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絮臉色微變,心裡有些亂,語氣卻依舊沉靜。
“過幾天是臣妾父親的生辰,前幾天王爺出事,臣妾也不放心這個時候離開,就自作主張讓兄弟柳賢梓來此,將臣妾準備的生辰禮物帶回去——沒有和王爺提起過,請王爺恕罪。”
慕容軒輒對這段話的真假一點都不關心,他生氣的是連柳如絮都敢有事情瞞着他,這讓他對自己的現狀有些惱怒。
慕容軒輒從來不允許有什麼他不可控的事情出現。
原來以爲柳如絮刁鑽霸道了一些,至少對自己還是有情有義,忠心不二的。現在看來,除了自己,誰都靠不住。
要不是他安放在柳如絮身邊的丫頭安心告密,也許慕容軒輒永遠都不會知道這些事情。
“柳統領爲什麼沒來王府呢,本王可有很長時間沒見他了。夫人,你真應該讓他來鎮安王府小住幾日,也不枉費你這一片孝心。”
“府上最近麻煩事情比較多,他來總是不太方便的。”
慕容軒輒看着柳如絮不慌不忙,有條不紊的回答,知道這次是什麼都問不出來的了。於是略一擡手。
“夫人請坐。”
“謝王爺。”
倆人終於肯客套起來,柳如絮還沒坐穩,門口突然傳來一陣爭吵聲,洛熙煙原本有些氣急敗壞的叫喊在門口無比刺耳。慕容軒輒皺了皺眉頭,然後餘光看見本來要坐下的柳如絮臉色蒼白地又站了起來。
柳如絮轉頭對丫頭安心吩咐道。
“安心,去門口看看……”
話音未落,洛熙煙已經衝進來了。
“慕容軒輒!你給我出來!”
洛熙煙一擡手,指着端坐上方的慕容軒輒跳着腳的大喊。其實慕容軒輒早就想到了洛熙煙只要醒過來,免不了要過來興師問罪的。
只不過,好久沒和她這麼囂張大氣的打架,有點不習慣。
有丫鬟過來傳晚膳,三個主子在廳堂上大眼瞪小眼的互看着,誰也不說話。丫鬟揪着衣襟不知道怎麼給皇妃回話,於是只得手足無措地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得。宛若丫頭手裡託着洛熙煙的外衫,本來是想攔着自己的主子不要鬧事的,結果知道自己的話也起不了什麼作用,於是只得跟在她身後跑過來。
洛熙煙第一個打破沉默和僵局,說實話,這個狀況是她造成的,能夠打破的人也就只有她。
“慕容軒輒!”
洛熙煙突然大喊出聲,把柳如絮嚇了一跳,臉色蒼白了一下。慕容軒輒皺了皺眉,對柳如絮的反應很奇怪。
這是什麼時候開始柳夫人開始有怕的人了?她向來不是在王府說一不二,盛氣凌人的嗎?
洛熙煙討厭看見慕容軒輒看着柳如絮滿是探究和好奇的眼神,雖然名義上她們倆個共事一夫,她心裡還是絕對不會接受這個的。
“看什麼看,和你說話的是我!慕容軒輒,你憑什麼把我打暈,又把我綁回來?”
“你是本王的王妃,每天都住在別人的家裡像什麼樣子?”
“哦,這個時候你想起來我是你的王妃了?你愛我麼?”
“我……我當然……我愛我所有的夫人,不然幹嘛娶你們?”
“你關心過我的死活麼?你想過我們的未來麼,你有過心痛的感覺麼?”
洛熙煙一連串的問題問得慕容軒輒一陣陣發楞,直到最後的啞口無言,偏頭看着柳如絮疑惑的表情,慕容軒輒有點生氣,一種大家長的氣勢油然而生,叉着腰大吼。
“哪兒那麼多問題,以夫爲綱沒學過啊?真不知道祁連國的皇族都是怎麼教育子女的,一個教養有問題的公主也能送來和親。”
“既然是和親,兩國邦交親近的任務已然完成,我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被關在鎮安王府的宣飛閣上,每天受盡白眼,委屈,被人欺壓……”
“洛王妃,”柳如絮忽然開口了,“這王府裡誰敢給您白眼和委屈,您身爲王府正王妃,祁連國的熙長公主,御賜尚方寶劍在手,誰又敢欺負您呢,這番控訴,倒顯得……”
“你給我閉嘴!”
慕容軒輒一共有三個孩子,聽說柳如絮嫁過來的時候王府的三個夫人都是不生的,她來的當年就懷孕,並在次年生下了大世子慕容雪。不久後她身邊的一個叫安凌的丫頭突然懷孕,說是王爺一次酒後亂性所爲。後封的凌夫人又生了一對雙胞胎,雙胞胎出生的當天,慕容雪被人綁架,綁匪不給消息不要錢,於是大世子就這麼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失蹤了。
洛熙煙朝着柳如絮一吼,把她嚇得立時住了口,不再說話。洛熙煙吼完自己也愣住了,這柳如絮突然間的敬畏也讓她疑惑不已。
說實話,現在這個複雜的狀況,她是真的不喜歡。
慕容軒輒有點不耐煩,轉身要往門口走,洛熙煙一把拉住他。
“你去哪兒?”
“去看我兒子!你要跟着一同去嗎?”
洛熙煙發愣的功夫慕容軒輒已經出了大殿拐出去了。關於鎮安王爺的後代,洛熙煙曾經很用心的打聽過。
沒多久,凌夫人和她的一對雙胞帶被發現淹死在後花園的水塘裡。有人說起這件事情的真相,應該就是柳夫人所爲。本來自己的丫頭不檢點勾引了慕容軒輒就很讓柳如絮惱火,這會兒自己的孩子又不見了,肯定是一氣之下找凌夫人出氣。以柳如絮的爲人處事風格,殺個人,弄死兩個孩子,根本就不是什麼大事。
因爲沒有證據,外人怎麼說怎麼傳,慕容軒輒根本就不信,於是王府還是由柳如絮掌管,凌夫人和兩個孩子的死也就不了了之。
不過這件事情以後,柳徉突然變得很支持鎮安王了。原來極力阻撓皇帝封爵給他的柳丞相,突然對這個女婿突然關心起來,不但和柳如絮恢復了父女關係,還幫助慕容軒輒爭取到了許多兵權。
當年的柳如絮很感激慕容軒輒那麼相信自己,不肯追究後花園那三條人命的事情。說實話,就算是柳如絮自己,都會懷疑當年的事情是自己乾的,她也的確這麼想過。可是那個時候,她還是愛着他,愛着慕容軒輒的。慕容雪活着的可能已經很渺茫了,她不能因爲自己的嫉妒和小心眼,殺了王府未來的希望。
可是她這個想法冒出來沒過兩天,安凌和她的兩個未滿月的孩子就被淹死在荷花池裡了。
從那以後,荷花池後邊的宣飛閣就成了冷宮,專門用來收容那些得罪了柳如絮,或者慕容軒輒從來就不喜歡的那些女人。
洛熙煙是宣飛閣空置了三年後的第一個住進去的女主人,也是王府建於洛邊城,二十年來住進去的地位最高的女主人。
這個時候慕容軒輒說去見他的孩子,見個鬼啊?
“去就去,怕你啊!”
柳如絮盯着洛熙煙的背影喊了一句。
“王爺沒兒子了,你跟着去看什麼?”
“我知道,”洛熙煙回頭看着她,“所以纔好奇他去哪兒。”
“甭好奇了,他就是去了後花園的荷花池了。”
洛熙煙幾步來到柳如絮跟前,盯着她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瞪着,像是宣戰,又像是看出了什麼。柳如絮莫名其妙的心虛,後退了一步,聲音發顫。
“你看什麼?”
“荷花池?那地名好熟悉啊!柳夫人,柳妹妹,柳如絮!當初我掉進湖裡差點沒命,是你乾的吧?”
“胡說八道,你這是污衊人!你有證據麼?”
“典型的狡辯心理,遇見提問不會正面回答只會逃避,柳如絮,我早就料到是你,不過總覺得事情過去這麼久了,我還沒有了什麼記憶,所以也沒有什麼確切的證據……”
“洛熙煙!你到底想說什麼?”
“柳如絮,你怕我?”
柳如絮臉色一白,囁嚅道:“你……你胡說什麼?”
“以前我雖然有尚方寶劍,你頂多是表面上恭敬,那眼神裡不定怎麼違逆呢。可是現在,你一直不敢看我的眼睛,躲躲閃閃的好像我是鬼似的。柳如絮,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柳如絮眼神遊移着,一直不肯直視洛熙煙,對於她的質疑,不說是,也不說不是,於是猛地指着慕容軒輒消失的方向道。
“想知道王爺和他的兒子說什麼嗎?去看看,去看看!”
洛熙煙和柳如絮是前後腳來到花園的,彼時慕容軒輒神情落寞地坐在水池邊上,一手揮着一隻柳樹條,嘴裡唸叨着什麼。來到鎮安王府這麼長時間,和慕容軒輒大架小架嘴架動手不下百回,還是第一次看見慕容軒輒這麼失魂落魄的好像沒着沒落的。
要說慕容軒輒唸叨的聲音不是很大,可惜洛熙煙的耳朵不是一般的耳朵,總有那麼一兩個詞兒飄進耳朵裡。
“風兒雨兒……爲父想你們……這麼多年,你們可曾怨恨……你們沒參與沒看見爲父的輝煌……想你們啊……爲父也是沒有別的辦法……”
隱隱約約中還透着哽咽,洛熙煙真好奇那慕容軒輒要是掉眼淚,那是多壯觀一景象。洛熙煙本打算悄悄靠過去,結果柳如絮突然喊了一聲“王爺”,將兩人的身形徹底暴露了。
慕容軒輒一擡頭,洛熙煙才發現他手邊還一隻酒瓶子,看樣子已經喝了半天了。只見慕容軒輒略一招手,倆人微微一愣,他便煩惱地大吼。
“你們倆,過來!”
倆人繞了大半個荷花池來到慕容軒輒跟前,還沒說話,就看見他舉起來就酒罐子微醺地開口。
“喝!”
柳如絮擺着手。
“王爺,臣妾不會喝酒。”
“我來!”洛熙煙一把搶過酒瓶子仰頭喝了一大口,結果被嗆得咳嗽起來,咽喉像是一團火燒灼,很快便嗆出眼淚花了。
慕容軒輒像是看見了世上最好笑的事情,一時間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指着洛熙煙咳嗽得直不起腰來的樣子笑得說不出話來。
“笑……笑……笑什麼笑……咳咳咳……上輩子哭死的嗎?”
“你給我過來!”慕容軒輒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一把拉着洛熙煙就往宣飛閣的方向走,沒走幾步忽然回頭,朝着跟過來的柳如絮大吼。
“你不許跟過來!”
洛熙煙怎麼掙扎都沒用,慕容軒輒雖然是喝醉了,可是力氣依舊大得很,洛熙煙一路上鬼哭狼嚎,一直到宛若過來巴巴地跟着,慕容軒輒也把她趕了出來爲止,木門“咣噹”一聲關上,柳如絮和宛若面面相覷,呆呆地面對面站在了樓下。
宛若雖然感覺現在有些尷尬,不過還是應該給主子行禮問安。
“柳……柳夫人……”
柳如絮猛地後退了一大步,看着宛若的表情有些古怪,然後指着她哆嗦着說了一句。
“別……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