可真舒服,老闆這是什麼材質的?”
“回王妃,這棋墩是用上等榧木打造而成,棋筒則是用上等的櫸木,而這棋子是用雪印蛤碁石和那智黑石而制。”
“榧木?”
“是,榧木是一種製作棋具的最高級木材,因紋理微妙,稀少而聞名。”
“那雪印蛤碁石又是什麼?”我又問,手中仍握着那枚白子。
“回王妃,哈碁石實則便是哈貝,這白子便是用天然的貝殼打磨而成,因爲蛤貝前端有花紋的部位又細又薄,前端部位一側厚另一側薄,故能製作出厚度很厚,花紋又多的雪印也是極稀少的。”老闆也許是鑑於我的身份,對我這個棋具知識等於白癡的人倒是很有耐心。
“這麼說這套棋具算是極品嘍?”
“那是自然……整個茉莉國恐怕很難找出第二套了……”老闆聽我這樣說不免有些得意。
“嗯,不錯,就是這套了……找人包好了送到王府去吧。”我掏出一張空頭‘支票’,拿出印章,很大方地說道:“這套多少錢?”
棋具老闆一愣,復又看了看段天賜,許是沒見過自己花錢買東西的女人,有些不敢開口。
“雪兒,不要胡鬧,與本王出來難道還要你花錢不成?”段天賜有些不高興。
“什麼胡鬧?這是我要買來送人的禮物,當然要花我的錢?花你的錢那是你買的,不是我買的沒有誠意!”我櫻紅的薄嘴一撅,心中更是來氣,想我若大的尚府難道都沒有錢買禮物了嗎?幹嘛要美人氣短地一定花你的錢?哼,偏不。
“哎……雪兒……什麼你我?你我難道不是一家嗎?”段天賜見過要生氣,沒了底氣,只能用一招‘哄’。
“現在還不是!等成了親纔是,再說我又不是買不起?”我瞪他一眼,很明顯地警告,“老闆,多少錢自己寫,拿着這票子去錢樁兌錢去!”然後很有氣概地在‘支票’上蓋了尚府的印章。
棋具老闆接過‘支票’,看到那印章手不自禁地抖了一下,不至信地看了一眼我,又將疑問隱了下去。我當然知道他不相信什麼,這印章只有二枚,而這二個人卻是尚公子與威振虎,如今卻又由一個女人使用,不明內情的人自然將信將疑,只不過現如今跟在我身後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爺,容不得他不信罷了。
“那麼……老闆,我們這就告辭了……”我定定地看了看他還未回神的臉龐。
“小民恭送王爺,王妃……”
“不必了。”段天賜若無其事地擺擺手,示意他不用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