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不起?連慕容軒輒她都不怕,難道在洛邊城,還有比這個王爺更大的官麼?
“要不你就換個地方走走,就當沒看見我算了!”
沒看見?蒙紹苦笑。如果闖進這裡的不是洛熙煙而是任何一個不明身份的人,他的劍早就刺下去了,根本就不需要說這麼多沒營養的廢話。
“有些事情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不知道是蒙紹太慣着她,還是洛熙煙的耍賴管用了,反正蒙紹真個轉身離開,留下洛熙煙興奮地拍拍屁股奔着小木屋就去了。
躡手躡腳地摸到窗邊,洛熙煙其實是有點鄙視自己的。一個奉公守法的公民,一個堂堂鎮安王府正王妃,一個祁連國堂堂長公主,現在居然要溜窗腳聽人家講話,哎呦,好奇心真不是誰都能擁有的啊!
屋子裡有人在吵架,有一個聲音是慕容軒輒的,另一個很陌生,從來沒聽過。慕容軒輒好忙,整天找人吵架。
慕容軒輒大吼的聲音快把房頂掀開了。
“我說過,寧死不和祁連國談判!這是我的底線,也是原則!”
“寧死?底線?原則?你不是一樣娶了熙長公主?”對方的語氣倒是冷靜淡定的很。慕容軒輒遇上他,就好像是一團怒火碰上冰山,氣勢洶洶卻毫無威脅力。
“我當初爲什麼娶她,您不知道麼?”
“我也給了你想要的了,你成親的事情暫且過去,現在我們來談新的情況好麼?”
“新的情況?”慕容軒輒冷哼,“你不過就是貪戀祁連國每年那一點連我洛邊城一城百姓都養不活的朝貢而已!”
“兩國開戰,你有幾成把握戰勝?”
“九成!”
“那麼我爲什麼要冒那一成的險,而不選擇一條穩贏的路呢?”
“祁連國只是爲了拖延時間整頓軍事,總有一天會揮戈南下,直搗京都,到時候您皇位不保,還有心情在這裡跟我談這些麼!”
“你還想要什麼,開戰就能讓你心結打開了是麼?”
“我想要的不是封地爵位後宮三千!也不是你內心愧疚不停補償!我要的是你對母妃的照顧和愛,她當初受了那麼多苦,你不清楚不知道不了解嗎?爲什麼要這麼對她,爲什麼!”
“有些事情你並不瞭解。”
洛熙煙倒吸了一口涼氣,腦子裡靈光一閃——難道跟着慕容軒輒吵架的,是……哇塞,只在小說和電視上見過的皇帝啊!
洛熙煙眨了眨眼睛,窗戶紙捅開一個洞,眯縫着眼睛往裡看,結果只能看見慕容軒輒正對着自己的方向,另一個男子揹着雙手,一襲燙金袞龍袍,背對着自己。可惜只是這一個背影,那渾身掩飾不住的尊貴和高高在上的氣勢都讓洛熙煙忍不住“呀”了一聲。
屋子裡的兩個人豈是一般人物,那是周圍稍微有一點異動都會警覺的老狐狸了。所以洛熙煙即使翹着腳已經準備落跑,慕容軒輒涼涼的聲音還是在她身後響起來了。
“一猜就是你,說,來幹嘛來了?”
洛熙煙大概偷聽習慣了,練出了厚臉皮和好脾氣,於是梗着脖子站定,感覺到身後有兩道冷劍一般的目光瞪着自己。死就死吧,反正已經死過一次了。
洛熙煙一副大義凌然的樣子回過身,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慕容軒輒大喊。
“說,你爲什麼要把我關起來不讓我出門?”
慕容軒輒顯然沒想到這個女人居然敢惡人先告狀,神情一愣,屋子裡的人就走出來了。
其實皇帝並沒有長得多英俊瀟灑器宇軒昂,至少比起慕容軒輒來,他這個老子還是差那麼一點冷酷和高傲的。其實這應該是當足了年頭的皇帝,將早先的戾氣和鋒芒練得成熟內斂,不那麼囂張跋扈了而已。
洛熙煙看見皇帝的第一眼,腦子裡冒出的的一個詞就是——九五之尊。那種溫煦和慈祥,被那種尊貴之氣烘托着,即使是笑容,依舊讓她有點兒心驚膽戰。
不知道該不該說話,洛熙煙膝蓋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原諒她的軟骨頭沒志氣吧,這個情況,除了跪下,她真不知道還有沒有別的辦法了。
“哦,原來是洛王妃呀,起來吧!”
洛熙煙疑惑了一下,難道皇帝認識自己?想想也對,成親的時候是一定拜見過的了。完了,沒有那一部分記憶,現在怎麼圓?
皇帝見洛熙煙只是跪在那裡不肯起來,疑惑的看着身邊的慕容軒輒。
“父皇要你起來了!”慕容軒輒的語氣有點不耐煩,說實話,皇帝沒有責怪,他這個時候就不能發火。這個小花園是個禁地,除了他沒人可以進來。這個洛熙煙一而再,再而三的觸犯他的禁忌,簡直是不想活了!
洛熙煙覺得這是個讓自己在鎮安王府重新立足的好機會,於是跪在那裡開始抖肩膀,一邊抖一邊哭訴。
“請父皇爲熙煙做主!”
慕容軒輒臉色都變了,強壓怒氣低吼。
“有什麼事過後再說,你還想鬧什麼亂子?”
“我鬧什麼亂子了?”洛熙煙一擡頭,滿臉是淚,“我們倒是好好說說這件事,從一開始成親到現在把我關進宣飛閣不聞不問,我把你怎麼着了就說我鬧亂子?父皇,您倒是評評理,我是嫁到政軒國當王妃的,不是來當犯人的!”
慕容軒輒冷哼一聲,淡淡道。
“別說你是嫁過來的,就算我是出生在帝王家一樣不敢說當主子要自由!”說完還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身後的皇帝。
慕容楓和藹微笑,低頭看着洛熙煙氣得腦門冒煙的樣子開口。
“那,你要朕爲你做什麼主呢?”
洛熙煙咬着牙看着皇帝,恨聲道。
“我要跟王爺住一個屋子,不管發生什麼事不許再把我一個人單獨關起來!”
“上天入地你也要跟着麼?”
“生死不離!”
慕容楓看起來心情很好,洛熙煙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讓這個五十來歲的老頭這麼高興,不過自己剛纔說的都是心裡話,管他是王爺還是貧民,有他吃的就有自己喝的,有他穿的就有自己遮的。她是爲了邵波纔來這裡的啊!
“你先起來,朕馬上就下旨。”
洛熙煙皺皺眉,不太明白馬上下旨是什麼意思,可是皇帝接下來的動作的確嚇到她了。慕容楓從腰上將佩劍一把拔了出來,青紫亮光晃得洛熙煙睜不開眼,再一擡頭,劍柄已經遞到跟前了。
“嚇!”
洛熙煙嚇得一挫身坐在地上,惹得慕容楓笑出聲來。
“朕欽賜你尚方寶劍,可以上砍昏君王子,下刺地痞流氓,從今後,但凡軒兒不聽話,就拿這個收拾他!”
洛熙煙心裡那叫一個歡脫啊!接過寶劍的時候還不忘朝着已經青紫麪皮的慕容軒輒做了一個鬼臉。
“父皇……”
“蒙紹!蒙紹!”
皇帝並沒有理會慕容軒輒近乎暴怒邊緣的抗議,而是喊了兩聲那個讓洛熙煙一直覺得最熟悉的陌生人的名字。
“屬下在!”
“霍!”洛熙煙嚇得後退了一大步,剛纔還走遠了的傢伙怎麼突然就跑出來了?不對,皇帝怎麼叫他——難道這傢伙給皇帝當差?
洛熙煙猜對了,看出慕容軒輒和洛熙煙臉上的震驚表情,慕容楓很有耐心地解釋了一番。蒙紹確實是在給皇帝當差,緣由也很簡單。皇帝來到洛邊城的當天,在還沒見到慕容軒輒之前,在城外遭了刺客襲擊,蒙紹碰巧路過,救駕,於是皇帝留他在身邊做幾天侍衛,如果蒙紹答應,也可以隨他回京都。
這種俗爛的劇情洛熙煙閉着眼睛都能想出來,她第一個懷疑的居然是那幫刺客,就是蒙紹安排的,就是爲了得到皇帝的信任。
這種事她一個小丫頭都能想清楚,爲什麼當了幾十年皇帝見慣了各種狡詐心計的慕容楓看不出來?
慕容楓笑着看了看洛熙煙,指着剛賜給她的寶劍。
“適時調整心情,朕可沒有多餘的兒子給你當夫君了。”
言罷擺着手朗笑着往外走了。蒙紹低着頭急忙跟了過去,整個過程都沒有看洛熙煙一眼,好像從來就不認識一般。
切,不認識就不認識,誰稀罕?洛熙煙瞪了蒙紹的背影一眼,然後發現慕容軒輒用他噴火的眼神看着自己。
“看什麼?”
“如果那天你不是落水,是不是真的要跟他私奔?”
“蛤?”
私奔?她答應了跟蒙紹私奔?這話是哪兒來的?洛熙煙突然就想起來自己剛來這個世道,就是因爲先前那個祁連國公主跳湖死的。她不這麼香消玉殞,自己也不好借屍還魂——額,有點恐怖。
不是慕容軒輒提起,洛熙煙都快忘了這碼子事情了。
既然那公主要私奔,怎麼可能跳湖自殺?
洛熙煙忽然覺得一股森冷之氣從腳底板冒了出來,剛纔柳如絮的表情和話語,那志在必得的神情,還有那句“你的事情我都曉得”。難道,有人要殺洛熙煙,卻不成想被自己給攪和了?
“這幾日父皇會在洛邊城小住,希望你不要惹什麼禍事纔好。”
慕容軒輒像是自言自語,可是洛熙煙聽得清楚。
“站住!”洛熙煙一喊,讓準備轉身離開的慕容軒輒僵直了後背,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不回頭不說話。
“我的親親夫君,”洛熙煙笑着上前攬住他的胳膊,“你這是要往哪兒去啊?你不知道麼,剛纔皇上已經把我們倆個安排在一起了,你怎麼能自己離開呢?”
慕容軒輒一把甩開洛熙煙的手,像是躲瘟疫一般跳開來,冷着臉喊了一句。
“離我遠點!”
“你幹嘛!”洛熙煙委屈極了,“我又沒有把你怎麼着,幹嘛這麼厭煩我啊!”
“我就是討厭你,就是不待見你,能不能跟我保持五公尺距離?我一看見你就渾身難受,你要是非住在我那裡,我馬上就搬出去!”
“慕容軒輒!你太過分了!”
“你拿尚方寶劍砍了我啊?”慕容軒輒冷哼一聲,得勝似的調了調眼睛,扭頭就走。
“啊——啊——啊——”洛熙煙像是要把心肺裡所有的怒氣全都發泄出來了才罷,結果吼過了,眼淚卻怎麼都止不住;臉上冰涼一片。
慕容軒輒,你不過就仗着我喜歡你,我愛你,我在乎你,才這麼糟踐我的真心當成你揮霍的本錢而已!我洛熙煙還沒活的那麼卑賤!我就不信,攻不下你這個據點我白穿越一次!
擡腳離開的慕容軒輒其實心情很複雜,一方面他討厭皇帝給他硬塞過來的正王妃,也抗議剛纔賜給她尚方寶劍的行爲,另一方面,他又覺得只要洛熙煙拿着皇帝欽賜的權力不放棄繼續追着自己,是不是就有理由不拒絕她了?