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老鷹,聽說跟了王爺二十幾年了,比王爺的年紀還大哩!”
洛熙煙開始對那隻叫擎天的大鳥感興趣了,正胡思亂想着慕容軒輒看到自己出現會是什麼表情的時候,走在前邊的安林突然站住了腳,一邊招手一邊蹲下身來。
洛熙煙從蒙紹後背上下來悄着腳走上去。
“怎麼了?”
“有熊。”
“蛤?”洛熙煙四處踅摸,“哪裡哪裡?”
“一會兒就來了,別出聲!”
不出一盞茶的功夫,果見一隻成年黑熊憨憨地走了過來,洛熙煙嚇得渾身抖如枯葉,一動不敢動了。雖然沒見這中野生的雜食性動物,可是聽說過這種動物吃人的。她可不想在還沒見到她的親親夫君之前就一命嗚呼。
黑熊好像發現了什麼好東西,就在他們跟前轉來轉去說什麼也不肯離開,蒙紹支起上身拔劍要上,安林回頭瞪了他一眼,沉聲道。
“不許動!”
不一會兒,黑熊嘴裡叼着一個大果子,優哉遊哉地走了。洛熙煙長舒了一口氣,一拍安林的肩膀。
“小林子,好樣的!”
“王妃,能不叫我小林子麼?我又不是太監……”
“跟太監也差不多少,一隻熊就怕成那個樣子。”蒙紹冷冰冰地開口,一句話氣得安林跳着腳的辯解着。
“你沒看出那隻熊剛生產完只是出來覓食的麼?你殺了它,它的寶寶怎麼辦?”
蒙紹一張俊臉被安林兩句話堵得漲紅青紫,洛熙煙樂得看着蒙紹發窘,摸了摸安林的頭,讚賞有加地道。
“好孩子!”
“什麼好孩子,我今年十八歲了!”
洛熙煙挺喜歡這個孩子了,回去就把這個安林要在身邊當差。
三個人終於在天黑之前下了山,洛熙煙衣服溼透又幹,泥巴幹掉又沾,這一路,哭都找不到調調。
還好當年出現場的時候什麼情況都有可能,這點子苦也不算什麼,只要一想到能見到慕容軒輒,洛熙煙腦門上的小宇宙就又燃燒起來了。
因爲洛熙煙堅持連夜趕路不肯休息,於是三個人累得快要失了半條命的趕到慕容軒輒受傷的地方卻發現根本連個人影都沒有的時候,洛熙煙徹底暴走了。
“人呢,人呢,人呢!啊,人怎麼沒在,人不是都死透了啊!王爺在哪兒啊,在哪兒啊!”
安林也慌了,原地打了幾個轉轉。
“王爺受了傷我就走了,軍醫說王爺的傷太重必須要找更好的藥材和御醫,應該……”
“什麼叫應該啊!”
“當時一隻猛虎突然竄了出來,本來王爺搭箭要射的,結果箭飛出去……卻斷了……老虎撲過來,王爺就倒了,等到侍衛緩過神來將老虎打傷趕跑的時候,王爺已經暈過去了。”
洛熙煙急忙蹲下身查看,結果眼睛都瞪酸了,還是頹然地發覺沒辦法知道慕容軒輒到底流了多少血,哪一灘是他的,哪一灘是老虎的。
大雨一過,雖然隱約還有血跡,不過都太不清晰了。這樣也沒辦法推斷慕容軒輒的傷有多嚴重。
洛熙煙讓自己冷靜下來,終於發現有一條小徑往一片空曠的地方去了。叢林深處有什麼東西亮了一下,洛熙煙眼神一變,幾個大步上前撿起來,原來是那隻斷箭,箭羽簇新,箭頭鋒利,只是整隻箭中間折斷,斷口整齊。
有人故意爲之,想要慕容軒輒死。
既然有人想要他死,就不會只用這一招,慕容軒輒有危險!
洛熙煙臉色蒼白着沿着小徑的方向就趕了過去。
蒙紹雖然不知道洛熙煙想到了什麼,還是一聲不吭地跟了上去。
出了林子穿過一片平地,有一個小村子,想要打聽一個受了重傷被一羣人擡進來的人並不難,洛熙煙被一個有着口音的老大娘拿手一指。
“村長家那!”
洛熙煙站在門口心情很複雜,有點焦急也有點興奮,甚至忘了敲門,一擡腳就把門踹開了,跟要搶劫似的。這一路上的辛苦,的確有種讓她想要搶劫殺人的衝動。
農家的屋子沒有高門大戶裡講求風水的九曲十八彎,門一開就是臥房,一邊窗子一邊牀,中間是茶几。
屋子裡有兩個人,牀上躺着一個,牀邊坐着一個,一人微笑一人調侃,一人受傷一人喂藥,畫面溫馨又甜蜜。
洛熙煙傻眼了半天,然後心裡確定了。牀上躺着笑顏如花一點也看不出來受傷的人是慕容軒輒,坐在牀邊一邊嗔怒着撒嬌一邊服侍着慕容軒輒吃藥的,就是秦華若。
比她還着急,比她來的還早的,秦華若。
倆人聽見有人踹門,傻眼地擡頭看的時候,一個人影一閃而過。
因爲洛熙煙看見倆人之後倒吸了一口涼氣,轉身就走了。
後趕上來的蒙紹只看見洛熙煙一聲不吭,鐵青着臉掉頭就走,掃了一眼屋子的情形,大概就明白了。
沒看清洛熙煙,慕容軒輒卻看見了蒙紹一臉複雜的站在那裡,收了笑容,慕容軒輒疑惑着問了一句。
“你怎麼來了?”
“皇上要我來看看王爺的傷。”
秦華若站起身,開口道。
“王爺的傷是有點重,不過這村子因爲常年有野獸出沒,倒有個治傷的土法子,王爺命不該絕,正在康復呢。”
蒙紹好像並沒有興趣聽秦華若說這些,他心裡急的是掉頭走調的洛熙煙。不過沒等他去找,洛熙煙轉身又回來了。
對於面無表情只顧往屋子裡走的洛熙煙,慕容軒輒一直愣着沒反應過來,等到她走到牀邊朝他伸出手來,慕容軒輒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你……”
“我就是來看看你的傷,別誤會,現在沒心情跟你滾牀!”
慕容軒輒的表情有點扭曲,想要攔着洛熙煙已經抓上他胸口的魔爪,可惜身體還虛着,怎麼攔得住已經拿定主意要把他剝光的滿心都是怒氣的女人?
洛熙煙解開慕容軒輒的外衫剛要脫下來,突然回身看着蒙紹和秦華若。
“鎮安王爺要光着身子了,你們要在這裡一併看着是不是?”
秦華若苦笑了一下,將手裡的藥碗放在桌子上,朝着牀上自顧不暇的慕容軒輒行了一個禮,轉身走了。
蒙紹沒動,淡淡開口。
“都是男的,沒關係。而且,皇上聖諭,要我看着王爺的傷勢。”
洛熙煙也不堅持,一把將慕容軒輒身上唯一一件外衣給扒了下來。
慕容軒輒身體很結實,可是上半身幾乎都被紗布包裹着,沒剩幾塊好地方了。洛熙煙伸手要去解紗布,慕容軒輒看着她。
“你想我死是不是?”
“我要是不查過傷口情況,你才真是想死!”
“我能從昏迷的狀態醒過來,還能再死過去?洛熙煙,你先告訴我你來幹什麼來了!”
“看你死沒死!”
洛熙煙手沒輕沒重的,結果一拽紗布牽動了傷口,痛得慕容軒輒倒吸了一口涼氣,卻沒有出聲。
“疼就喊出來,我不會笑話你。”
“在你面前喊疼,還不如就死。”
洛熙煙一把撕下緊貼着傷口的最後一層紗布,慕容軒輒毫無準備痛得“啊——”的一聲大叫。
“你倒是裝鐵漢啊!”
洛熙煙面無表情地低着頭仔細查看慕容軒輒的傷口,還不忘奚落他一句。
說實話,別說一個女人,就是常年金戈鐵馬戰沙場的蒙紹見了慕容軒輒身上的傷口也會吃了一驚。這傷口深有半指,皮肉翻着,四處都是抓傷,還有些傷口因爲上了藥粉而變得血肉模糊的地方。
洛熙煙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一邊處理傷口一邊問話。
“誰給你上的藥?”
“隨行的軍醫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村子的村長說他們有一種祖傳的草藥……嘶……你給我輕點兒,真要疼死我當寡婦啊!”
“這傷口表面上在轉好,其實裡邊都已經在化膿了。這邊也沒有什麼破傷風針,只能靠你自己的抵抗力了。至少這傷口不能包紮,藥也不能隨便用,以後只有我開的親自煎好送來的才能用,明白麼?”
“看出來了,你倒是真關心我來着,也不知道你這醫術能不能信。”
“信不過你就算了。”
洛熙煙轉身要走,慕容軒輒一伸手拉住了她。
“信!我信你還不成?”慕容軒輒咕呶着,“看你這脾氣長的,一句話都不讓人說了。”
洛熙煙面無表情地繼續替他拆着紗布,不經意間問了一句。
“秦華若怎麼能比我來得還早,她是自己來的?”
“她是三天前跟我一起來的。”
洛熙煙沒擡頭,手上動作粗魯起來,痛得慕容軒輒低咒一聲。
“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到底行不行啊,學過醫沒有,是不是真想讓我死啊!”
“你死了,我更沒辦法向蕭皇妃交代了。”
“那你倒是看看,我這傷口能要命不?”
“怎麼,你還怕死?”
“不是怕死,我死了,你真要一輩子守皇陵孤老終生了。”
“你要是死了,我就馬上改嫁,你要是死不了,回了王府離婚,我也改嫁。”
慕容軒輒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想要擡手去碰洛熙煙的胳膊,結果因爲身上太痛,整條胳膊都已經麻掉了動不起來。
“你說這話時什麼意思?什麼叫離婚?”
“哦,”洛熙煙沒有擡頭,“就是你給我寫休書,還我自由身,從今後你娶我嫁互不相干之類的……”
“誰說我要休了你的?”
洛熙煙忽然擡頭,雙眼定定地看着慕容軒輒有些激動的表情。
“以現在政軒國和祁連國的關係,你不是巴不得休了我,然後揮戈北上,踏平祁連國的草原麼?”
“胡說八道。”慕容軒輒覺得洛熙煙是在賭氣鬧脾氣,於是隨便嘀咕着,還不忘看了門口的蒙紹一眼。
“再說了,你身邊那麼多女人,哪個不是想着一腳踢飛我這個不得寵不討好的洛王妃,你休了我,讓我也過幾天安穩日子。”
“你生氣了?”
“生什麼氣?”
“氣我,帶秦華若來,卻沒帶你,是不是?”
洛熙煙不說話,將已經被鮮血染透的最後一層紗布揭下來扔在地上,慕容軒輒居然一聲不吭,只是滿頭大汗着虛弱的喘着粗氣。
洛熙煙站起身,扶着慕容軒輒的後背,想讓他躺下來。結果剛一動作,慕容軒輒忽然緊閉着雙眼,渾身顫抖起來,繼而發生抽搐,脖子上青筋爆出,不一會兒就口吐白沫神志不清了。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洛熙煙也有點意外,找別的東西已經來不及了,眼看着慕容軒輒要把自己的舌頭咬住,洛熙煙一把伸出右手伸進了慕容軒輒的嘴巴里阻止他咬掉舌頭,然後就聽見清脆的“咔啪”一聲——洛熙煙的腦神經清晰地感覺到了疼痛。十指連心,何況是骨折了三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