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洛熙煙慌忙抓過牀頭的大裘披在身上,眼珠兒轉了兩圈,尋找宛若的身影,“宛若,宛若!”
站在門口的小丫頭慌忙忙趕過來,扶着洛熙煙站起來。
“這位是蕭皇妃,今兒十五,王爺和王府的女眷都要去皇寺還願的。”
“怎麼,”輪椅上的老婦人冷哼一聲,“這是掉了一次水,連本宮都不認識了?”
“認識認識,”洛熙煙討好似的來到老太太跟前,“您看看您看看,您這皮膚保養的這麼好,四十歲的年紀二十歲的外貌,成熟中尤帶魅力,簡直是政軒國美女的代表了。不認識您,我這不是眼拙了麼,蕭皇妃嘛!母妃,您可別跟我這剛從鬼門關轉一圈的丫頭一般見識!”
老婦人嘴角抽搐了一下,雖然洛熙煙這話她大半聽不懂,不過感覺聽起來還不錯,不過這大太陽都起來了,全府上下都等着她一個,太不像話了。
“趕緊收拾,你是想廟裡師傅都休息了再去燒香是麼?”
“關鍵是……”關鍵是她根本就不知道今天要去什麼皇寺,皇寺,是瀋陽那個麼?
“你慢慢梳洗吧,你們幾個跟本宮先走!”
一堆人浩浩湯湯地出了門,柳如絮最後一個離開,臨走之前還含笑給她留了一句。
“王爺說了,你要是起不來,一直睡着也行。”
慕容軒輒說的?
洛熙煙一下子有了精神,慌忙叫宛若過來替她梳洗,收拾妥當了出門,一擡眼才發現,府上的轎子都出去了,連僕人都沒剩幾個。
靠,難道要她坐11路去寺廟麼?
宛若苦着小臉道:“公主,這可怎麼辦啊,這皇寺還願,您是王妃沒有出現,這以後傳出去可怎麼好啊!”
洛熙煙回頭朝着僕人大吼。
“還有馬沒有?”
“沒有了!”
洛熙煙秀眉一蹙,指着花園深處的馬廄。
“那裡不是馬,難道是怪獸啊?”
說話的小廝臉色有些發青,不過並不是因爲洛熙煙要發火害怕,而是這位向來不敢跟別的僕人發火的懦弱王妃居然在朝自己發佈命令。
有時候那種不平衡和嫉妒,會比明目張膽的對着幹還可怕。
“王妃喜歡,就去牽吧。”
洛熙煙冷哼一聲,真個往馬廄走了過去。宛若小臉蒼白慌忙拉住她。
“公主,那裡的馬碰不得!”
“放心吧!我從會走路就開始騎馬,怕這個不是我洛熙煙!”
“公主,您這身子可禁不起這麼折騰啊。”
“囉嗦,再攔我可把你送邊塞去養馬!”
洛熙煙叫過一個小廝在前頭帶路,翻身上了一匹白馬,鞭子一甩,“駕!”出了府門。
掉了下巴的不只是宛若,還有剩下的府院家丁。
王妃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彪悍了,還真的會騎馬?
身子底下這匹馬性子有點烈,要是以前,洛熙煙眉頭都不會皺一下一樣馳騁千里,在馬術俱樂部比賽的時候,男人都得甘拜下風。
現在不如意的是這個身子,剛出了大街便感覺身子發虛頭昏腦脹。
烈馬有心勁兒的,能感覺到身上的騎手是不是有能力和技巧。
現在洛熙煙的身子駕馭不了這匹馬。於是剛拐了一個街角,白馬突然仰頭嘶吼,將洛熙煙整個掀翻了起來。
飛在空中的洛熙煙甚至在想,如果這個熙長公主禁不住這麼一摔死翹翹了,自己不是魂無歸處,一縷幽魂我飛哪兒去啊?
料想當中的疼痛沒能到來,洛熙煙掉進了一個結實寬闊的懷抱。
撲面而來的塞北風沙之氣惹得洛熙煙鼻子一癢,吸了半天氣。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噴嚏。
“煙兒,你沒事吧?”
從來沒人管她叫煙兒,要是普通人這麼叫她,她一定渾身雞皮疙瘩地跳起來大吼。可是這個男子的聲音渾厚低沉,中氣十足,聽起來讓人莫名的安心。
洛熙煙略一扭頭,掉進了一個深藍色的漩渦。再也移不開視線。
“爲什麼你沒有來?”
男子眼神裡的受傷刺痛了洛熙煙的心,雖然這張臉陌生而遙遠,可是總覺得冥冥之中有一條線牽引着,讓她感到漫天的悲傷。
周圍人越來越多,前頭領路的小廝終於發現身後的王妃不見尋回來了,大喊一聲“娘娘!”終於讓洛熙煙回過神來,也讓圍觀的羣衆覺得這戲更好看了。
宮裡的娘娘啊,被一個陌生男子抱着啊!
洛熙煙知道人言可畏,卻從不知道這個通信極不發達的時代,流言也能傳的這麼快。
“謝謝你啊,我還有事,不過你可以去鎮安王府領賞,就說是洛王妃許過的就成了。”
“煙兒,你覺得我會在乎那個麼?”
洛熙煙終於想起來這麼個男人一直在很親暱地叫自己小名毫不避諱。
“你是誰?爲什麼要叫我煙兒?”
男子俊朗的表情痛苦的糾結了一下,怔怔地看着洛熙煙。
“昨天長亭,你爲什麼沒有出現?”
洛熙煙皺了皺眉,這個男人雖然看起來很正派,怎麼能在大街上隨便勾引女孩子——不對,別人的老婆呢?
洛熙煙拍拍屁股轉身要走,想想有不對。
“你叫什麼名字,回頭我找人答謝你!”
男子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淡淡開口。
“蒙紹。”
鎮安王府的主子僕人將近三十人進了皇寺大殿,方丈大師鬚髮皆白,微微躬身一拜,將這幾位迎了進去。
跪拜的時候,慕容軒輒身邊的位置空着。蕭皇妃擡頭。
“如絮,你過來!”
柳如絮怯怯地幾步上前。
“你先跪在王爺身邊,一會兒和王爺上香。”
這意味着,柳如絮在這裡代替了王妃的位置。
論資排輩站好隊,衆人虔誠地對着前方快要下拜的時候,門口有人大喊。
“等一下,等一下——”
大家奇怪地往門口一看,一個女人一頭亂髮,衣衫凌亂,風風火火地衝上了大殿。
連心如止水的方丈大師都愣住了。
這不能怪她,外邊風大,再加上騎馬一路狂奔,洛熙煙嫌長裙子囉嗦,上馬之前也扯壞了。這狀態,不亂是不能的。
看到屋子裡大家的表情,洛熙煙沒明白。
“怎麼了,我這不是趕過來了麼?”
慕容軒輒第一個轉身回頭再不看她。柳如絮嘴角含笑,得勝似的往慕容軒輒身邊靠了靠。
衆人表情不一,大抵是心齊的,只不過鄙視和輕蔑的程度不同而已。
蕭皇妃對着方丈淡淡開口。
“大師,我們繼續。”
“喂!”洛熙煙急了,她拼死拼活的騎馬趕過來,半路上差點摔死,可不是被忽視來的。
方丈朝她行了一個禮,回身剛要說話,洛熙煙大叫。
“靠,我看誰敢叩頭?”
衆人發愣的當口洛熙煙一個箭步衝上去,一把將柳如絮拉開,抱住慕容軒輒宣佈主權。
“我纔是正王妃,他的身邊,只有我能站!”
柳如絮被洛熙煙這麼一拉,差點一個趔趄摔倒,然後滿眼怨懟的看着她。可是現在的洛熙煙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蕭皇妃的臉上,現在,只有她能將她趕走,也只有她能決定,這次代表自己地位和名分的燒香參拜會不會正名。
蕭皇妃臉上冷冷的,打量了一下洛熙煙,薄脣一掀。
“你這幅樣子,是想給政軒國的鎮安王府丟臉,還是要給祁連國的皇室抹黑啊?”
其實這兩個地方都跟她沒有半毛錢的關係,她不過是異世的一縷幽魂,尋她的真愛。她只在乎身邊這個男人還要不要她。
邵波,你還要我麼?
慕容軒輒本來是想將這個女人推開的,結果被洛熙煙那祈求和期盼的小眼神兒看得心煩意亂,乾脆別過頭去不予理會。
洛熙煙拉着慕容軒輒不放手,蕭皇妃就瞪着她,衆妃子怨聲載道卻也不敢出聲,柳如絮被推在一邊,本來還以爲能跟王爺並排參拜,結果現在連妃子羣裡都沒有位置了,而且看起來皇妃和王爺都沒得心情給她出氣。
王爺不說話,誰也沒敢把蓬頭垢面的洛熙煙從第一排拉走。
蕭皇妃冷笑。
“洛王妃,你這般模樣是對神靈的不敬,還想出多少醜,還不退下!”
“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拜佛敬神講究心誠則靈,生死但且不忙,表現出來的尊敬那是給衆生看的,佛祖纔不會挑我的理呢!”
“放肆!”
蕭皇妃氣得臉色鐵青,柳如絮適時地插了一句。
“娘娘,臣妾幾個已經等了洛王妃好幾個時辰了。若過了吉時,今兒還願可是不好的了。還是讓洛王妃去廂房梳洗收拾一下,一會兒和大師講經論道的時候再來也不遲啊!”
人羣裡大部分都在附和着。
“我是祁連國的熙長公主,政軒國明媒正娶政軒國的正王妃,我看誰敢把我從這裡拉出去?”
這麼一攪合,大殿上主子僕人和尚誰都不安生了。說實話,王府上的人倒是第一次看見這位正王妃發火,倒是有點駭人的。
領土主權,分毫必爭!
方丈大師雙手合十,慈祥微笑。
“衣衫外貌乃是表象,蕭娘娘,還是讓王妃一同參拜吧!”
跪在慕容軒輒身邊的洛熙菸嘴角含笑,對着慈悲爲懷捻指微笑高高在上鍍了金身的佛祖拜了三拜,不管別人心裡想了什麼,她只是不停地禱告。
只要讓她和她的愛人永遠在一起,再也回不去現代也可以。那個時代裡,已經沒有邵波了。
衆人誠心叩拜,伏下身去的洛熙煙突然一個竄跳起來,連帶着膝蓋下的蒲團都飛出去了。
“你這又是怎麼了啊?”
蕭皇妃已經到了憤怒的邊緣了,要不是不能自由行走,她一定親自過去扇這丫頭兩耳光——一看就是家教不好管教不嚴的結果!
洛熙煙本來就臉色蒼白雙脣無色,此時倉皇焦慮的樣子,讓那一張臉單薄的近乎透明。慕容軒輒不想這個時候再丟臉了,想要上前拉着洛熙煙回來跪着,結果這個女人開始滿大殿的亂轉,嘴裡嘀咕這什麼聽不清楚的東西,臉上的鄭重和緊張是他從沒見過的。
慕容軒輒皺眉,朝着不停掀布幔和翻桌子的洛熙煙喊了一句。
“到底怎麼了?”
“這裡有血腥味。”
洛熙煙此話一出讓整個大殿都炸開了鍋,第一個喊起來的居然是鎮安王府側王妃中最不起眼的一個,洛熙煙還沒機會認識的秦夫人秦華若。
“佛門清淨地洛王妃怎麼能說這種大不敬的話?”
洛熙煙看了一眼人羣中一襲藕色衣衫長相只能算是清秀的女子一眼,沒想跟她爭辯這些東西。
大殿上的擺設本來就不多,被洛熙煙這麼一折騰幾乎快要翻天了。蕭皇妃帶着忍無可忍的怒氣朝着慕容軒輒發火。
“軒兒,本宮現在讓你把這個女人給我帶下去,別在這裡添亂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